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就唯心吧,只要是可碰觸可研究的,那就也可以當做客觀存在的“物質”對待。

當然由此而引發的到底是客觀唯心主義還是主觀唯物主義(並沒有)的爭論,那就屬於哲學範疇了,高德可懶得理會。

既然在世界之外有了個眼線,他迫切想知道的是混沌四魔對這個世界的打算,以及“世界貝”之外的情況。

“不要用凡人的眼光衡量混沌四魔……”

陶特不由自主的強調自己所處的“生命尺度”,“動機?目的?這些詞彙反映了你依舊妄圖用低等生靈的思維去套比你們高了若干層次的存在,我就是個例子。”

“我用你們所處的這條小小陰溝打個比方,這樣你大概能夠理解。簡單的說,混沌四魔,或者說是混沌四神,祂們就像你們世界的風。祂們並不會刻意針對你們這樣的低階生靈,只是在祂們遵循自己意志的行動之中,順帶著給你們造成各種影響。”

“這種影響從來都是好壞都有,好的就是降水、熱量或者冷卻,壞的就是乾旱或者風暴。”

陶特說:“滲進你們這個世界的混沌,也不過是自然。我在世界貝外看不到混沌四魔,也看不到魔王什麼的。就連我自己,也不是整個本體都進到了你們的世界。真是那樣,怎麼可能被你這小小凡人……”

說到自己的窘境,祂就轉開了話題:“咳咳,總之就算你們這個世界裡真出現過混沌四魔的意志,那也是跟你們自己有關的。那些高階惡魔也同樣如此,都是由你們這個世界貝頂層殘留的意志,跟滲透進來的混沌融合,然後形成的。”

“哪怕你們打敗了它們,過上一陣子它們照樣又會出現。它們並不是被打回了所謂的混沌虛空,而是與混沌融合的狀態被打散了,需要時間再次融合而已。”

世界貝頂層殘留的意志……

高德覺得陶特沒有騙他,小麗以前也說過,很多惡魔裂隙裡擠出來的惡魔,都跟上古凡人有關,甚至不少都是最初魔人王朝的帝王。

“這些意志,應該跟最初的你一樣,都想逃離這個世界吧。”

高德問:“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還要融進混沌裡變成魔將魔王甚至更強大的東西,回到現世裡呢?”

陶特嘿嘿笑,意念頗為淒涼。

“他們還在世界之內呢,就想離開?那我這個貼在世界貝外面的,又何苦冒這麼大風險鑽進來?”

祂的回應含著強烈情緒,還有大量高德不明白的波動,高德覺得那是罵人的話。

意思倒是明白了,很簡單,這些與混沌融合變成魔將魔王的意志,的確是真想掙脫這個世界的。可惜世界被世界貝保護著,對它們而言就是無盡的禁錮。它們唯一的選擇是融入混沌,將這個世界徹底侵蝕,從內部瓦解世界貝,然後就有自由了。

這跟陶特的打算一樣,不過除開陶特這樣的偉大漂流者,只靠它們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所以過去十萬年裡,哪怕混沌無數次侵入現世,它們仍然未能如願。

不過高德還是有些費解,按陶特的說法,混沌四魔的意志真要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必然是與世界之內的意志有所關聯。可上次在松州之戰裡,他遇到過疫魔的魔子,跟疫魔意志直接較量過,這個意志對應的是誰呢?

“的確是有過那麼幾次……”

這個問題陶特倒是回答得很爽快:“按你們的計時,幾十萬年裡的確有過那麼幾次,應該是殘留在你們這個世界裡的最強大意志融入混沌,獲得了混沌之海的共鳴,但又沒完全獲得混沌四魔的認可,只能說接近吧。最近的一次就在不久前,我是不想跟這種存在折騰,所以暫時迴避了。”

高德終於問到了重點:“既然你在世界貝之外,那麼這個世界貝現在哪些地方有漏洞,混沌侵蝕的缺口有哪些,你應該能看到的吧?”

“這就是你希望我配合的事情嗎?”陶特小心翼翼的問。

“算是第一件吧。”高德說:“你願意配合的話,過幾天我就把魔思達叫過來,證明我跟魔思達的確有相關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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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特很大氣的道:“那幫傢伙就別扯過來了,見到他們會讓我想到那個帝神,說不定會忍不住幹點什麼,我相信你。”

“你這點要求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祂再道:“不過具體情況只靠這樣的意念溝通很難說清楚,你可以把意識注入我的殘角,這樣我就能把一些感知分享給你了。”

這傢伙還在玩花招呢。

高德倒是沒拆穿,說不定人家並沒壞心眼呢。

他很自然的伸展感知,探入殘角,沒有一絲猶豫和懼怕。

意識剛與陶特的意識碰觸,隨即被強大的吸力和壓迫裹住,高德不為所動。

下一刻,資訊如洪流般湧入,還挾帶著陶特的意念。

“嘁……”這傢伙不爽的嘀咕:“難怪會被你拿捏了,原來你也是混沌之海里的雜質。而且是陳年老沙礫,意識與本體凝練得無法分割了。”

重大收穫!

高德努力壓住情緒波動,到此時他終於又獲得了跟自己身世有關的一點資訊。

自己原本也是在混沌之海里漂流的!

至少自己的一部分是。

至於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人,還擁有仙洲人血脈,那就是仙洲人的事情了。

說不定自己最初是仙洲人在混沌之海里撈起來的。

把這部分思緒先壓下,高德全力消化陶特發送來的資訊。

這是祂分享給自己的一縷感知,是以世界貝之外的視角俯瞰整個世界。

這是前所未有的視角,高德沉浸其中,都忘了時間。

等稍稍回過神,他又隱約覺得,讓他沉浸的似乎並不全是新奇,還有些親切的……既視感。

………………

到第三天,也就是高德預定好把南平港這個包袱全丟給劉承望的時間,後者其實已經全部接手了。

罩住南平港的惡魔雲霧已經只剩包括碼頭的小半區域,原本的南平港大半都恢復了清朗。只是城垣和建築全都受到了汙染,該怎麼清理就得由劉承望自己摸索試驗了。

另一件事別說劉承望,高德和遠坂愛都為之欣喜。原本他們認為南平港已經絕不可能再有活人,即便有也是陶特這傢伙留下的,沒有被惡魔之潮裹挾著衝出來的活人血肉。沒想到在清理城區的時候,竟然發現了好幾百活人。

這些人並不是擠在一起,而是零零星星分佈在各個街區各棟建築裡,躲在難以觸及的地方。其中男女老少都有,不僅不是活人血肉,還沒有被惡魔之氣浸染,至少是沒有完全浸染。

雖然上百萬人裡就找到這幾百倖存者,但高德等人依舊異常欣慰和感慨。這不僅再一次證明了凡人的堅韌,解釋了為何現世被混沌侵蝕了若幹次,凡人還是能如雨後春筍般重新填滿現世,也讓大家再次堅定了魂火加凡人之路的信心和決心。

哪怕是被惡魔雲霧完全籠罩,依舊有凡人堅守自我沒有異變。這不是他們意志有多強韌,也不是運氣有多好,而是凡人本就有抵禦混沌的自然能力。所以塔林之主和他那邊的魔人們,堅持凡人必須全部轉換為魔人,適應混沌之世的道路,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所有人裡,劉承望是最高興的。

魂火和凡人之路的證明還是其次,他關注的是眼前更現實的問題。

有高德幫手,大明新軍的第一軍順利成軍,沒有多大損失就獲得了初戰經驗,這讓劉承望異常滿意。

接下來他有三件事情得並行推進。

一是把調集來的艦船改裝為魂火熔爐船,運載已有經驗的官兵和提燈人,清理碼頭外的海上惡魔裂隙。

二是以魂火熔爐掩護新軍繼續進擊,直至收服整個南平港。

三是想辦法重建南平港,作為自己平南都督府的大本營,由此輻射整個南方,為後續的戰鬥做準備。

沒想到高德找到了他,告訴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三件事,而是將新軍拆成若干分隊,火速趕往各個地方。

“凡是靠近城鎮的,協助化魂衛儘快建造好桃山。”

高德在一張紙上指指點點:“如果是在鄉村或者荒郊野外,就以魂火熔爐包裹,再用你從聖山那知道的辦法,把這些裂隙一個個解決掉。”

高德轉頭對遠坂愛說:“物資方面,就得繼續靠女皇詔令,繼續向附近州縣徵調。即便是已經劃給塔林的州縣地方,也照徵不誤。我會跟那邊協調,讓他們盡力配合。如果州縣已經力有不逮,就得由陛下想辦法,從中京那邊排程,或者直接調撥生產相應物資的模械機械。”

遠坂愛這時候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甚至常人都感覺不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難以接近。但高德和劉承望卻感應得很清楚,她現在除了魂魄異於常人之外,其他方面,尤其是力量,幾乎與常人無異了。

她點頭說:“此事由我推動,不管是地方徵調,還是中央協調,都由我來統籌。”

然後她指著這張紙,有些遲疑的問:“這……這個,是真的嗎?”

這是張地圖,大明疆域圖的南半部分,此時紅筆在地圖上若干位置畫了叉叉圈圈。

按高德的解釋,紅叉代表最優先解決的地方,圈圈代表可以緩一陣子解決。而所有地方,無一例外都是活躍的惡魔裂隙群,有很大機率會像南平港這裡,連接成缺口,放出惡魔之潮。

劉承望對此也抱著強烈的疑問,能知道這些情況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高德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情況是真無誤?

“如果是你收服的那個傢伙告訴你的,我覺得還是謹慎一些,不要全信。”

遠坂愛的話也是劉承望的心聲:“誰知道那家夥是不是有其他目的?一旦我們把人手和物資分散到這麼多地方,祂選擇一處捲土重來,咱們可不好應付了。”

“有這樣的可能性。”高德淡然的道:“不過這些惡魔裂隙的位置,還有活躍程度和連線為缺口的可能性,都是沒有問題的。”

他用出門看了看風景的語氣說:“這不是那家夥告訴我的,是我親眼看到的。”

遠坂愛沒說話了,劉承望只好順著話頭說:“既然是王爺親眼看到的,那就肯定是真的了。我會儘快做出安排,跟上化魂衛的步子。”

說完他也跟遠坂愛一樣,就直直看著高德。

高德知道他們是想問自己到底是怎麼看到的,可惜他一時也沒辦法說清楚。

總不能說“其實我跟那家夥是一夥的,順著祂的視角鑽出去看了看,把整個震旦這邊的情況都看了個大概。”

“相信我,沒錯的。”他只能這麼強調。

還好他現在是威望足夠,信用爆表,遠坂愛和劉承望聽他這麼一說,就不再追問了。

劉承望去做安排了,高德問遠坂愛:“我準備今天回中京,你這邊呢?”

“不必擔心我。”遠坂愛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現在自己失去了冰雪之力,幾乎等於廢人。

“你交代下來的事情,尤其是周邊州縣的物資徵調,沒我領著羽林衛去壓州縣,根本推進不了。”

她笑笑說:“當然我就不必親自出馬了,留在這裡的桃山很安全,這裡還有蓉娘陪著說話。”

高德想了想說:“我讓毛絨絨也留下,她跟蓉娘一起幫你,看能不能進絕魂宮,能進的話就從頭再來。至於你的情況,我先跟陛下說說,讓她有點心理準備。”

“那也好。”遠坂愛沒說感謝,不過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高德也不囉嗦,找到李蓉娘、毛絨絨和鐵中玉交代好,便乘旋翼機北去。

看著遠去的旋翼機,李蓉娘幽幽嘆氣。

“嘆啥氣。”毛絨絨嘻嘻笑道:“把這處桃山弄好,就收拾好家當,準備去麗德號吧,高德哪會放過你。”

李蓉娘頓時大羞:“可別胡說,怎會如此?我是說……王爺哪是這樣的人?”

“我說什麼啦?”毛絨絨無辜的眨眼:“我是說,像你這樣當初就跟著他混的,辦事又這麼細緻牢靠,他怎麼會放過呢?肯定要調到麗德號上,麗德號可是咱們化魂衛的大本營,好的都得弄上去。”

李蓉娘松了口氣,心頭火熱起來,嘴上卻說:“我哪當得起王爺記掛。”

“像我們這樣的莽夫,王爺都在記掛,何況李千戶呢。”鐵中玉楞楞的道。

“倒不如說,他是誰都記掛。”毛絨絨抱著胳膊嘆氣:“這也挺讓人煩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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