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祖山,天廟裡過去十來天一直迴盪的嗡嗡低鳴驟然消失,社稷之座上鳳冠龍袍,如玉雕般散發著瑩瑩白光的少女微微動了動。白光自她肌膚上消退,濃密眼睫抖動,她活了過來。

吐了口氣,她顫顫巍巍起身,邁步的時候卻兩腿發軟。眼見鳳冠斜倒,身懷滅國之力,在危難關頭獨挽狂瀾的大明女皇就要摔個滾地葫蘆,另一道身影閃現,及時扶住了她。

“小愛,你動作慢啦啊。”

女皇心虛的嘴硬:“我就是讓你來扶住這邊的,結果你晚了這麼點,咱們的默契呢?”

“是我的錯,我正在高興呢。”遠坂愛哪捨得揭穿自家小姐,甜甜笑著,眼角還有淚光:“以為小姐還要在社稷之座上坐很久,沒想到今天就起來了,我真是……真是太高興了!”

說到後面忍不住又抽起了鼻子,“小姐要怎麼責罰,我都沒有怨言。”

“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女皇苦笑,由她攙著下了丹陛,也很唏噓:“我也沒想到啊,本來都做好了得守上三個月甚至半年的準備,甚至……”

氣血漸漸通暢了,女皇又翹起嘴角,眼眉間掩飾不住得意:“不過還好,我就知道那個傢伙行的。肯定是那個傢伙解決了扶桑那邊的麻煩,整個震旦的壓力才削弱到了不必我親自坐鎮的程度。”

“一刻鍾前高德剛剛報告了,”遠坂愛的語氣卻有些奇怪,慶幸之餘還有些忐忑,甚至是茫然。“他說幹掉了惡魔艦隊,現在只剩一些殘餘還在清剿。當然他最關心的是你……哦,是麗,所以急吼吼的來問麗是不是出來了。”

“扶桑的惡魔艦隊只是這一波惡魔大潮的誘因,並不是直接的壓力。”女皇說:“只是因為惡魔艦隊相當於在側翼發起了進攻,而且是在現世活動,讓充斥在現世天地裡的純粹凡人之力向扶桑那邊匯聚,所以給了混沌惡魔機會。”

“現在惡魔艦隊被解決了,西嶺那邊太一魔教準備搞的手腳也被清除,混沌惡魔中那些掀起大潮的領頭人知道沒了機會,就此放棄了。剩下的不過是跟尋常一樣,沒頭沒腦的撲火飛蛾,已經不需要我出手了。”

女皇又低頭,幽幽嘆道:“可惜即便我竭盡全力,還是沒能護住所有人。這段時間裡,已經陣亡了十二位刑天。”

這時女皇才注意到遠坂愛有些不對勁,皺眉問:“還有什麼?有什麼話就說完嘛,是不是高德那混蛋跟我姑奶奶槓上了,甚至跟聖山起了什麼衝突?”

“哪能啊?”遠坂愛勉強笑道:“你還在社稷之座上的時候,高德跟我還有姚婆婆通力合作,完成了一件壯舉!”

她的情緒振奮起來,像獻寶般對女皇說:“我們說動了長老啟用聖山天舟,把高德在西嶺弄出來的十萬異族送到了扶桑!高德就是靠著這股援軍,一鼓作氣解決了惡魔艦隊!”

“聖山天舟都用上了!?”女皇瞪大了眼睛,也是相當吃驚。“怎麼會?長老們怎麼捨得?對了……”

女皇馬上想到了連帶的問題:“天舟上的三十萬罪民……”

遠坂愛轉開了視線:“放到西嶺,讓高德的手下幫著安置。”

“原來如此。”女皇呆了呆,情緒也低沉下來:“長老們果然是要放棄大明,開始做過冬的準備了。聖山天舟本來是候補刑天的訓練場,把罪民都卸了下來,就是不準備繼續補充刑天了。”

她又淡淡笑了:“不過也無所謂啦,即便最終大明沒了廟陵衛,還有化魂衛。看高德這傢伙的勢頭,三五年是太快了,但最慢也就是十年八年,化魂衛應該能切實掌控住天下死事。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就有了餘力,開始培養能夠替代刑天的戰士。我相信肖統領和常副統領他們,怎麼也還能支撐個十年八年吧?”

遠坂愛欲言又止,糾結勁頭更明顯了,顯然並不認可女皇的樂觀。

“你啊吞吞吐吐的,到底還有什麼話沒說?”女皇可沒忽略遠坂愛的情緒,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趕緊說,還有什麼壞消息都說出來!哪怕是什麼不好的……私事,瞧在我們姐妹情深的份上,我都能接受。”

女皇還真開起了腦洞,把事情想得複雜了,以至於接下來的話都咬牙切齒:“真出了事,錯也在高德那家夥身上!我會讓他負起該負的責任!當然麗跟他的事情,就得另說了。”

遠坂愛心虛得很:“的確是高德幹出來的,不過這事還說不上對錯。我只是覺得事情的後果實在難以預料,現在我還是懵的,完全不敢相信。”

猛烈的抽氣聲響起,女皇一把拉過她,上面捏捏下面揉揉,咬牙切齒眼中噴火的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他、他是怎麼做的?不,我是說他怎麼敢做?”

“啊?”遠坂愛更懵了:“小姐你說啥,嗯……小姐!”

女皇的動作太粗魯也太深入,讓扶桑少女從喉管裡發出了呻吟,整得她滿頭霧水:“小姐你怎麼了?是沾染上……孽魔之力了嗎?”

“我怎麼了?”女皇完全是在跳腳了:“是你怎麼了啊!高德不都幹了嗎?他、他不是把、把你吃了嗎?”

遠坂愛呆住,繼而風中凌亂,到最後臉紅得像抹了十斤胭脂。

“小姐——!”扶桑少女羞意爆炸:“你想到哪裡去了啊?跟我又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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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幾口粗氣,才用豁出來了的氣勢道:“我是想說,高德他、他讓麗德號,飛、飛起來!像聖山天舟那樣飛起來了!”

“哦哦,他跟你沒有那啥啊。”女皇還憨憨的應著,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還真會頭痛該怎麼處理呢。”

下一刻她才猛然醒覺:“麗德號飛起來了!?”

“飛起來了!”遠坂愛使勁點頭:“就是因為飛起來了,所以才輕而易舉的幹掉了惡魔艦隊。”

女皇小嘴張得圓圓的,跟同樣瞪得圓圓的眼睛配上了對。不過此時眼裡卻是激盪著難以置信,在這之下更是翻騰的迷惑與茫然,就如遠坂愛剛才的情況一樣。

“這意味著……”許久後她才低低呢喃道:“這意味著他竟然用魂火的力量,做到了以前仙洲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就算不是全部,也是個……”

遠坂愛肅重的點頭附和:“是個開始,現世將要改天換地的開始。”

“哎呀,”女皇的目光漸漸聚斂,臉上的情緒也漸漸消去,悠悠的道:“這麼說起來,好像我拉著師傅,拖上聖山,培養出了個反賊呢。”

“小姐你認真點啊!”遠坂愛被女皇這態度氣著了:“麗德號可是仙洲人造的上古戰艦,哪怕是惡魔艦隊那麼可怕的敵人,也能輕而易舉的解決。高德掌握了這樣的戰艦,別說大明了,聖山對他而言都不足為懼。”

“我知道小姐你還有……麗,靠著麗可以拴住他,那家夥面上看似疲沓散漫,沒有什麼權勢之慾,可他終究是凡人。凡人之心總是會變的,何況擁有了那樣的武器。就算他不變,他還忠於麗忠於大明,他的部下呢?”

“我學過歷史的,原本很賢良也很忠誠的景靈王,為什麼會起兵造反?最初景靈王是沒有造反之心的,可他的部下不滿足啊!”

“現在高德的部下都從他那裡獲得了魂火之力,小姐你還有姚婆婆都說過,這種魂火之力是發自個人魂魄,哪怕相互感染,也不像神靈之力或者惡魔之力那樣,可以直接驅策魂魄。高德又拿什麼來駕馭越來越強大的部下,又怎麼讓部下們不動心思,去爭取只要動用麗德號就能企及的目標呢?”

“那就讓他還有他的部下去爭取吧。”女皇毫不在意,“反正他們不會當反賊,這點我是堅信的。”

遠坂愛不明白:“為什麼?”

“你知道那家夥是為了什麼走到現在的嗎?”女皇篤定的道:“是為了領退休金……他的魂火為退休金而燃,他的部下既然接受了他的魂火,那目標也是一樣的。”

“小姐你正經點!”遠坂愛氣苦:“這是在說正事呢!”

“別忘了,高德跟麗的關係可不只是……近於夫妻,”女皇嫣然笑道:“說起來他的魂火還有我的一半呢,我怎麼不正經了?我一點也不擔心。”

她抱住遠坂愛,換上撒嬌的嗲聲:“現在該幹的正事,就是趕緊去洗澡,我都發臭了!你得陪我好好洗!”

遠坂愛終於投降,陪著她的小姐去泡溫泉了。

扶桑之東,櫻花環島上,環島已是滿目瘡痍,也沒見到幾個人。地面和巢坑佈滿海潮和戰火沖刷的泥濘、坑洞和缺口,同時鋪滿了各類海洋生物,活的死的,尋常見的稀有的,美的醜的恐怖的,什麼都有。在明媚陽光的烘烤下,腥臭氣息冉冉升騰,讓整座島臭氣熏天,根本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

所以若干彌散著黑氣的高大身影立在島上,也沒人去關心,哪怕他們的身影異常明顯。

“完全沒想到,高德那家夥竟然如此輕易的幹掉了泰倫。”維斯坦斯嘆氣:“現在他掌握了幾乎回到了原初狀態的仙洲人戰艦,我覺得團長的計劃,有些麻煩。”

“泰倫沒有死。”郎世德整個身軀都裹在飄曳黑氣中,但能依稀見到他在抬頭仰望。在極遠處天海交際的地方,金光自海上升騰而起,映照得半邊天幕都變了色,像是太陽分出一半落了下來。

“我不是說祂可以退回混沌所以是永生的,”郎世德的語氣冷漠而平靜,卻不像是鎮定,更像是近於絕望。“而是說祂還留在現世,所以情況就複雜了。”

“泰倫還留在現世?”維斯坦斯異常吃驚:“剛才那兩炮,我覺得……”

郎世德打斷了他:“沒錯,剛才那兩炮,別說我,帝神只要以物質實體進入現世,也會受傷的。泰倫不過是在風暴之心裡撿了滿海底的垃圾,靠著跟四魔神周旋暫時擁有自主意志,再用這樣的意志驅策四魔神之力,把那些垃圾弄到身上整了個融合魔儡。論力量只是比魔子強一些,在現世還未必是那個聖山之女的對手。”

“問題在於,仙洲人戰艦的主炮,含著純粹的凡人之力,再附加高德那樣的魂火,我猜測很有可能把泰倫打醒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感覺得到,雖然這種感覺已經快十萬年沒出現了,但就是因為久遠得都快忘記了,我才能這麼確定。泰倫還在,不過不是惡魔艦隊泰倫,而是義思達泰倫。”

“這可麻煩了。”維斯坦斯頓時明白郎世德在擔心什麼,“真是義思達泰倫的話,他未必會繼續跟高德作對。相反,我們如果還留在這裡,泰倫肯定會找上我們。所以麻煩不是高德,而是泰倫。”

“我們得暫時避開泰倫,”郎世德點頭:“不能與他接觸,不過高德這邊也不能放棄,得有人去送信,並且一直待在他身邊。而且不能是以魔思達的身份,而是……”

他轉頭看維斯坦斯:“而是另一種身份,而且還不可能再變回來了。”

“我……”維斯坦斯低下了頭,目光閃爍了好一陣,再抬頭時已經堅定了:“這一直都是我的任務,只能由我去做了。”

“很好。”維斯坦斯也沒說什麼褒揚或者感激的話,而是很直接:“你去爭取留在高德身邊,提醒他跟我們還有約定。等事成之後,我們會帶著你的甲棺重回星海,你的名字和功績,會永遠留在戰團裡。”

維斯坦斯點頭:“我會盡力。”

兩人又同時看向遠處的金光,看了好一會,郎世德又道:“不管高德未來要做什麼,他的根基都在這個世界。哪怕他決定統治整個世界,也會樂見我們這些魔思達離開這裡。”

麗德號,上層甲板指揮塔頂層,高德揉著發痛的額頭呻吟道:“這幫傢伙,從哪裡搞來這麼高度數的烈酒?”

通話器嘟嘟聲不斷,自然是無數人都在找他做決定,高德隨手一搓,通話器化作飛灰冉冉飄散。

“跟他們都交代過了,到明天早上為止不要找我,我得好好睡一覺。”

他躺在完全是天海雙景房大露臺的椅子上,不煩惱的嘮叨:“屬於薪水的事情,到現在應該是幹完了吧?等睡醒之後,就該享受退休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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