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紗那期待的目光,我也不好意思說出“對不起,我忘記了”這麼一句話,目光在周圍一轉,下意識地隨意指了一下前面的一家店:“紗,要不送張面具給你怎麼樣?”

這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不僅是因為以前有著相應的故事,更是因為那家店的店主人正是那名叫做日野光風的咒力達人,聽人說他的地位在町內頗高,是職能會議的領袖,而且身兼佛門護法的職務。但實話實說,他實在不是一個看起來會讓人心生親近的人,不僅毫無佛門祥和慈悲的姿態,反而看起來顛三倒四的樣子,叫人難以心生好感。

更重要的是,因為六識小姐的原因,紗似乎也對這位日野光風先生欠缺好感,每次路過他的店門口時都要快步走過,不過有時候還是被他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怪話。

“誒……折,你還真是喜歡面具啊。”

美嘉歪著腦袋,像盯著獵物的鷹隼,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表情:“跟真村一樣的古怪癖好。”

“我只是喜歡面具所代表的意義。”

被拿來和真村對比,我倒也不覺得有些什麼不當,實際上都不過是一種愛好而已。面具的意義多種多樣,祭祀、偽裝、保護、藝術……其本身從非常原始的部落時代就已經誕生,一種面具的造型或是來自於現實、或是出自於神話以及各類的幻想、或是出於實用因素,因此幾乎可以將面具視為人類文化發展歷史的象徵。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各種千奇百怪的面具在某些時候看起來確實駭人,其過於富含衝擊力的造型藝術會造成極為強烈的視覺刺激,叫人對此心生畏懼其中所蘊含的美感與藝術價值確實不是一般以“柔美”為追求的平常人所能欣賞得來的。

“所以要拿面具來嚇人?上次那個看起來醜得嚇人的山妖面具我可是幫你丟得遠遠的了。”

“那個不是山妖哦,是魍魎,雖然沒有一個十分固定的形態,但大多都是以赤黑的顏色以及三歲幼童的臉孔流傳,尖長的耳朵以及以及尖角都是穿鑿附會。其本身有種說法是神明夭折的兒子所變成的妖怪,代表著‘疫’。在很久以前據說也被當做神明所供奉過,雖說是以祟(作祟)神被人所信奉,但卻不可否認其本身有著神性的一面。”

我正打算為那可憐的不知道被丟到何方的面具辯解上一句,但是紗卻從容地替我描述起關於那個面具的內意:“而且魍魎據說還有兩個一同死去的兄弟,它們分別有著居住在江水以及居住於房屋樞隅(走廊以及角落),喜歡嚇唬孩子的描述。因為沒有過於具體稱謂,所以一般又將三兄弟都算作魍魎一類。因而魍魎既可以視為水中神怪,也可以視為是隱蔽在屋子裡的祟神,會尋覓有小孩的屋子為其帶去驚嚇以及‘疫’,由此來履行自己作為神的職責。”

“也就是說折是故意選了這麼一個有著嚇唬孩子傳說的面具來嚇唬我們咯?”

她這麼一說,美嘉反倒表情更加不善起來,狠瞪了我好幾眼。紗抿起嘴,彎起的眼角透露出笑意,眉心卻有股抹不去的憂慮。

“其實我那時候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手頭上恰好就有那張面具,所以就戴上了。”

我對此只能報以歉意的笑容,視線在紗的臉上轉了幾圈,沒發現什麼太過於異樣的情況這些關於魍魎的典故如果不是用心去翻了書,一般是不會知道的。而紗能說出這些話來,實話說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過再怎麼樣,大抵她是不會想要一張面具作為禮物的那麼到底該送樣什麼東西給她呢?

正當我思考著這一問題時,紗伸著手朝我招了招:“折,我們去看看面具吧。”

“可是……”

我遲疑起來,紗被“嚇”哭的情形我還記得非常清楚說是嚇哭,實際上那時她既沒有害怕地叫出聲,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我流著淚水,小步的後退著。與其說是被嚇到,倒不如說是因為看到什麼悲傷與畏懼的東西,又飽含著無比的渴望,是無比複雜的表現。

一般來說,這是觸及到某種心理陰影的表現,所以我盡量避免在她面前談及與之相關的事情。

“沒關係的,我不是害怕面具。”

紗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小幅度地擺著手。美嘉還想說些什麼,但被理奈拉住了:“那折和紗你們兩個去吧,我們到其它店裡去逛一逛。”

美嘉在留下一句“幫我也帶一個”後,就被理奈拉去一旁的飾品店了。

“姐姐去嗎?”

我看向將筆拿在手上看來看去的,然後滿意地點著頭的靜。

“我在這裡等你們。”

她斜著眼瞥了一眼面具店,搖了搖頭。

……

在靜拒絕後,我和紗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面具店前,仔細一看,發覺店門口的兩盞迎客燈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化了,不過顯然不是自然融化,而是被以咒力直接熨成了一個平整光滑的面,像鏡子一樣這樣也好,不用忍受那種叫人牙癢癢的怪異模樣。

“大概是哪個大人看不過眼,用咒力抹平的。”

紗的語氣顯得有些愉悅。

“哎,這不是折嗎?”

正當我們觀察著兩盞迎客燈時,有個略帶驚訝的聲音傳入耳中,轉頭一看,發覺是富子小姐。她依舊穿著一身出挑的和服,不過上次是銀白色的和服,這次是淺藍色、帶有梅花圖案的小紋(和服種類)說起來她在觀看比賽的時候穿的也是和服,簡直是將和服當做了常服來穿。

不過這樣真的行動真的方便嗎?為什麼不換一身更便利的衣服呢?

“您好,富子小姐。”

我向她彎了彎腰,隨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每次看到您,您都穿了和服,這樣不會不方便麼?”

或許是這個問題實在來得有些突兀,富子小姐怔了一下,隨後掩嘴輕笑:“不便的話,要是說沒有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這麼多年都是這種裝扮,叫我換了其它的衣裝,肯定會覺得更加不便的心理上的不便可遠遠比生理上的不便更難克服。”

“其實您是沒有其他的衣服可以換吧。”

我隨口開了個不傷大雅的玩笑,她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也有這個原因在內,送到我這裡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都變成了和服的樣式,我又不打算自己動手,等到以前的舊衣服都丟掉了,慢慢的衣櫃裡就只剩下和服了。”

“可能您的工作更適合和服這種正式一些的衣服吧。”

町公所每年會統計每戶家庭的資料,並且根據要求統一製作衣物、被褥等生活用品,之後再發放給每一戶家庭。不過一般來說衣服款式都是常服居多,不會自主提供罕見或是特殊的衣物當然也可以自己製作,不過那就要向町公所申請布匹以及材料的配額了。

由此可見,富子小姐的身份必然很是特殊,連配送的服飾上都受到了特別的照顧。

富子小姐顯然並不打算談論關於自己工作的問題,嫣然一笑,然後就看向有些拘謹的紗,裝出不滿的樣子:“折,你光顧著說話,都沒給我介紹你的朋友,這樣可不行。”

她的轉移話題使我剛剛心生的試探想法落到空處,缺少了話頭,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未免就顯得太過於刻意了。

當我正要介紹紗時,富子小姐的目光在紗顯眼的紅發上停留了一會,然後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不過看起來也沒有介紹的必要,這是六識家的孩子吧?”

“恩,我叫六識紗。”

紗拘謹地抬起頭,禮儀性地彎下腰,發出並不親人的平淡聲音。

“簡直和你母親是一個性格,同樣的模子塑造出來的。”

富子小姐莞爾一笑,沒有在意紗的態度:“你的母親昨天誕下第二女,應該恭喜你才對。”

“謝謝您的誇讚。至於妹妹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紗的微笑依舊談不上熱絡,反而叫人感到有些冷淡。我察覺到氣氛有些低沉,但卻不知道緣由,只好插話打圓場:“對了,我們是來挑選面具的,富子小姐您也是來選面具的嗎?”

“不,我只是閒逛的時候路過,恰好店主人有事要離開,和我又是熟識,就委託我看顧了一下店裡。”

她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要挑選面具的話,請進來隨意看。”

“謝謝。”

我和紗走進店,入眼四面八方都是面具,金屬的、木質的、石質的、皮質的……動物的、鬼神的、人物的……幾乎囊括大部分常見材質與型別,每一張都是獨份的。過多的面具覆蓋著店內每一寸空間,牆壁、冰做成的架子、櫃檯、就連屋頂上都掛著面具,就差在地面上也鋪上了。

由於過於密集,再加上面具上形色的表情以及詭異的形態,難免叫人感到毛骨悚然,想必這也是這家店鮮少有人光顧的原因吧。

“如果要選,我推薦這邊這些樸實一些的面具,至少看起來不會那麼‘顯眼’。”

富子小姐指了指右側的一個架子,上面掛著一些色彩較為柔和,以及造型不算誇張奇詭的面具,大抵是一些動物面具和神佛面具,看起來還算討人喜歡,在晚上看到也不會嚇到人。

我看了一下,也覺得這些型別送給紗這樣的女孩子恰好合適,正想上前挑選一個,衣袖卻被紗拉住了。她在左側的一個架子前站定了下來,眼眸直直地盯著一張樣式和以前被美嘉丟掉的那張一樣的面具同樣是赤黑的顏色,尖凸的額角,帶著向後延伸的尖長耳朵,面無表情的造型,只是斜斜向上咧起的眼角又透出些許詭秘的笑意來。

要說有什麼不同,無非是材質上由膠質變成了細膩的皮質,顯得厚實了一些,除此之外幾乎一模一樣。

她拿起面具,摩挲了幾下,然後將它遞給了過來,並用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我,似乎在無聲的傳達著“我想要這個”這麼一句話。

“那就要這個吧。”

我明白她的想法,在心裡嘆了口氣,接過面具,向富子小姐示意:“我可以要這張嗎?”

“請便。只要每個人不超過兩個,都可以帶走。”

她站在櫃檯前,像個真正的店主人那樣做了個不符和身份的手勢。

“還要幫美嘉她們也挑一張。”

紗出聲提醒,生怕我忘了美嘉留下來的話。我點了點頭,又在富子小姐推薦的架子上選中了四張面具,分別是狐狸、熊貓、蝶翼、狸貓等樣式。不過算上我和紗的份額,只能挑選四張,送給紗和美嘉的自是不用說,還剩下的三個人難免患寡不患均,於是我向富子小姐徵求意見:“富子小姐,我們打算替朋友帶幾個,但是配額不夠,可以多選一個嗎?”

“這是要算作上次的獎勵嗎?”

她慵懶地左手握拳託著臉頰,一派悠閒輕鬆地提著筆在櫃檯上書寫著什麼,聽到我的話停下筆轉過頭來,唇角含笑:“如果算成是上次的獎勵,讓你多挑選幾張也可以。”

“那還是算了,我覺得您的獎勵一定比幾張面具更有價值。”

我作勢要放下面具,她就裝作沉吟的樣子:“本來是不行的,不過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讓你幫忙,你如果答應,就可以多挑一張。”

“是什麼呢?”

“追儺儀式你知道嗎?”

“知道。”

我點了點頭,追儺是一個流傳了幾千年的儀式祭典,這一祭典在町裡每年都會舉行,時間在除夕夜晚,由町公所牽頭在茅輪鄉舉行。儀式內容大致為方相士驅鬼,一個大人扮演方相士,一群孩子則扮演振子,其中有兩個孩子負責扮演鬼被驅逐大約就是這樣的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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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雪祭時間算的是公曆,所以這個時間段其實折他們還沒過春節。由於原著是千年後的世界,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三千多少年,所以就不對具體時間進行推算了,這是個頭疼的計算,翻了下萬年曆也沒個靠譜的。)

“今年的振子還缺一些孩子,你如果去幫忙的話,就讓你多挑一張。”

她笑吟吟的看著我,補充了一句:“當然,也有可能會扮演其中的鬼。雖然只需要兩個鬼,不過往年都沒什麼孩子自願報名,只好用抽籤來決定,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會被抽到。”

“我自己的話是沒有什麼問題。”

我思考了一下,出於興趣的原因,點頭同意:“不過我的父母不一定會同意。”

“這可不是什麼壞事,他們會同意的。”

富子小姐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

說聲抱歉,最近工作上比較忙,以致於拖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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