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尊巨大的刑天雕塑就是一座刑天之塔,分別承擔著住宿、訓練、娛樂、醫療、整備、修造、物資供應等功能。所有刑天之塔都戴著頭盔看不到面目,但不管是戰甲和武器、體態和步伐等細節,都有明顯差異。而且每座刑天之塔上都有不同紋飾,很像是某種動物的古風簡畫,總計十二座的數量,讓高德隱隱有所猜測。

莫非是……十二星座?

然後這些刑天之塔,莫非也是類似於原初義思達那樣的……原初刑天?

“原初什麼的倒說不上,按照老連長的說法,這的確是最早的一批刑天,有十多萬年歷史了。”

高德沒有憋著直接問了肖茂密,後者很實誠的回答:“那時候還沒聖山,仙洲人也還沒離開。哦,你那艘戰艦也還沒被巴託人開過來。”

這就有問題了……

艦靈郭瑞德,還有朗世德都說過,刑天是郭瑞德帶著義思達的資料到了震旦,仙洲人才根據這些資料創造出了刑天。如果在這之前就有刑天了,那不跟這個說法衝突了?

“雖然我想直接說那些魔思達胡說八道,不過終究是十多萬年前的事情我也沒資格做判定。”肖茂密嘿嘿冷笑道:“正好帶你去的第一站就是刑天的旗塔,那裡是我們刑天的指揮所和榮譽館,關於刑天的歷史,在那裡有人會跟你解釋。”

他又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跟巴託那邊的義思達有很多接觸,不過千萬不要以為他們說的就是對的,更不要被他們蠱惑,覺得巴託才是這個世界的起源。”

高德當然不相信,也不希望這個世界是由巴託人而始的,仙洲人和震旦僅僅只是這個世界的邊緣角色。不過相比義思達鬧騰出來的動靜,刑天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誰讓你們一直縮在天廟裡不聞天下事呢。

從刑天之塔的腳踝位置進去,繞著螺旋鐵梯一路往上。高德仔細觀察,發現這些雕像的材質很特殊,既不像石頭和水泥,又不像鋼鐵,更像是這幾者的混合。有些地方露出了斑駁的牆體,看得出碎片剝落的痕跡,露出的東西甚至像枯萎的樹幹,讓高德暗暗打了個寒噤。他開起了腦洞,這些刑天之塔別是巨人的屍體吧?

還好等上到大概是腰部位置,見到壁面類似桁架的熟悉結構,才讓高德松了口氣。這些刑天之塔雖然只有百多米高,卻跟麗德號一樣,都是仙洲人製品。看情形還是特別製造的,設計和工藝感覺比西嶺神蹟山的七號基地還差很多,不知道是七號基地之前的作品,還是在導致七號基地封閉沉睡以及仙洲人母艦退卻的巨大災變後,因為技術缺失,退化到了這種程度。

肖茂密推開環形走廊圓心那一側的門,帶著高德進到一間小禮堂般的房間裡。除開圓形空間和類似八卦分佈的八根柱子外,其他陳設還真像是小禮堂。只是主席臺被切成了小小的半圓,主席臺下是堆疊在一起的小木凳,上面滿是灰塵,不知道有多久沒啟用了。

“這是我們刑天的禮堂,兼具歷史紀念和榮譽館。”肖茂密走到一根柱子前,揭開了裹著柱子的布。“這位……就是我們的老連長,永遠活著的老連長,他的年紀可能比你說到的那些原初義思達還大。”

他向柱子行了個軍禮,再對高德說:“十多萬年來刑天代代相傳,混沌之地那裡只留下了隻言片語,而在現世裡,留下的就是這些刑天之塔,鎮壓著黑湖。還能知道些過往歷史的,就只有這位老連長了。”

這時候的高德已經完全傻了……

柱子裡也是個刑天,不過卻是以解剖成豎向剖面的狀態存在的。剖掉一半的刑天戰甲裡是同樣剖掉一半的身體,像生理衛生課裡真實比例的人體器官模型。唯一還保留完整的只是頭部,但那是顆骷髏頭。褐黑的肌肉纖維附著在頭骨上,灰白眼球黯淡無光。

“老連長……”高德此時才回過味來,這用詞有點熟悉啊。

這個念頭如落葉般,馬上就被這個刑天解剖標本展示的各類細節給吹得不見蹤影。

腹部不僅有層層類似金屬編織的細網保護,細網上殘留的骨塊顯示在細網之上還有類似軟骨的組織做支撐。而在腹腔上部,還多了若干器官如葡萄串般串聯在一起,應該是與消化有關。

腹腔之上的構造與凡人更加不同,多出來一組魚瞟般的器官包裹住了腹腔與胸腔之間,由切面看器官內部有如蜂巢般分割成無數細小網格。這組器官是長條狀的,將肝膽脾臟等器官保護起來。

如果說這些細節看不太懂,所以高德沒什麼震動的話,那上面的胸腔就讓他汗毛聳立了。

左右兩顆心臟,比他腦袋還大的心臟。雖說這個老連長身高也接近了兩米五,但心臟的尺寸還是超越了正常人該有的比例。而原本的肺泡,除了環繞心臟的那部分還像是人類形態之外,向下分別延伸出的兩根條狀物,竟然與腰部的蜂巢結構一樣,那都是肺。

兩心四肺……

器官還只是一方面,看胸腔邊緣只剩些微凸起的肋骨,斷口不僅粗大,還能看到網狀組織,隱隱泛著金屬光澤。至於穿插在器官之間的那些血管筋絡,高德都覺得那不是自然造物,而是包裹了一層特殊材質保護軟管的人工制品。尤其是脖子上的血管,每根幾乎都有小麗的胳膊那麼粗!

如果不是肖茂密事先說明這是個處於特殊狀態的刑天,高德保準以為這是部生化機器人。

無形中有什麼力量驟然啟用,帶著極為細微的嗡嗡振鳴。在高德的超脫視野裡,這個刑天解剖標本原本黯淡如死物的,現在竟然亮起了微弱白光。

不必用超脫視野看了,這傢伙的兩顆心臟竟然又開始緩緩跳動,節奏很慢幅度很微弱,但的確在輸送血液,讓這具標本般的身軀又活了過來。

灰白眼球翻動,亮起了褐色眼瞳。這雙非死非活,高德也不清楚是什麼存在狀態的眼睛先看了看旁邊的肖茂密,再看向高德,附著在骷髏頭上的纖維竟然相互牽動著,似乎想向高德展露出笑容。

“是高德吧,我一直期待著見你,看看凡人在刑天之外的另一條道路到底是什麼樣子。”

老連長的聲音明顯是電子音,也不是骷髏頭裡發出的,而是由頭盔側面呼吸器通話器集於一體的面罩發出的。

這話讓高德很是意外,他也是昨天才跟女皇提出見見刑天的。

“老連長已經死了,但他的精神還活著。”肖茂密沉重的說:“現在跟你對話的只是他的精神,是凝固在他身體還有戰甲裡的精神。這個精神含著老連長的很多本質,但並不是他本質,也不能當做人看待。你可以把他當做一個……講解員,或者活著的資料庫。”

這個我懂!

高德心說這不就跟艦靈郭瑞德差不多嗎,只是比那玩意的“活性”和“人性”更低而已。

“您好,老連長。”高德畢恭畢敬的鞠躬行禮,然後直入主題:“我想從您這裡知道一些關於刑天的事情,比如刑天最初是怎麼來的,後面有什麼樣的變化。刑天的使命是什麼,這樣的使命不可更改嗎?”

“你的問題還真多,”老連長用電子音呵呵低笑:“我儘量解答吧,有些事情我也不記得了。活得太久就是這樣,必須不時的整理記憶。不然記憶都攪在一起,別說十多萬年前,十多年前的記憶都未必作數了。”

“不過在解答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老連長又說:“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並不會據此做出什麼決定,你只需要憑著本心回答就行。”

“沒有問題。”高德點頭,暗道不是說這傢伙不能當做人看待嗎,還做這種充滿了人性化的問答,真的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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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茂密沒有半點反應,自然是料到或者習慣了“老連長”的作為。

“你也看到我的樣子了,包括身體裡面的樣子,這大概也是刑天裡沒有女性的原因。”老連長的電子音抑揚頓挫,有些像朗誦。“這是經過各種殘酷訓練,從小時候就開始做各種手術才變成這樣的。這樣的身體讓刑天擁有非凡的力量,幾乎不會被任何傷害殺死,哪怕是混沌四魔所在的混沌之地,都能靠著肉身進入,在裡面待上一段時間也不會被惡魔之氣侵蝕。當完成訓練和手術之後,刑天幾乎就是永生的,你覺得……”

他問到高德很早就認真想過的問題:“凡人哪怕擁有了如此強大的戰士,仍然只能艱辛求存,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

“沒有。”高德搖頭。

別說只有刑天,就算加上麗德號和提燈人,他也不認為可以完全解決混沌,讓整個世界獲得拯救。畢竟他的目標都是靠大家的努力換得一時,或者一世的安定,更遠的未來,他不認為是自己有力量去企及的。

不希望老連長誤會他是失敗主義者,高德趕緊補充:“我覺得沒有希望,是因為混沌的存在不是凡人能夠解決的。凡人能做的僅僅只是努力拼搏,爭取到儘可能多的喘息時間。這樣的拼搏就像生命本身一樣,生命是有生有死的,生命最該關心的並不是虛無縹緲的希望,而是活著這個狀態下的過程。就像刑天,如您所說,刑天也只是幾乎不死,並不是永恆不朽。”

“很好,”老連長眼珠翻動,似乎是在做點頭的動作。“那接著的問題是,一旦成為刑天,就與現世無關,也不再是凡人了。凡人的酸甜苦辣都嘗不到了,刑天只有戰友彼此。未來漫長歲月裡,都得活在戰鬥和準備戰鬥之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沒有其他選擇,但可以做刑天,你願意做嗎?”

高德回答得異常爽快:“不願意!”

旁邊肖茂密在咳嗽,估計本來以為高德會滿懷悲天憫人之心,在老連長面前擺足姿態,反正只是回答問題而已。以高德現在的狀況,那是絕無半點可能拉他再去做訓練和改造,真的去當刑天,沒想到他這麼乾脆的拒絕了。

“難怪。”老連長卻毫不意外,“難怪十二年前,你的評價報告是不適合作為刑天培養。”

這下輪到高德咳嗽了,他可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差點走上了刑天這條路。

“報告裡說,你對世界的認知和個人的期待有巨大落差,意志也不夠堅韌,並不適合培養為刑天。”

老連長說:“所以難怪你會選擇另一條道路,現在的道路。我在你身上看不出這條道路的方向,只能感應到這條道路帶有一些刑天也具備的力量。”

“所以……”老連長接著的問題就很奇怪了。“當這條道路跟刑天發生衝突的時候,你會做什麼選擇?”

肖茂密都吃驚的低呼:“老連長!”

“這、這怎麼會有衝突呢?”高德不明白,“我們跟刑天在力量運用上是有些不同,但我們的目標都是抵抗惡魔,這會有什麼衝突?”

“你已經有二級許可權了,對吧?”老連長這麼問,讓高德瞬間僵住,肖茂密也是異常震驚的樣子。不過一驚之後又變恍然,應該是想通了前後。

“我感應得到。”老連長說:“二級許可權是在緊急情況下,管理反輻射人工控制部的最低許可權。恰好,反輻射人工控制部處於緊急情況已經有……按標準時間算,大約是十二萬四千四百六十七年三個月零十一天了。”

老連長的電子音變得深沉,但又透出明顯的輕鬆:“我的意思是,當我感應到你的時候,首先是感應到了決定刑天命運的那隻手。”

“但、但就算是這樣,”高德經歷了太多,對這種莫名其妙就把重任落到身上的事情已經有些免疫了,他不明白的是老連長之前的話:“也不意味著我跟刑天之間有衝突啊?”

“等你聽完了刑天的來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老連長悠悠的道:“這是儲存在我這裡已經十多萬年的記憶資料,還好我沒有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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