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十九須還在以頭捶地怒罵人族卑鄙無恥,這不過是掩蓋自己認輸低頭的羞恥與負罪感,等人族少女說到後續的安排,他才稍稍好受了些。

聽人族少女說的這些事情,刀鋒蜥族好像並不是太……吃虧?

“我們翠海莊園並不是要降服你們,也不關心你們族裡族外的事情。只是想在你這設立商棧,接駁自東面而來的公路。同時在湖岸修建碼頭,允許我們莊園的船由玉蝶湖進入西嶺更深處。”

“你們的領地裡有幾處礦藏,我們可以幫著建造礦場挖掘礦產。所有礦產我們全部按市場價包攬,糧食、衣物、器具甚至廣播電視,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換。一般的武器都行,軍用武器裝備會有限額。”

“你們需要付出的就是人,先期以三千人為限,就在這裡接受我們的訓練。訓練完成後就去該去的地方。不要擔心,我們的客戶不會把他們當做消耗品,人族該有的武器裝備一樣不會少,他們還會有薪俸和賞金。以三年為限,到時候你們願意繼續這樁交易,可以換人。”

自稱“紫綃”的人族少女道出來意,這番話其實前幾天已經由淚鱗族使者轉達給他了。那時候自然不屑一顧,叱責為荒唐之言,才有今日一戰的慘敗。現在確認是這幫人族的真實來意,讓黑十九須如釋重負。

允許人族通公路用水道與本族通商,還倒貼三千族中勇士為人族而戰,以實質論這就是向人族輸誠。不過換了“交易”這個名頭,刀鋒蜥族的面子保住了,也並沒有背叛對鱷神王的效忠,起碼名義上沒有。

“鱷神王應該不會樂意的,”黑十九須耷拉著又長又扁的蜥蜴腦袋,腦門上的鱗片因為撞地太猛被磨得鋥亮。

刀鋒蜥族終究是鱷神王的部屬,做這種交易依舊是抹鱷神王的面子。在鱷神王看來,既是他的部屬,所有族人都得準備為他犧牲,怎麼能當做籌碼跟人族換取利益。

“我們也清楚這一點。”紫綃點點頭,旁邊年紀大一些的少女出了大帳。片刻後,另一些人族男女押著那個王鱗蜥人,也就是炮兵隊長進來。

王鱗蜥人是被放在擔架上抬進來的,他的一條腿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散發著濃烈藥味。黑十九須聞不出是什麼藥草的味道,但只是氣息就讓他氣血通暢,藥效一定不錯。刀鋒蜥族的上千傷員也在接受治療,這也是他能安心在大帳裡聽少女說話的原因之一。這一戰他們潰敗得太快,死傷並不嚴重。

“到明天你差不多就能走路了,”少女對王鱗蜥人說:“到時候我們給你坐騎,你自己回去。回去後跟鱷神王說,我們翠海莊園背後就是朝廷。刀鋒蜥族只是我們選擇的部族之一,其他西嶺族王的部屬,朝廷也會照應。何去何從,讓他仔細想好。”

“你們休想得逞!”王鱗蜥人硬氣的叫道:“我們西嶺異族,絕不作人類之奴!”

“包吃包住不就行了嗎?”少女的回應讓對方愣住。

待黑十九須跟王鱗蜥人都退下,孟武抱著胳膊很是憂慮。“鱷神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攪起西嶺之亂的幕後黑手也肯定會蠱惑各方聯手對付我們,我們可擋不住百萬千萬異族啊。”

“老孟你這眼界得放寬點啊,”毛絨絨擠出空氣,盤腿坐到紫綃前面的矮桌上。“老大為啥要堅持修路,又為啥非要跟這個聽起來很厲害的刀鋒蜥族硬碰硬?不就是把外面花花世界的東西都放進來嗎?幕後黑手再厲害,能擋住西嶺億萬異族嚮往美好生活的熱烈願望?看看翠海那些異族,獸戲就能把他們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廣播電視那些東西進來,哪怕混沌四魔也栓不住像脫韁野馬的心啊。”

毛絨絨終究一直跟在高德身邊,不必高德跟她解說,就明白了其中玄奧。當然這也是她自己的感悟與體會,當初潛伏在馴象所獸園做殺手的經歷教會了她許多。

“那倒是,我的思路已經完全趕不上了。”孟武揉揉額頭,最初他從高德那領下的任務是在汶州附近立足,幫毛絨絨紫綃她們尋找家鄉。現在後一件事早就丟到了腦後,而前一件事麼,則跟炮彈一樣突飛猛進,加速到深入西嶺攪和西嶺爭霸的大業了。

“找了這邊族裡的長老口述,加上犬耳和淚鱗族人的探查,這一帶的地理也初見輪廓了。”

記起自己這邊的任務,孟武展開一副卷軸,這是自進入西嶺就開始繪製的地圖。

包括紫綃在內,大家都圍住了地圖邊看邊聊,這是他們個把月來深入西嶺,跋山涉水風餐露宿的收穫。

西嶺地域廣袤,加上更西面的百萬大山,幾乎佔了整個震旦的十分之一面積。到現在他們也只是在西域東面邊緣,還沒抵達西域東北範圍腹地。按地圖直線距離算,翠海在東北方向八九百公里,汶州城在東面一千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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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把公路修到玉蝶湖,就是樁大工程呢。”

善舞……也就是剛才出帳招呼孟武等人的少女感慨道:“怎麼也得好幾年才能修好吧。”

“按國道省道的標準當然得幾年,”這個孟武也清楚,“修條畜車就能通行的便道沒那麼麻煩,人手足的話各處同時動工,兩三個月的事,修好後還能當做後面修大道的工程道路。”

“搞定了刀鋒蜥族,周圍部族就只是傳檄而定的事了。”高德用紫綃的纖纖手指把周圍一圈地域劃拉出來。“以玉蝶湖為中心,到接壤翠海的這大片地域,起碼有三十個部族,人口近百萬。可以當傭兵的丁壯不多,但只是修路的話,動員出四分之一人口應該沒問題。二十萬人的糧食……只吃飼料的話問題不大,從錦衣衛渠道弄來的那十來部飼料模械就夠用了。”

“按提督大人的指示,民政方面的事情都交給那個老經略。”孟武點頭,“讓他安排人手主持修路,我們就只負責懾服各個部族就好。哦,還有整頓訓練人手,給提督大人準備好僱傭兵。”

看看賬外的湖泊水色,孟武笑道:“看來我們得在這裡呆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別擺出一副像是要休閒度假的樣子。”毛絨絨哼道,“得準備打仗,西面的鱷神王,南面的千面王都不會坐視咱們往西嶺深處修路。”

“這倒是。”孟武更加感慨了,“不過跟西嶺異族頭目的反對相比,我覺得修路這事最大的阻礙還是朝廷,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提督大人是怎麼說服朝廷的。”

“提督大人自有他的本事,”又說到了這個,高德卻沒沾沾自喜的為自己表功,同樣異常感慨。“但既然提督大人沒有細說,咱們就別瞎琢磨了。”

“提督大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心靈深處,真正的紫綃也異常好奇。“我猜是導師給他出的主意,導師是無所不能的。”

王無敵是無所不能的,但真正找到辦法將之執行並且獲得成功的是高德。而這個主意產生的“附加傷害”,承受者也是高德自己。

時間回到十來天前,高德確定了西嶺這邊的“工作方針”後,第二天先去找了大學士呂適行。

此時的呂適行在朝堂上已經是“坐二望一”,而論聖眷的話,比更多是擺在臺面上安撫舊臣的張懷遠更盛。

不過得知高德來訪,他雖沒大開中門鑼鼓齊作的迎客,也是親自跑到側門迎接。

沒辦法,他的女兒還在高德手下做事,也只是在高德手下,他這個傷腦筋的女兒才如魚得水快活得很,讓這個為女兒傷了半輩子神的父親心懷大慰。當然這只是他跟高德在明面上能細說的淵源,暗面嘛,彼此都清楚是女皇死黨,一條繩上的蚱蜢。

高德向呂適行坦誠了他在墜星海的現狀,五十億金龍對他這個墜星海提督而言是難以完成的KPI,所以他不得不跨區跨業務運作,為此還不得不向朝廷另一處動亂之源汶州伸手。

“這可真是拆東牆補西牆啊。”呂適行當時苦笑,“要讓陛下知道你伸手汶州只是為了那五十億金龍,怕是要氣得玉面生暈。松州已是如此麻煩,汶州再亂起來,那可怎麼了得。”

“所以我才把自己的解難之策跟徹底平息松州的策略綁在一起。”高德很有信心,“汶州那邊相對安定,但也已在爆發邊緣。幕後黑手必然與血塔會海塔會乃至太一魔教有關,只是他們的重點是在已開啟局面的松州,而且汶州異族繁雜,要形成合力得下很大功夫,暫時顧不上而已。”

“我們只能搶先下手,儘快平息汶州之亂。”高德必須先說服呂適行,得到這個朝堂大佬的支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修路是能讓異族安定,古往今來,再是彪悍勇武的異族,被中原商貨一衝,都難以繼續維持族群本色。”呂適行的政治指數起碼是八十加這個級別的,高德的想法對他而言並不難理解,不過他對負面作用依舊很顧忌。“可路修通了,異族出入西嶺就很方便了,要是湧入中原腹地那可咋辦?”

“沒路異族就不能進中原了?”高德覺得這個顧忌很扯淡,“異族沒長腿還是沒長腦袋?他們一直沒入中原不是因為沒路,是清楚中原人族足夠厲害,他們根本不是對手。真要到了他們借路湧入中原的時候,路能修也能拆,有路還限定了他們的行動路線,對付起來豈不是個更簡單?”

“這個你知我知,”呂適行笑道:“甚至朝堂諸臣都知,可天下太多愚人,愚人是不知的。如此老臣們就有理由阻礙此策,畢竟一旦開新路,商貿口岸還不是他們主持,他們就再收不到每年多多少少有那麼點金龍的進項了。”

當時高德異常欽佩,覺得呂適行的政治指數應該是九十加那個級別的。

於是這個問題就不是技術層面的問題,而且朝堂利益格局的問題。呂適行提醒高德,想要辦成汶州修路這事,就等於向跟汶州利益有關的格局開刀。必須推出有足夠份量的主事者,壓倒相關的利益集團。

“只是陛下允准可不行,陛下又不可能親自主持。以朝廷的名義推行也不行,誰去做利益就歸誰,至少大頭是他以及他背後那撥人的。當然還得有個大義名分,讓朝廷各方都有利益。”

呂適行拿出乾貨的同時又抽了身,“別指望我,此事還沒到我需要親自盯著的層級。為了這點小利下場,會動搖我支援女皇陛下的根基。”

高德管著墜星海那一攤,向汶州伸手也是為了墜星海,自然不可能去爭這個主事者。想來想去,他覺得該坑下林德誠這個老上司了。此事在軍政兩面都得顧及,還不能另設衙門與汶州經略起衝突,由錦衣衛出面是最適合的。

至於大義名分,記起因為松州損失慘重,林德誠不得不向他伸手,高德一拍大腿當時就有了招。

“以汶助松如何?”

他對呂適行說,“松州汶州都是亂子,汶州這邊如果不僅能平息亂子,還能成為平定松州的助力,豈不兩全其美?還有一點得注意,幕後黑手在汶州匯聚異族之力,若是朝廷不作為,這股力量必然會成敵人。朝廷難道不該有所作為,至少與敵人對著幹,把一部分異族拉攏過來變作大明助力?”

“以汶助松……”呂適行也拍起了大腿:“好說法!”

呂適行當天就去了無終宮面君,向女皇獻上此計。高德並不在意自己這個首創者沒有署名權,只要問題解決他能落到實在好處就行。

沒想到緊接著他又被遠坂愛叫過去面君了,到乾明殿後殿的時候,呂適行跟林德誠都在。

“呂大學士跟林都知的計策極妙……”

女皇有些疲憊,甚至有點黑眼圈。不過給高德的感覺卻比上次要鮮活很多,那次的威壓不僅滿滿的,還很深沉。

“不過他們都說囊中無人,難以又快又穩的辦好此事。高愛卿短短幾個月,就在墜星海開啟了局面,他們推薦高愛卿來主持此事。”

高德當時被驚住了,轉頭看呂林兩人,眼裡滿是憤怒。

你們兩丫挺的,居然出賣我!

“放心吧高愛卿,不會讓你再領什麼職銜,像管治墜星海那樣背上什麼任務。你儘管做事,由林都知替你辦妥官面上的事情。”

女皇接著的話,讓高德更加無語,這可是把自己給坑了。

“當然具體要求還是有的,”女皇再道:“既是要以汶助松,那就得拿出點實績來。三月之內,徵召一萬可堪大用的異族士兵,朕許建西嶺衛,調其上松州戰場。”

高德揉肚子,好像腸子打結了,很痛。

他嘗試著推脫,還拿自己為了完成績效,正在部署扶桑行動為由來說事,結果女皇語氣轉冷,提到了翠海莊園。

“高愛卿既已在汶州佈局,將汶州資源拉到扶桑,順道為朝廷辦點事也不行麼?莫非汶州不是大明的地方,你不是大明的臣子?”

這話說得太重,高德只能叩頭謝恩。

於是高德又背上汶州這口大鍋,汶州經略負責穩定汶州城堵住汶州異族,他則深入西嶺,把汶州異族化作朝廷助力。事情得做,功勞還是林德誠的,這還是為了完成自己在墜星海的績效,高德覺得自己很冤。

“大家是得在這裡呆上一陣子裡,”大帳裡,高德用紫綃說:“三千兵也不是全給提督大人的,其中兩千是替朝廷徵召的第一批人手,咱們得加緊辦好。”

部署妥當好,高德就離開了紫綃,他還得趕緊去黑鯊號的艦橋,確認兩具分身的情況。

剛出了提督府,通訊器就響了,又是遠坂愛。

“陛下找你,趕緊飛過來。”

遠坂愛的語氣很冷,一聽就知道她很不爽。讓高德異常疑惑,既奇怪女皇幹嘛又急著找自己,又奇怪遠坂愛為啥生氣。

難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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