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髮色在變化,連肌膚都跟著有了變化。這倒是順理成章,僅僅只是髮色與肌膚的輝映,就能讓人生出不同的觀感,何況這變化應該是由內而外的力量轉換產生的。

於是高德就愣愣看著女皇由黑髮漸變成雪發,肌膚也由雪白如玉變作暖玉如雪。

而緊跟在髮色和膚色之後,瞳色隨之而變,本是琥珀般的深泓秋潭,變成了純銀星河。

小麗,女皇變成了小麗。

高德閉眼,審視自己的記憶。從最初的女皇,到現在的小麗,每寸肌膚每根毫髮都不放過。

絕對沒錯,開始是女皇,現在是小麗。

像是電流從尾椎升起,穿透身體各處,匯聚到腦子裡面,震顫著每個腦細胞。

高德終於徹悟,原來如此!

為什麼他很少見到小麗跟女皇同時出現,即便出現了,女皇也是離得遠遠的刻意保持距離?

因為女皇必然是誰冒充的,而在那個時候他的注意力又總是在小麗身上,不可能騰出心神去審視女皇的真假。

為什麼遠坂愛說到小麗和女皇的時候,偶爾會以"小姐"籠統代稱?

因為事實並不是像高德想象的那樣,遠坂愛會有兩個小姐,服侍起來挺辛苦。

她的小姐就是小麗,也就是女皇。

為什麼小麗不斷暗示自己接受女皇,而女皇也不斷暗示...不,明示那個意思?

因為她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為什麼跟女皇還不熟的時候,她就公然在朝堂上要自己入贅當皇夫?

因為在那之前自己已經被她搞定了,成了她的私人用具。

小麗就是女皇,女皇就是小麗!

對了,女皇本來就是小麗,小時候就是。

跨越了兩個世界擁有兩世生活,高德的腦洞很大適應力也很強了,但今天親眼看到也完全醒悟了這一點後,還是被震撼得差點跳腳大叫,從隱匿狀態裡蹦出來。

有那麼一刻他還真想蹦出來抱住小麗,嘿嘿賊笑道:"抓住你了!"

但小麗的一聲輕嘆,像冰水般澆上腦門,讓他壓住了幾乎要爆炸的驚訝,穩穩潛在角落裡。

自己是不是想當然了?

他忽然反省,萬一情況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是事實。

高德瞬間開起了腦洞,如果小麗跟女皇的確是兩個人呢?

還真有這種可能性,畢竟小麗的冰雪之力和女皇的解離之力的確不同,有本質上的不同。

所以姚婆婆有可能含糊其辭,沒說清楚最重要的事實。

那就是,小麗跟朱莫離,其實是一體雙魂。

兩個魂魄無法同時存在,所以每次切換魂魄,髮色瞳色肌膚大變,相貌也會有微微變化。

但終究是同一具身軀,想到自己其實早就把女皇摟在懷裡恣意愛憐,無數次,高德的心口既酥麻又忐忑。

怪不得女皇有時候會幽怨的看著自己,那是要自己負責卻又不好明著說出來啊。

現在小麗在嘆什麼呢?

嘆自己的命運,還是...

"真想把那家夥直接拉進無終宮。"

小麗走到衣架前,取下衣裙遮住了如玉身軀,還在低聲嘀咕:"忙得半夜累得要死的時候,挺想讓他捶捶背捏捏腿的。"

再嘆了聲,接著嘀咕:"試完那些冰雪錨釘回來,還得變回來,好麻煩。"

高德差點咳嗽出聲,變回來只是麻煩?

能這麼說哪會是一體雙魂?

穿好衣服,小麗翩然而去,高德還蹲在角落裡發呆。

小麗的確是女皇,女皇的確是小麗,不是一體雙魂,就是真正正的一個人?

她為什麼要騙自己?

從最初地下殿堂的相會,到後來第一次進無終宮見女皇,再到轉戰墜星海乃至扶桑,一樁樁事與一次次纏綿,還有跟女皇的一場場會面,幕幕過往在高德腦海裡掠過。

高德的心境漸漸平復下來,也發出了又低又長的嘆息。

還能為什麼,不就是不希望讓自己覺得是工具人,是被驅策的牛馬嗎?

雖然小麗一開始就對自己宣告了所有權,並且只給了個私人用具的地位,但那只限於自己跟她之間,與整個世界無關。

小麗在地下殿堂事畢那會,如果先說出了一切真相,不管是先說她就是當年那個跟自己拉鉤約定了終身的鄰家小麗,還是先說她其實是剛奪位登基的大明女皇朱莫離,自己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剛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同尋常的小角色,知道了這一切的話,事情會有什麼不同?

從情感角度上看,不管他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否定自己就是吃軟飯就是被驅策的事實。

從現實角度上看,以他那會的心氣,確定自己就是吃軟飯就是被驅策,他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心生怨恨,反而高興得要死然後就打定主意吃軟飯了,自然不會為了退休金拼死拼活。他不拼死拼活了,從墜星海到扶桑再轉回來,他也不可能搞出魂火以至於一路走到現在,更不可能變成天下皆服的活閻王。

代入小麗,從她的角度出發,她肯定也沒有過這麼長遠的打算。

就像自己跟她的接觸一樣,又哪會第一時間把所有秘密都吐露出來,即便彼此已經有夫妻之實。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有很多事情很多責任只能由自己揹著,哪能隨便洩露出去交託給其他人。

高德正在胡思亂想,腳步聲又起,片刻後竟然是遠坂愛進了殿堂。抱著另一套衣物,一看就是女皇穿的宮內便服。

這傢伙一邊掛衣服一邊哼著扶桑小調,心情異常愉快。

掛好了就聽她說:"好了,等會把東西弄亂點,小姐明天夜裡還得忙活!這樣就沒時間跑去私會高德那家夥,可以由我陪著了!"

扶桑女,你過分了啊!

高德差點就想衝出去制住她,然後問個明白了。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沒這個必要。

小麗跟女皇的確是一體的,這點已經毋庸置疑。

而這傢伙在小麗面前完全藏不住秘密,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對,不要打草驚蛇,就讓小麗以為還在瞞著他。

主要是他不知道揭穿這事後,小麗會是什麼態度。

她會如此努力的遮掩這事,到現在這種情況還不自己承認,肯定有什麼苦衷。

說不定就與聖山有關,在涉及到聖山的事情上,不管怎麼謹慎都是沒錯的。

只是...

以後抱著小麗,總會不由自主的遐思,畢竟自己同時也抱著女皇了。

隨後的動作肯定會跟以往有些不同,小麗肯定會有所感應。

這可是個麻煩。

不過也是個讓人高興的麻煩。

"不是要看創世之井嗎?"

高德匆匆潛出祖山,陶特還很不解:"剛才看到什麼了讓你情緒這麼劇烈?"

看到了只能由自己看的景象。

他敷衍道:"沒什麼,只是搞明白了比創世之井還重要的事情。

陶特很意外,嗤笑道:"還能有什麼事比創世之井更重要,那可是決定了這個世界存亡的地方。"

高德心情好所以回答了祂:"對凡人來說...不,應該是對人來說,有很多事情都比世界存亡更重要。"

"這個我懂。"陶特說:"比如自己的存亡,肯定比世界的存亡更重要。"

"其他人的存亡,有時候比自己的存亡更重要。"高德說:"剛才我就是搞明白了,那個其他人,到底包括了誰。"

陶特嘿嘿笑了:"不要以為我不明白,其實我懂的,不就是繁衍那種事情嗎?那不過是低級趣味,是智慧生靈被自然強行賦予的本能,就像枷鎖一樣束縛著生靈無法昇華。像你這樣的,遲早會粉碎這樣的枷鎖,成為更高層次的存在,和我一樣遨遊在混沌之海里。"

高德不客氣的懟了回去:"然後像口香糖一樣黏在世界貝外面,成了別人千方百計提防甚至弄掉的雜質?"

與陶特意志相連的殘角頓時沉寂,等高德進了西城後,才又有了波動。

"我忽然記起了一些事情..."

這傢伙像是失憶了般的,當剛才那番對話不存在:"我以前啊,也算是凡人吧,至少是同一個層次的存在。"

"我忽然想不起來我是怎麼從那個層次的存在,變成了現在這樣的。我只記得拼命的進化,不斷變得強大,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就是為了能在混沌之海里飄著嗎?"

"我也想過像以前那樣繼續進化,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混沌之海對我來說也只是條臭水溝,這樣我就能突破這個層次,進入到新的層次了。"

"可是混沌之海太大了,祂就等於一切已知和未知,物質與精神的總和。即便只靠想象力就能碰觸的存在,在混沌之海里也不過是早就有的存在。甚至連時間都被吞噬了,永恆就在其中。"

"而且...就算突破到了比混沌之海更高的層次,那應該是比混沌之海更為廣闊和永恆的地方吧,我去那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陶特的意念頗有規律,就是自顧自的呢喃。

到最後,祂忽然低低哦了聲,發出近似於自嘲的波動:"我記起來了,其實一直都記得,只是覺得可笑而已。最初我其實是...想拯救我所在的世界,還有我在意的同類,就像你一樣。"

"不過我已經覺得完全不重要了,以前我所在的世界,我在意甚至是深愛的同類,我一點也不覺得重要,一點也不在乎了。想到這個,我竟然有點難過,我居然有了情緒。"

"我不該是擁有自由,比你這個層次的生靈多得多的自由嗎?為什麼我會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呢?那些東西雖然是負擔、責任和各類煩惱,可自由不該是這樣被迫失去,而是我可以選擇呢?"

"為什麼為什麼..."

之後這傢伙就像短路的人工智慧一樣,喋喋不休的為什麼,高德不得不暫時切斷跟祂的關聯。

自己可不要落到這傢伙的悲慘地步。

他還特意警示自己。

回到高家小院,見紫綃還沒睡,支使她進廚房弄了點菜。他則從老爸房間那找出瓶葡萄酒,揪著菜喝起了酒,還灌了紫綃好幾杯。

紫綃是不勝酒力直接倒了,高德抱著酒瓶,看著頭上的月亮與群星,傻呵呵的笑了半夜。

這一夜到白日,高德少有的酣暢大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被紫綃喚醒。

由紫綃陪著吃完午飯,說了句"看來你做侍女的本事還是有的",誇得她樂滋滋的,高德給遠坂愛打電話,為自己竟然如此清閒而不解。

他問遠坂愛:"女皇沒來找我?"

"陛下忙著呢,顧不上你。"遠坂愛語氣一下子不好了。

不等他問,接著說:"麗也沒空,昨晚陪著姚婆婆整理聖山遺存,忙到大清早。這不就是你催的麼,你還好意思問?"

這扶桑女,真可惡。

如果不是昨晚見到聽到了,高德還真會心虛。

現在倒是不一樣了,他淡定的笑道:"陛下還能忙什麼呢?要不我去幫幫?別忘了我不僅是燕王,還有參贊軍國大事的頭銜,算得上半個宰相。"

"那、那倒不必。"遠坂愛有些慌亂的道:"陛下說你這麼久來四處奔波,正該好好休養幾天,至少這兩天沒有什麼事,也不必進宮了,在家好好呆著吧。"

高德也不糾纏她了,笑著道謝。

其實這會真讓他進宮,他還挺慌的呢。如果小麗晚上又來,他也一樣慌。

他還沒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能讓自己面對小麗或者女皇的時候,依舊保持以前的心境。

也好,就休息兩天,調整好心態吧。

趁著這兩天空閒,做點什麼呢?

高德閒得發慌,無終宮裡女皇...不,小離卻是忙得跳腳。

"這些事情小晴不懂,大學士們也不懂,就高德最懂。"

她拍著各地州縣省府關於桃山建設、物資排程和人口遷移等事務的奏章說:"他不是還有參贊軍國大事的職銜嗎?叫他進宮來幫我處理!"

"呃,剛才他打電話找過我。"

遠坂愛心虛的道:"說他這兩天要好好休息,可能沒辦法進宮了。"

接著聲音就大了顯得很有氣勢:"瞧瞧這傢伙,跋扈到了什麼樣子,應該好好治治他!"

"別了。"小離擺手說:"他會這麼說那必然是需要休息,就別折騰他了。"

說完捏著筆轉了幾圈,眉頭微微蹙起:"以他的體格,該是生龍活虎的啊,怎麼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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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自己點頭嘀咕:"那晚上我還是去看看他..."

遠坂愛咳嗽:"那些聖山遺存呢?怎麼辦?而且小姐現在得靠遺存裡的冰雪錨釘維持力量,萬一熬不過一晚上..."

小離嘆氣,為自己不能變成小麗行使小麗的權利而煩惱。

最終她說:"算了,先忙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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