第十一章 真正的勇氣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少年的身上。
哪怕嚴寒的痛苦每時每刻都在侵蝕少年的觸覺，可他依舊在肆無忌憚的嘲弄著所有人。
這一刻，彷彿他才是臺下那唯一的觀眾，正在用嘲弄的目光看著臺上的那些光鮮亮麗的小丑們，然後他拍著手，發出自己的大笑，感謝小丑們為他帶來了一場精彩至極的滑稽表演。
娜塔莉咬著下唇，高跟短靴踩著的雪花飛快旋轉，原本止於羅伊腰部的冰晶開始繼續向上攀爬。
寒冷與痛苦正在成倍的增加，可惜少年嘲弄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
“你製造出無法行動的人偶，然後對別人說，這個木偶就是你的夢魘，快去‘親手’擊敗他吧~”
少年的嘴唇還在繼續噴吐著致命的毒液：“別開玩笑了！自欺欺人總得有個限度吧？”
“當木偶動起來的那一刻，他們該怎麼辦呢？”他發出大笑：“當他們遇到真正的噩夢時，他們又該怎麼辦呢？娜塔莉？你親手編織的‘勇敢’終會把他們拖入地獄！”
“不會有那一天的！身為藍眼淚的社長，我會站出來保護他們的！”銀髮少女娜塔莉咬著牙做出了自己的回應，她腳下的寒冰光環驟然膨脹，猙獰的冰刺在她的腳下綻放，冰晶已經蔓延到了羅伊的胸口。
“我會一步步的變強下去，變強到能夠保護所有人……”
“原來這樣啊，可這和勇氣又有什麼關係呢？”
羅伊的表情突然嚴肅了下來：“你的做法是錯的，你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鄉里，你的所作所為會毀了你珍視的所有人。”
“閉嘴閉嘴閉嘴！！”
近在咫尺的吉米突然撲了過來，雙手死死掐住了羅伊的脖子：“不是這樣的！娜塔莉社長拯救了我！她和你這個惡棍不一樣！”
羅伊的臉色越來越白，可他看向吉米的目光中卻又充滿了憐憫：“真正的勇氣……是不需要依靠別人的……哈哈哈……”
“你放屁！”吉米流出了眼淚：“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貴族！你有無數種手段可以報復我這種卑微的平民！你憑什麼大言不慚的說這些空話？！”
“咳咳咳……是啊……所以勇氣才不是從什麼美好事物裡誕生出來的東西……”
冰冷和窒息使得少年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黑，可他的眼神依舊從未改變：“敢於揹負沉重的命運……敢於面對殘酷的抉擇……才是勇氣之所以稱之為勇氣的原因……”
“不……不……”吉米的情緒幾乎失控，羅伊只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被掐出來了。
“腫麼……還不奈啊……”少年翻著白眼，口水都糊在了吉米的手背上。
“羅伊！堅持住！我來救你啦！”
終於，人群的外圍傳來了蒸汽造物的轟響，伴隨著吃瓜群眾的驚叫聲，帶著護目鏡的金髮少女駕駛著她的得意作品“巨獸號”衝了過來！
鋼鐵與齒輪製造的龐大造物直挺挺的撞了過來，吉米驚叫著翻滾躲避，“巨獸號”與他擦肩而過，下一刻，車頂彈出了一道繩索勾手，抓娃娃一般將已經凍成冰棒的羅伊抓了上來。
眾目睽睽之下，二人揚長而去。
留下了失魂落魄的吉米以及一臉驚愕的社員們，銀髮少女娜塔莉依舊站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少年消失的身影，寒冰光環在她腳下逐漸消失不見。
“羅伊·霍華德……”她呢喃著這個名字，腦海裡久久回放著少年無所畏懼的嘲弄神情。
……
羅伊現在害怕極了。
老實說，剛才吉米鎖他喉的時候他都不慌，但這會兒他看著逐漸變紅然後發出奇怪聲音的“巨獸號”，少年的聲音頓時就顫抖了起來：“社長大人它真的快要炸了求你放我下來啊啊啊！”
“人家可是從娜塔莉學姐手中救了你耶！”達芙妮不滿的回應道：“你居然還恩將仇報反過來懷疑我的巨獸號！”
“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分得清全屍和碎屍的區別的！喂！整個車身都已經變紅了！”
“放心啦~巨獸號是我目前第二穩定的作品哦，很安全的！”
“那不就說明了這東西還是會炸啊！薇爾娜！你快勸勸她啊！你們的新社員就要被社長炸死了！”
“咔咔咔……咔嚓咔嚓……”
“別只顧著吃東西啊喂！”
……
“嘶……社長……輕一點……”
“我還沒用力呢，你就受不了啦？”
蒸汽分院的地下樓層裡，傳來了梆梆梆的奇怪聲音。
少年被放在蒸汽壁爐的旁邊，金髮的少女手持小鐵錘，專心致志的敲打著少年身上的冰晶。
看著那個鐵錘在自己的褲襠周圍升起又落下，羅伊的腦門上冷汗都下來了：“社長，你幫我把手臂上的冰塊敲下來就可以了，其他的地方我自己來……”
“沒關係的，你是我們的新社員，我身為社長當然得全心全意的照顧好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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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懷疑我的發明，讓你懷疑我的巨獸號~”達芙妮咧著笑臉揮舞著小鐵錘，看起來心情相當愉悅。
相比起兩人的吵鬧，薇爾娜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她認真的擦拭著自己的水晶球，偶爾會轉過頭去觀察一眼羅伊的表情。
少年被敲得呲牙咧嘴，滿口‘好疼啊’‘我好怕啊’‘社長大人放過我吧’之類的怪話。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薇爾娜心想。
她利用水晶球看完了整個“勇氣試煉”的過程。
在面對娜塔莉的寒冰領域，在面對眾人的幸災樂禍，在面對吉米的憎恨，在面對痛苦與近在咫尺的死亡時，這個少年的臉上從未露出一絲一毫的懼意與茫然。
他是怪物麼？
他近乎冷酷的面對著一切。
他會肆無忌憚的嘲笑那些自以為是的虛偽之徒。
他會對給予迷茫者自己最真摯的憐憫。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我們這些轉瞬即逝的人們……不知為何，薇爾娜的腦海中這個怪異的念頭一閃而過。
……
霍華德莊園裡，瘦小的女孩正吃力的提著木質水桶與毛巾，一步一步順著旋轉階梯向上攀爬。
作為羅伊的貼身女僕，少年臥室的清潔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小女僕看起來有些呆呆的，她腦海裡時不時就會閃現出羅伊少爺那溫和的笑臉，每當這時，安娜的臉頰都會微微的發紅。
今天的廚師長的態度比起之前更加惡劣了。
“你這個用身體來誘惑別人的下賤小鬼！等著吧，等到別人對你失去興趣，你早晚會像垃圾一樣被扔掉！”
也許是達茜女士歲數過大的問題，她對待年齡幼小的僕人總會心生恨意。
不過安娜已經不再害怕了。
然而，當女孩終於將水桶提上了旋轉臺階時，她卻發現有人等在了階梯出口，對方也是一位男性僕人，只不過霍華德家族很大，僕人也很多，新來的小女僕並不認識對方。
“你……你好。”女孩小心翼翼的打招呼，卻看到對方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那為男性僕人徑直走向安娜，一腳踹在了女孩的小腿上面。
安娜被這股力量帶著摔倒，木桶脫手而出，徑直從樓梯口滾落了下去發出響聲，清水頓時在整個階梯肆意流淌。
“哎呀~”然後那個男性僕人掐著嗓子，發出了尖利的嗓音：“新來的蠢笨女僕把髒水全部灑在階梯上啦！”
安娜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到僕人們湧了出來，在她身邊大呼小叫。
“天哪！你怎麼犯下了這麼嚴重的錯誤！”
“這可是旋轉臺階，你把水撒的到處都是，少爺小姐們滑倒了怎麼辦吶。”
“不……不是的，是他做的……”安娜揉著腿小聲辯解著，可眾人的聲浪將她的呢喃淹沒。
很快，眾人安靜了下來，安娜注意到了一位面若寒霜的女士被帶了過來，她穿著不同於其他僕人的精緻蕾絲長裙與領帶裝束，氣質無比的端莊。
英格麗女僕長，這座莊園的女管家。
“英格麗管家，我……”安娜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對方打斷了女孩的話語。
“安娜，在這座莊園裡，人人都會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她說：“我還有別的事要忙，沒時間來聽你的抱怨。”
“去打水把整個階梯擦拭一遍，今晚自覺的去牲畜棚過夜，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至於其他的人，這裡沒你們的事，去完成你們各種的工作。”
女管家吩咐完便轉身離開，而圍繞在安娜周圍的僕人們也紛紛帶著勝利般的目光各自散去。
“別以為得到某個少爺短暫的臨幸就洋洋得意自以為是。”
安娜聽到了男性僕人的低語聲，她抬起頭，熱鬧的階梯口已經冷冷清清，唯有流淌的清水順著階梯的扶手滴答作響。
她怔一會兒，緊接著，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小小的臉頰上露出了某種堅毅而勇敢的表情。
“安娜不會害怕了……”
女孩咬著牙站了起來，她撿起了地上被人踩的髒兮兮的毛巾，抓著階梯的扶手，一瘸一拐的向下走去……
……
一場鬧劇似乎轉瞬即逝。
然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是。
在階梯上的某一攤積水裡，有黑色而虛幻的毛髮在慢慢搖擺……就好像小小的水面下藏著一頭巨大的怪物一樣，視覺上看去簡直十分的詭異。
“……安娜……我的女兒……貴族還有他們的走狗們……都要……死……”
虛幻毛髮在淺淺的積水下方掠過，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血紅色的瘋狂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