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問題了,”老連長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陷入長長的沉默。

直到高德忍不住咳嗽出聲,改由肖茂密開口:“我們不知道……”

高德無語,就聽肖茂密像是饒舌一樣唸叨起來:“我們不知道你的二級許可權是怎麼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等同於仙洲人,也不知道你的這個許可權能做哪些事情,還不知道你到底想做哪些事情。”

頓了頓,肖茂密嘆氣:“我也只有三級許可權。”

許可權來許可權去的,可這裡不是仙洲人基地,沒有什麼基地系統來認證他的許可權啊。

高德暗暗嘀咕,忽然恍悟。

“這裡的刑天之塔和黑湖,只是你們刑天基地在現世裡的部分吧,是不是還有在在混沌裡的部分?”

“是的。”肖茂密點頭:“我們把那裡叫不周山。”

不周山?那共工去哪裡了?

“我的三級許可權可以在不周山控制與社稷之座的連線,可以分配不周山的力量修補戰甲和武器,治療刑天的傷勢。當然更重要的是作為不周山的看門人,管理進入不周山的人員。”

肖茂密終於說到了刑天的最大秘密:“不周山是仙洲人留下的特殊設施,一半探進了混沌裡。祖山這裡本來就有座巨大的混沌縫隙,是仙洲人修補現世天地的時候無論如何也無法封閉的地方。他們索性將一艘戰艦填了進來……”

高德深深抽了口涼氣,難怪!

難怪中京這裡平地拔起一座祖山,綿延數十公裡,高聳入雲,與周邊的平原對照顯得異常突兀。原來這裡竟然也是艘戰艦,而且是仙洲人自己的戰艦,不是麗德號那種給原初義思達製造的戰艦。

“最初仙洲人派來的工作組也只有二級許可權,他們佈置好不周山後,就把自己的許可權刪除了。”

老連長接著說:“所以我們刑天也不清楚二級許可權意味著什麼,只能大略猜測,除了銷燬或者撤離不周山外,擁有決定其他一切的權力,包括對我們刑天的處置。”

高德立馬就問:“怎麼進去?”

老連長和肖茂密同時笑了,前者是電子音的滋滋作響,後者是含著複雜意味的嘿嘿冷笑。

高德也跟著嘿嘿笑了,這明擺著是人家完全不信任自己。雖說擁有了二級許可權,啟用了麗德號,還在扶桑和西嶺解決了惡魔的麻煩,但衝著自己點燃魂火搞提燈人這個路數,就天然有防備之心。一旦自己進了不周山,就能決定刑天的命運,他們怎麼可能接受自己對刑天的安排?

“是不是跳進黑湖裡就行?”

面上高德還在開著玩笑,其實已經打消了進混沌之地的想法。如果沒能獲得刑天的全心信任,他們可不會配合自己。之前老連長和肖茂密說了那麼多,誰知道是不是九真一假,隱藏了什麼關鍵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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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他轉頭四顧,打量這座應該是用來表彰、動員和開集體大會的小禮堂。然後他看到了類似課桌的小木桌上,放著零零碎碎的螺絲、金屬塊或者其他像是戰甲或者武器的部件。不知道是什麼用意,這裡明顯不是修理和整備的地方。

他沒有看到,老連長是目光閃爍,肖茂密更是瞪圓了眼睛,就為他剛才那句“是不是跳進黑湖裡就行”。再看到他在打量桌子上的小玩意,這才松了口氣。

“這是檢討會的陳列品。”肖茂密緩緩的說:“每一件都代表了一次檢討,我們的戰甲和武器非常寶貴,哪怕損壞一個零件,都要耗費很多資源才能修補好。所以每隔離一段時間,趁著惡魔的攻擊勢頭不強時,我們就會召開檢討會。讓損壞情況最嚴重的刑天自我檢討,然後把損壞的零件放在這裡,提醒大家不要忘記這些零件代表的失誤和過錯。”

高德終於忍不住譴責道:“你們還是人嗎?”

然後又搖著頭苦笑:“對了,你們成為刑天的時候就不把自己當人了。”

他不是譴責刑天們小題大作,也不是指責他們頑冥不靈,而是在讚頌他們,同時也在同情他們。老連長和肖茂密竟然準確理解了高德的意思,前者發出滋滋的電子噪音,後者則回以自嘲的苦笑。

“我明白了,”接著高德對肖茂密說:“明白你為什麼願意見我,還跟我說了這麼多。”

為的自然是試探他對刑天的態度,讓他明白刑天意味著什麼。而在看清他的力量本質,確認他會做什麼選擇之前,刑天是絕不會接受他這個二級許可權者的處置。

“希望我做得對。”肖茂密點頭:“說服老連長見刑天之外的人,這可不是件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事情。你還是第一個,連現在的聖山長老也沒誰見過老連長。”

高德有些奇怪:“第一個,連小麗……麗都沒有見過嗎?”

“麗嗎?”肖茂密露出了高德不太理解的淡淡笑容,“她不是刑天,但也不算外人。”

老連長也呵呵笑了:“麗嗎?現在長大了,一半像她母親。她還是個小小丫頭的時候就見過了,那時候還胖得像雪地裡的白蘿蔔,就像……”

說到這肖茂密咳嗽了聲,老連長忽然轉開話題嘟囔道:“十多年了,感覺就像昨晚的事情。我的記憶好像又需要整理了,哎……”

高德沒想那麼多,他忙著思考該怎麼贏得刑天的信任,從而進入不周山的事情。

“我們談點實際的吧,”他鍥而不捨的爭取:“雖然按你的說法,刑天最多只有百年歷史了,但不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做,必要的選拔和訓練還是得繼續。現在聖山天舟已經跑了,只有麗德號有足夠的空間跟合適的環境,用來替代天舟。怎麼樣,把麗德號當做刑天的後備基地,先讓候補刑天在那裡安家吧?”

接著他說得更直接了:“從大明的角度來看,你們得在麗德號上插一腳,大明朝堂還有天下凡人才放心由我執掌麗德號。雖然他們壓根不知道,祖山本來就是艘更宏偉也更強大的仙洲人戰艦。”

肖茂密看看老連長,老連長沒什麼反應,他……嚴格說是它,其實就是個智慧程度比艦靈郭瑞德還低的AI,對需要實時資訊支撐的創造性決策是無能為力的。

“行吧,”意識到這麼具有創造性的問題除了自己也沒人可以拍板了,肖茂密有些無奈的道:“只是掛個名號沒有問題,最多我再讓那些沒有希望轉正的候補刑天去你那裡。”

“不派個有點份量的人坐鎮?”高德得寸進尺,“避免我用刑天的名義幹各種事情,同時順帶看著我,看我和魂火這條道路,跟你們刑天到底會不會有交集?”

肖茂密繼續苦笑:“你可真是直接啊。”

高德與刑天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就這麼結束了,算起來至少拐了一幫候補刑天,還有個副統領常為到麗德號上,收穫還是挺滿的。唯一遺憾的是,高德終究沒有鼓足勇氣跳進黑湖試試,看能不能直接進入祖山浸入混沌的另一部分,也就是不舟山。

“還好他沒跳……”

禮堂裡,肖茂密抹著額頭上的汗說:“他真跳了,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了不得的麻煩。”

“哎呀……”

老連長本來眼珠子又轉為灰白,眼仁忽然翻了出來,閃著光的說:“剛才是高德嗎?那個小時候跟著胖得像白蘿蔔的麗丫頭一起來過的高德?”

肖茂密沉默,大概是習慣了老連長這種記憶甚至時間感錯位的情況。

“只顧著感應他的許可權了,”老連長嘆氣,“沒把他跟那時候的小孩子聯絡起來,那時候可真是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啊,還很大聲的對我說要當刑天,怎麼可能呢?對了……”

老連長悠悠的道:“他就是那些人之一啊,這麼說來,他會有二級許可權就不難理解了,計劃看來是成功了。”

“不能這麼輕易的下結論。”肖茂密說:“正因為可能是計劃成功了,才更要謹慎。”

“沒錯,”老連長贊同:“等了十多萬年,才有了結果,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當心會不會是陷阱。”

“現在我最擔心的是,”肖茂密又嘆氣,“如果他發現自己的父母有問題,他會有什麼反應。還有麗,小瑤也在擔心她找到她的母親後,對世界還有她的……責任,會不會感到失望甚至厭惡。”

“候補刑天要過的最後一關,就是捨棄凡人的情感、倫理和立場。”老連長忽然說起了這個,“他們不是候補刑天,是作為凡人的代表,最終會怎麼選擇,就代表了所有凡人,我們不該預設結果。”

“那倒是。”肖茂密沉沉點頭,“這個世界早一些終結,也未嘗不是個好的結果。”

………………

在刑天這裡雖然沒有拿到圓滿級別的成就,但能有所收穫,高德也滿意了。至於老連長和肖茂密說到的那些東西裡,似乎有不少相互矛盾,或者隱含玄機的東西,他也沒有功夫細想。

接下來的時間他被王崑崙邵皓拉去了馴象所……也就是現在的化魂衛中京總部,在一大疊公文上蓋章,然後四處轉場作秀,認真履行化魂衛統領的職責。部下把實事做完了,需要他露個面,他是無法拒絕的。何況這也是女皇和朝堂等著看的態度,就看他是不是在化魂衛這攤事情上真的用了心。這倒不是說女皇和朝堂還在忌憚和猜疑他,而是需要將他一心撲在化魂衛工作上的事蹟廣傳天下,安定大明億萬子民的心。

“這不對勁啊……”

期間小麗也出現過一次,賞月之餘高德對此表示不解:“怎麼搞得好像我不使勁表忠心,就一定會反了大明似的。按一般人的想法,咱們大明有可以隻手滅國的女皇在,區區一艘上古戰艦算得了什麼?這麼折騰我,不是墜了女皇形象,讓大家覺得女皇很怕我和我的戰艦,所以要我時時表忠心嗎?”

“誰知道她怎麼想呢?”小麗玩著自己的指甲:“最近她都不怎麼願意見我了,好像在生我的氣。”

“那可不妙!”高德嚇了一跳,“別是信了上官晴那些人的讒言,真的把我當做權臣甚至逆賊來防了吧?我得進宮跟陛下談談,我是忠誠的!”

小麗哼道:“忠了她,我怎麼辦呢?”

這不是非此即彼二選一的事情啊!

“你想多了。”接著小麗嫣然笑道:“她其實跟我一樣,都在為母親的事情傷心。”

對了,都不知道女皇陛下的母親是誰,細想這還真是奇怪。女皇的生母竟然沒有名分,甚至無人知曉。

“那是她的秘密,你就別猜了。”高德好奇的問,小麗很敷衍的應付,然後說到正事:“你這邊準備好了嗎?說好了七天之後給我送禮物的,等我收到禮物,就跟我一起去找我母親。”

當然準備好了,麗德號正在全速前進。

迷離月光下,高德閒來無事,問起了刑天的事情。

“又白又胖,像白蘿蔔的小丫頭?”

說到老連長的比喻,小麗磨起了牙:“那個老家夥,總是笑話我!”

沉默了會,她又蹙眉道:“天廟下面嗎?我只是小時候去過,後面就沒去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你去了那裡,還見到了老家夥?”

大略說了下老連長和肖茂密的話,當然先隱去了跟二級許可權有關的事情,高德感慨的道:“聖山真的要丟下刑天,那等刑天消亡之後,大明又怎麼延續呢?等大明沒了,現世豈不是就全完了,凡人連下一次的機會也沒了?”

“你可比女皇還憂國憂民了啊。”小麗笑道:“而且等到刑天消亡,大明完蛋,那也是起碼百年之後的事情了,你真的關心百年之後的事情嗎?”

“只有我自己的話無所謂啊,到時候一抷黃土就了事。”高德摩挲著小麗的耳朵尖,低低的道:“可到時候我們的兒女該怎麼辦呢?”

小麗呆了呆,耳尖變得火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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