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仲離開靈山後,便回到山腳的農舍休息。

好在此處是西方佛地,家家向善,戶戶齋僧,山下農人均是修行,費仲並沒有耗廢多大功夫便住下了。

觀音此時化作一名白衣女子,跟在他身邊,雖感不解,卻也沒有多問。

倒是龍女奇怪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又是上山,又是下山?難道明日真要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地到靈山去?”

費仲點了點頭:“那是當然,我一心向佛,定要求見佛祖真面。”

袁洪:“……”

觀音搖了搖頭道:“世尊已不在寶殿多日,只怕是見不到的了。”

費仲笑而不語。

他當然知道釋迦牟尼不在大雄寶殿,釋迦牟尼早便與多寶如來合二為一,再也回不來了。

不過當下他也沒有多說。

吃過素齋後,費仲也是早早休息。

到了次日,費仲一大早便清醒過來,換了一身樸素的白色僧衣,穿上布鞋,繼續朝靈山而去。

到了靈山腳下玉真觀,又看到了正在打坐修行的金頂大仙。

“大仙,今日吾等又來求佛了!”費仲開口喊著。

金頂大仙出來看著費仲,忍不住讚歎道:“昨日襤褸,今日鮮明。我觀費小友之相,真乃佛子也!”

費仲也是笑而應之,“大仙誇獎了。”

金頂大仙拉著費仲的手聊了半個時辰的話,才放他離去。

四人朝著靈山走去,觀音問道:“今天還駕雲嗎?”

費仲道:“不,今天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上山。”

他說做就做,真的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向靈山之巔而去。

費仲尚且不知,因為他這個舉動,後世的苦行僧為了磨練自己的意志,也會選擇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這種最為虔誠的方式朝著自己心目中的聖地叩拜,以示自己的心誠。

“袁洪,你也這樣做,觀音大士,龍女,你們跟著我們便行。”

費仲抬起頭對著袁洪喊道。

袁洪一臉問號,可是也沒辦法,只能跟著做。

這靈山雖有僧人久居,但地勢也頗為兇險。

本來正常上山,普通人都未必做得到,何況如今行三跪九叩之禮上山?

尤其凌雲渡只有一條獨木橋,更是兇險無比。

費仲也是四腳著地,死死抱住了獨木橋才過去了。

而山上眾僧也逐漸發現,有兩個男子行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之禮上山,觀音大士和龍女也是跟在後面,似乎為兩人的行為而矚目。

傍晚。

費仲爬到靈山之巔時,整個人已經幾乎累虛脫了,身上的僧衣被汗水打得溼漉漉,彷彿剛從水裡出來……

而袁洪在費仲的暗示下,也沒有使用真元,同樣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昨日……到得寶殿……求佛解惑,卻……卻誤毀……松樹,導致……佛未解費某心中之惑……今日再來……求佛……”

費仲氣喘吁吁,呼哧呼哧的開口道。

他直接跪在了山門之外。

四大金剛走了出來,都是面面相覷,臉色大變。

這傢伙……還真是三跪九叩上山的?

這種求佛的意志力,也未免太過堅強了吧?

……

……

費仲到山頂時已是傍晚,接著又跪到了凌晨。

跪得渾身幾乎就要碎掉,四處都痛得厲害。

他咬著牙,憑著一股意志堅持著。

旁邊的袁洪都忍不住用靈力消除疲勞了。

龍女見費仲這副模樣,眸中異彩紛呈。

而觀音也是眼睛中流露出奇異的光芒。

“釋迦牟尼不在靈山之上,這位施主,你有何惑要解?”

到凌晨時,寶殿中走出文殊菩薩,忍不住問道。

費仲心中松了一口氣,說道:“我有惑求見佛祖,佛祖不在,是我不夠心誠,明日再行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之禮上山,直至佛祖為我解惑。”

當下,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朝著山下走去,旁邊袁洪急忙攙扶住他,悄悄使用真氣為他消除疲勞,補充體力。

文殊菩薩忍不住向觀音菩薩問道:“大士,此人是你帶來的?他有何惑要世尊解?”

觀音:?

“此人乃有智慧之佛子,唯有世尊方能解其之惑。”觀音含糊道。

連觀音大士也不能解其惑?

文殊菩薩心中納罕,看著兩人逐漸離去的身影,文殊菩薩忍不住嘆道:“常人欲上靈山之巔都未必能做得到,而此人竟然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地來到靈山之巔,其向佛之心實誠也!”

觀音並沒有什麼聊天慾望,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文殊菩薩則是尋思著觀音菩薩都不能解了費仲的惑,那麼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到。如果不然,倒是不介意收之為徒。

……

次日一早,費仲在農舍中吃完早齋,便準備上山去。

對此袁洪越發感到無語了,這個費仲到底想做什麼?

做這些有什麼用?一旦梵天發現他們是殺掉孔雀王的兇手,哪怕釋迦牟尼降世也保不了他們好嗎?

不過在費仲的堅持下,仍然重新前往靈山。

好在袁洪以真氣為費仲消除了肉體上的疲勞,否則昨天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上山,今天是斷然走不動路了。

再次回到玉真觀中,費仲仍是和金頂大仙聊起佛理。

雖然費仲不懂何為佛,但畢竟是洪荒界第一言士,竟然和金頂大仙聊了半個時辰。

隨後費仲也不出山門,從中堂穿出後門,朝著靈山而去。

費仲繼續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出了五六裡路,前面便出現了凌雲渡。

就在袁洪長嘆一口氣,以為又要開始過橋時,卻忽地聽到橋下有人喊道:“上渡!上渡!”

費仲往下一瞧,只見一個老翁撐著一隻無底的船,來到獨木橋下。

袁洪低聲道:“無底船?似乎是那天見過的船隻?”

費仲眼珠子一轉,叫道:“你這只船怎麼能坐人?”

老翁道:“我這破船兒,雖是無底,卻能渡人!有詩為證,詩曰:“鴻蒙初判有聲名,幸我撐來不變更。有浪有風還自穩,無終無始樂升平。六塵不染能歸一,萬劫安然自在行。無底船兒難過海,今來古往渡群生。”

老翁吟罷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在激流當中傳出數里遠。

後邊的觀音大吃一驚,無底船是接引佛祖的法寶,此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便是接引佛祖了。

接引佛祖乃是佛門聖人,又叫南無寶幢光王佛,乃是佛門第一大戰力,平時在凌雲渡化作老翁,渡化有緣人。

顯然是費仲的誠意打動了接引佛祖,今日才會划船前來。

“上船吧!”老者高聲叫道。

“上船。”費仲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他認得這個人的臉,不是接引道人是誰?

……

色界,初禪天當中。

梵天坐在金椅之上,金殿中左右各排著八名年輕少女。

而金殿下顫顫巍巍地跪著一位黑袍男子,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婆羅門大祭司,你適才說什麼?”梵天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但黑袍男子身體卻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說孔雀和婆羅門前往崑崙山玉清教,然後徹底失去訊息?你告訴我那幫道門餘孽把本座最愛的兒子給殺了?”

婆羅門大祭司哆哆嗦嗦道:“殿下自九月初七去了崑崙,就沒了聲息,便連羅波那大人也沒有訊息回來,彷彿……彷彿都在崑崙失蹤了。”

梵天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身上散發出一股陰沉的氣息,整座金殿彷彿都充斥著一種壓抑到極限的氣息。

雷霆在雲層當中醞釀,雖然尚未爆發,但當雷霆出現的一剎那,整個世界都將被震動。

梵天緩緩抬起頭來,眼光透過了金殿,射向了蒼穹之中,注視著天道。

天道就像沒有感情的攝像頭,注視著大陸上的芸芸眾生。

然而當梵天想要調查攝像頭過去的記錄時,卻發現無法找到那段記錄。

彷彿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阻攔了梵天的行動。

面前天機紊亂,彷彿被迷霧所籠罩,就連至高神也無法透過迷霧,窺探到真相。

“有人干涉了天機?是洪荒界天道的掩飾嗎?”

梵天臉色陰沉,雙眸逐漸化為金色。

他的眼睛可以破開一切虛妄,讓他得以窺探世間的真相。

然而當他卻看孔雀時,卻發現孔雀身上竟然也被迷霧所籠罩。

記憶當中出現了孔雀的身影,這段記憶本是彩色的,然而此時孔雀的身影卻變為灰色的。

證明了孔雀的的確確是死了,甚至連元神也徹底消失的那種。

“是誰!竟敢殺了我大梵天王的兒子?!”

梵天聲音充滿了怒火,他彷彿一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

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孔雀灰色的身影上逐漸出現一條條線,那些線有淺有深,有長有短,伸向了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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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根線的盡頭都會系著一個人。

那是和孔雀有過關係的人,大到父親梵天,小到見過的路人。

不過路人的因果線又短又淡,隨時都有可能消散,而連線梵天的因果線則是又長又深,代表了兩人父子的關係。

梵天伸手撥開那些無關的因果線。

很快就從中看到了三條紅色的因果線!

其中一條只有淺紅色,然而最短,能看到線的末端連線著一個女人,雖然看不清楚臉,卻能看到其頭上的雙角。

第二條線是深紅色,線很長,線的末端連線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隱約能分辨出這是一個成年男子。

第三條線也是最後一條因果線,是紅到發暗的顏色,執行緒最長,扭曲盤旋,不知伸向了哪裡。

梵天眼睛一凝,跟著那條因果線一直找下去,能看到一個更為模糊的人影,只能從這個人影的高度判斷出這也許是個男人。

這就是殺死孔雀的兇手!

梵天臉上佈滿了陰霾,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最短的線代表著直接殺死孔雀的兇手,第二條線連線的人也是兇手,第三條線連線的人,才是導致孔雀死亡的真兇!給我找!翻遍孔雀界,給我找一個帶角的女人!龍,牛,羊,所有帶角,修煉成仙的人,都給我找出來!”

金殿中,忽然響起了梵天充滿憤怒的咆哮聲。

整座金殿都被震得晃動起來!

兩邊的宮女臉色大變,驚懼無比地顫抖起來。

“還有崑崙!不要以為躲在崑崙山我就找不到你!我踏平了崑崙,瞧你能躲到哪裡去!”梵天臉色猙獰,一副噬人的恐怖模樣。

大祭司道:“是!”

他緩緩退出金殿,心想這一次孔雀界要翻天了。

到底是什麼兇手,竟然敢殺掉孔雀。

……

此時此刻費仲還不知道梵天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再過不久就會找上他們。

他跟著划船的老者到了二十四佛國之中。

此界的接引佛祖雖是聖人,卻扮演著船伕的角色,目的是渡化有緣人。

而費仲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上山,在接引佛祖眼裡,便是與佛有緣之人。

更何況,此人真的毫無修為,僅憑著意志力上山。

“施主有何困惑?”來到佛國寶剎之中,接引佛祖緩緩問道。

費仲心中一動,道:“世人生死事大,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敢問佛祖,如何以般若之性,放下生死的執著?”

此時寶剎當中,還有不少佛家弟子,均是側耳細聽。

接引佛祖來到寶剎正中,緩緩盤膝坐下,其身下竟然慢慢出現了金蓮寶座,佛光照耀!

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的跡象隨即便也出現!

“接引佛祖顯聖!”眾佛家弟子臉色驟變,齊齊行禮。

接引佛祖點了點頭,思索片刻,看著費仲說道:“如何放下生死的執著?文殊,你來說說。”

文殊微微一怔,知道這是聖人在考驗自己,向前走出一步,思索了片刻,說道:“如何放下生死的執著?我以一首偈子言明。”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此偈一出,旁邊的觀音,龍女都是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觀音心中暗道:“不愧為文殊菩薩,這下子聖人就要刮目相看了。”

佛國周圍的僧人也是大感恍然,一個個暗中把這首偈子記住了。

如何放下執著,時常拂拭心中的塵埃便能放下執著。

暗示著成佛的過程當中,必須時刻保證內心的清明,不要被執念所染。

不愧是文殊菩薩!一語警醒修佛之人。

眾僧心中暗自敬佩。

上方接引佛祖也是點了點頭,面露讚賞之色。

看著眾僧的反應,文殊菩薩也是面帶微笑地抬起了頭。

費仲聽完後,也是愣了一下。心說扯得雲裡霧裡誰不會啊!

當下費仲也是看著接引佛祖說道:“費某認為,此非放下生死的執著……”

此話一出,眾僧紛紛大驚,更有甚者對著費仲怒目而視。

反駁菩薩言語,實是不敬菩薩!

文殊菩薩眉頭一皺:“那麼你認為怎麼才能放下生死的執著?”

費仲立馬說道:“我先前不明白,但剛才好像想通了。也仿作一偈子,請諸位稽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緩緩念出此偈,周圍眾僧臉色均是大變,剛才文殊的偈語便已讓他們茅塞頓開,而費仲隨口說出的這一偈,卻讓他們彷彿接觸了另一個境界。

如何放下內心的執著?沒有執著哪裡來的放下?沒有內心哪裡的執著?沒有我哪裡來的內心?沒有世界哪裡來的我?沒有……

這就是真正的放下!

高,實在是高!

觀音美目中異彩紛呈,心中也不禁為費仲這首偈子而感到欽佩,甚至內心深處,還隱隱約約的生出了一些愛慕之情。

便連蓮座上的接引佛祖,也是忍不住露出了讚賞的神色,心中暗道:“此子對於佛學的領悟,實在是高!若是給他成長的時間,將來佛門必定成就一尊大佛!”

費仲尚且不知道,他隨口作的偈子竟然會引起眾僧的震驚,在他看來這不就是亂扯的嗎?

就如佛學中色亦是空空亦是色一樣,聽著有極高的禪理,實則隨便換一下,什麼對亦是錯,錯亦是對,好亦是壞,壞亦是好,清淨亦是骯髒,骯髒亦是清淨一樣,聽著也很有禪理。

費仲只是把文殊菩薩的偈子改得雲裡霧裡,便讓人大為震驚。

而費仲更是不知,這首偈子流傳千年,廣為人知。

流傳到後世更是被初唐禪宗六祖惠能大師所借鑑。

只可惜後世之人只知惠能的菩提偈,卻不知這菩提偈實為費仲所作。

其事例便記載於敦煌寫本《壇經》當中。

接引佛祖神色微動,臉上忍不住流露出笑容:“好,好,好!此子不愧為佛子。觀音,文殊,你們引他們兩個,到給孤園去吧,以齋食待他。齋罷,吾親收為弟子,傳吾衣缽!”

……

給孤園是如今佛門五大道場之一,亦稱給孤獨園。乃是佛教聖地之一。相傳釋迦牟尼成佛後,憍薩羅國給孤獨長者用大量黃金購置舍衛城南祇陀太子的園地,用來建築精舍,請釋迦牟尼講佛說法。

在給孤園當中,栽滿了桃樹李樹,此時九月時分,桃李成熟,結滿碩果。

費仲來到給孤園後,文殊便摘下桃李給兩人吃。

這些桃李都是仙果,與凡世大有不同。

費仲吃了一個,只覺一股甘甜入喉,百骸輕鬆,無比的快活。

“我費仲只求皈依佛門,今日終於得償夙願。”費仲忍不住嘆道。

文殊笑呵呵的道:“你今後能在接引佛祖身邊侍奉,我們當真是羨慕之至。”

費仲感嘆道:“你不知道,九月初七那日我上山來,還折毀了一株松樹,第二日行跪拜之禮而來……”

……

五千字大章,一直有人在問女媧什麼時候上線,大概孔雀界打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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