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德一聲長嘆,高德以為危機就這麼過去了。

沒想到艦靈郭瑞德的聲音剛剛落下,自黑洞般身影中又傳出模糊而混亂的噪音。這次艦靈郭瑞德沒有翻譯,高德聽到了一長串雖然不明白意思但大致能猜出是髒話的巴託語。

四色魔光在郭瑞德的骷髏眼洞裡變幻不定,下一刻變為炫目的血紅。即便高德還維持著超脫視野,也像是驟然沉到了血海里,被無邊無際的血色吞噬了一切感知。

掐住他咽喉的手仍然沒有鬆開,鏽蝕的戰甲溢位濃墨般霧氣,又變作血霧層層卷裹。骨骼、肌肉、角質像3D列印一樣層層具現,對高德來說異常熟悉的惡魔軀殼轉眼生長出來。即便自己套著同屬的血魔軀殼,還浸在熊熊白焰中,仍然擋不住自新生軀殼中壓下的燥熱迷亂,那似乎就是世界真相,根本無法迴避。

手臂變化的同時,實體郭瑞德的頭顱也在變。裝有三角呼吸器的義思達頭盔被骷髏眼洞裡蔓延出來的血紅光流裹住,凝結成讓常人肝膽炸裂的恐怖面目。有上下兩層獠牙的複合下頜把腦袋拉成了長長的稜形,三個眼洞均勻分布在面目上半部分,與頭頂和太陽穴伸展出的尖角對應。頭頂的尖角有如長劍,覆滿不停蠕動的黏液。隨後伸展出的是一對巨大肩甲,然而那更像是兩顆獨眼巨人的頭顱,嘴巴還在張合著,發出低沉而怪異的嘯叫。

待到與面目近似的巨大骷髏腰釦在腰間出現時,實體郭瑞德的身體已經拔到超過高德三倍的高度,那只依舊掐著高德的手握住了高德上半身,讓他變得像個失了火的大號手辦。

“完蛋!”

艦靈郭瑞德的投影在遠處空中飄動,語氣也很緊張:“這傢伙終究還是魔化了!某個魔王正控制著他,還試圖以他為宿體進入現世!你必須打敗他!”

這還要你說!

高德很懷疑眼前這一幕是艦靈郭瑞德的既定計劃,可他也沒功夫計較了。這會他哪有餘力關心魔王會不會進入現世,他關心的是自己會不會死!

他努力吸取自手辦中送來的滾滾熱力,靠著凡人之火辛苦抵禦魔王郭瑞德那只手的物理力量,以及自手中滲透而下,壓迫心靈的血魔之力。

沒錯,量變引發質變,絕對的力量之下,什麼屬性剋制都毫無意義。

如果這會郭瑞德把高德剛才的話原樣奉還,他還真成了反派模板。

高德不由後悔起來,如果他把花在睡懶覺分析薪俸推算養老金的功夫花在修行……呃,訓練上,讓自己可以承受更強的凡人之火,同時全力培養提燈人,提燈人能再多幾個幾十個,那該有絲可能與這個魔王級別的傢伙分庭抗禮。

就在他意識模糊即將放棄抵抗的剎那,幾股新生焰火自手辦中湧出,包裹住他的心靈,如渦流般翻卷,與他的力量融為一體。

“我試試看……”

是小楚,她牽引著那五股焰火逆手辦而上,從絕魂谷裡跑出來了!

她是怎麼做到的?

絕魂宮中心,呂九眉李蓉娘等五人已經站上圓臺燃作人形火炬,白焰之中還能依稀見到他們的面目,看得出異常痛苦都在苦苦支撐。不過痛苦之外還有驚訝,他們看到了異常震撼也難以理解的一幕。

圓臺上最大一束人形焰火是“王無敵”的雕像,新娘裝扮的小楚走入裹住雕像的熊熊白焰,足以焚化混沌融解魂魄的白焰也引燃了她的大紅袍服,她卻不為所動。眾人隱約見著她伸手按在雕像上,裹住他們的白焰頓時如飛瀑般投入到王無敵的焰火中。

五道白焰匯聚到王無敵那邊,讓裹住雕像的白焰驟然高漲。

五個人的心靈驟然相通,竟然可以互傳意念了。

“王老大可以借用我們的力量?”

“這是透過小楚做到的。”

“這就是說……我們的力量是可以互相借用的?”

“肯定是這樣,只要小楚願意。”

“如果我們需要力量的話,小楚會幫我們嗎?”

“只要王老大同意……不,只要其他人同意,小楚應該會幫的吧?”

“這樣的力量真是太……太好了啊。”

五個人裡,一個一直堅定,一個有些彷徨,三個更是迷茫,都在苦苦支撐。但見到小楚將他們的力量匯聚起來,投入到王無敵的雕像中時,頓時心神清澈,力量再生。

凡人之火是可以借用的,此時的付出,就是未來的收穫。

此時的高德倒是沒這麼樂觀,雖然有了五道新生白焰支援,但加起來也不到他承受力量的十分之一,杯水車薪。

“原來可以啊。”小楚傳來滿含新奇的意念,“這就好辦了,絕魂谷裡還存著很多餘火呢,我來牽引它們吧。”

高德先是一喜,再是憂慮,他已經承受不住更強的力量了。

“不會全由你承擔,我會分擔大部分的。”小楚淡然的道:“也別擔心我,我可比你還經得起燒呢。”

就在與小楚心語傳遞的時候,高德像置入血色熔爐中,不僅白焰被轉做血色焰火,惡魔軀殼也在滋滋的燒灼聲中不斷融解成灰煙。魔王郭瑞德的大手快捏碎了惡魔軀殼,裡面的凡人軀體眼見就要像被剝殼的嫩肉般暴露出來。

白焰忽然再度升騰,這次不是由高德體內溢位的灰煙點燃,而是直接噴湧而出。不僅再度裹住他的惡魔軀殼,還在他背後凝結出模糊身影。待那身影高大到幾乎與魔王郭瑞德齊平時,依稀細節顯出,竟是個白焰為衣烈火作裳,蓋頭覆面,宛如震旦新娘的曼妙女子。

這新娘般的巨大身影伸手像呵護嬰兒般將高德抱在懷裡,另一只手按在魔王郭瑞德的肩頭上。白焰之手含著的力量雖然不如對方稠密,在冉冉血焰中急速化作灰煙,但白焰像是瀑布般不斷自高德體內湧出,綿延不絕,以無可阻擋之勢,將血焰一點點逼退。

“很好,你果然是有底牌的!”

艦靈郭瑞德在遠處嚷嚷:“你藏得挺深啊,不到這種時候就看不到你的底牌。”

空間裡光影微微蕩動了一下,像是類似抽風機的東西在轉動,將濃郁得常人呆上幾秒就會發瘋入魔的混沌之力抽走。

魔王郭瑞德推送的血焰急速褪色,連帶他的惡魔軀殼也漸漸消散,片片轉黑。體型也在萎縮,變回那如黑洞般的義思達剪影,再在白焰的燒灼中,顯出鏽蝕斑駁的戰甲本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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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還迷迷糊糊的沒回過神,魔王郭瑞德就變回了黑洞郭瑞德,再被白焰焚去了虛空般的黝黑,只剩下一具刻滿滄桑的義思達戰甲。

“果然管用……”

實體郭瑞德顯現出本貌,白焰化作的小楚也隨之消散,只在高德心中留下一道意念。

“還好絕魂谷裡存著的餘火足夠,那是魔塔裡無數魂魄融入火中的力量,再相持一會耗光了,我就真的沒辦法了。現在我需要睡覺,睡醒了我自會起來,你可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無禮的把我挖出來。”

小楚遠去,同時帶走了那五道焰火,高德身心一空,只覺像是從地獄裡爬了出來。散去惡魔軀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連一句話都不想說。

“你……”

身前空氣浮動,那是微弱的混沌之力在擾動,艦靈郭瑞德的模糊投影繞著直直立著的義思達戰甲轉了幾圈,話語變得震驚且急切。

“你做了什麼啊!?不,我做了什麼啊!?”

感覺這傢伙此時屬於艦靈的那部分多些,顯得有些逗比。

“我不該在剛才那個關鍵時刻抽走太多混沌之力!”

艦靈郭瑞德叫道:“郭瑞德被徹底淨化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不是我……不對,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也不對,我貢獻了一部分力量。是小楚和李蓉娘呂九眉她們,還有原本暗手血塔裡那無數塔裡人一起做到的。

高德暗暗慶幸,能僥倖過關不僅靠了小楚她們,自己最先放的一把火也是關鍵。正是那把火燒塌了魔塔,那些塔裡人的魂魄也融入了凡人之火裡。那火積蓄在絕魂谷裡,原本是準備由後續的提燈人們慢慢消化,沒想到被小楚引導給了他,用在了現世裡。

魔王郭瑞德的確很強,但終究不是真正的魔王。對上由成百上千塔裡人魂魄融為的凡人之火,果然還是失敗了。

正悠悠想著,高德忽然一個激靈。

聽艦靈郭瑞德的話,這個實體郭瑞德被淨化了,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將混沌之力束縛在黑鯊號的力量沒了!

“該死,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

果然,艦靈郭瑞德氣急敗壞的道:“你得想想辦法,光靠我控制不住黑鯊號!”

譁啦啦一陣響動,實體郭瑞德……其實就是郭瑞德的屍體有了動靜。戰甲一塊塊脫落,露出已經變得枯黃的骨骸。骨骸摔在地上,化作黃沙與煙塵,冉冉飄飛。

“郭瑞德……認同你了……”

艦靈郭瑞德的語氣又變得異常低沉,“我認同你了,我可以……用震旦人的話說,我可以瞑目了。”

喜悅提振著心氣,終於勉強壓下了疲憊,高德問:“那就趕緊說吧,把你那些憋了十萬年的遺言趕緊交代出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語氣轉回艦靈,這傢伙催促道:“你得做點什麼,不然……”

不然怎麼了?

“沒了這個郭瑞德束縛混沌之力也沒什麼,”高德不以為然的道:“你不是能控制嗎?就算不能把所有混沌之力吸進艦橋去,至少能吸走大部分。現在黑鯊號還埋在地下呢,洩露一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算洩露了危害到的也只是凡人,你這麼著急……”

剛說到這,轟隆巨響連連,比八級地震還要猛烈的震動讓高德一個趔趄撲地,正好摔在戰甲的部件以及郭瑞德的骨灰裡。

地板天花板片片開裂,遠處巖壁像是被不斷爆破般噴出股股碎石。

“沒有郭瑞德的束縛,黑鯊號會亂動的!”

艦靈郭瑞德還在叫:“黑鯊號真正的動力艙還在下面,就是由郭瑞德控制的!”

還能動?那不是意味著……

高德呸呸吐著嘴上沾到的骨灰,一時走神想到了自己的挖掘任務,忽然哐哐一陣響,原本已經散作各個部分的郭瑞德戰甲忽然自動上身。

“等、等等……”

高德頓時慌了,“我已經有人……不,有戰甲了!我不能對不起它……”

地下深處高德陷入慌亂狀態,而在不知道多少公里之上的島上與海面,各方人馬也正陷入到極度慌亂的境地。

重明號的艦橋裡,王崑崙正揪著牛得祿的衣領,冷聲喝道:“開炮!”

剛才王崑崙跟著牛得祿上艦,就是要盯著這傢伙。在他的猜想裡,牛得祿這傢伙與驟然出現的海匪就算不是一夥的,必然也大有關係。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牛得祿上艦後,除了下令升起警告旗鳴響汽笛,同時將戰艦開到遠離臥虎島的海面上外,就沒有更多動作了,連準備開炮的指令都沒下達。王崑崙催促,這胖子還以“區區海匪完全不必動用槍炮”為由敷衍。

等那十多艘大大小小的船靠向臥虎島,明顯是要登島時,王崑崙急了。

“其、其實是沒炮、炮彈啊。”

牛得祿可憐兮兮結結巴巴的說著,同時目光飄忽左右閃爍。“本艦隻是受令送提督大人上島,並沒有要打、打誰。”

王崑崙氣得磨牙,猶豫是掏出黑星手槍頂這傢伙的腦門上,還是先把旁邊眼露兇光的大副和水兵們的腦袋轟爛。

就在這時,操舵的水手驚呼:“海震了!”

海面之下的地震就叫海震,跟地面能直接感應到震感不同,海震的第一波動靜只有常年累月在海上飄的水手才清楚。

透過舷窗看出去,就見距離重明號幾公裡外,靠近臥虎島的海綿上轉出一圈白浪,急速擴大,正朝著旁邊的海匪船卷去。

艦橋裡的顛簸驟然猛烈,牛得祿一下子來了力氣,掙開王崑崙,瞪圓了眼睛大喊:“轉舵一百八十,全速遠離!”

說到後面時,整艘戰艦向下一沉,舷窗外的視野被驟然升起的海浪盡數遮蔽,數十米高的浪牆左右伸展無邊無際。

“這是怎麼了?”

“變天了啊!”

臥虎島鄰近海灣的山上,呂九眉與李蓉娘相互扶持著走出山洞,兩人都是眼花腿軟喘個不停。剛出山洞,就被地面的劇烈晃動震倒在地,再看到一圈幾乎與山齊平的浪牆沿著整座島升起,重重拍向島上,不由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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