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展的不錯!”

一棟高達數百丈的城牆之上,如同山嶽一般坐落在一處峽谷的盡頭。

四人站在城頭之上,正當中的一位佝僂老者看著身旁的青年,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縷笑意。

那青年並未開口,始終直視著萬里之外的一片雪白風景。

他一身玄色長袍,儘管是這冰天雪地,風雪交加的地界,卻也只是單薄的長衫,在這似乎伸手就能觸碰到雲霧的城頭之上,長衫被呼嘯的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身後揹著一把帶鞘長劍,劍鞘上的捆綁布條已經破爛起毛,金屬製成的劍鞘,更是有了一些暗紅色的鐵鏽,看上去殘破不已。

倒是老者身旁的一位雪白貂裘的婦人躬了躬身:

“多謝前輩誇獎。”

婦人的肩頭,站立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小鼠,周身上下猶如皎月一般明亮的毛髮,極小的眸子之中,生有一金一銀兩只瞳孔,乍一眼看上去詭異,卻不給人多麼妖邪之感,反而在這兩腳直立的小鼠身上,有著一絲絲若隱若現的神聖感。

“數百年前,我便叫凝玉來幫我尋找這氣運節點,如今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老者長嘆一口氣,緩緩走到了城頭邊界,雙掌扶著那城牆,稍稍有些渾濁的雙眸,同樣跟之前那年輕人那般,遙遙的看向遠方的萬里風雪。

漸漸的,老者原本佝僂的身軀緩緩直起,滿是褶皺乾癟的皮膚之下,一點點光澤逐漸充盈起來,氣色紅潤,破爛翻飛的白髮,不過只是轉瞬之間,就已經恢復了烏黑。

待到之前的老者再度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身材消瘦的青年。

長相還算是尋常普通,雙唇單薄,鼻樑高挺,一雙眸子再不復之前那般渾濁之意,璀璨如黑夜之中的兩點寒星。

若不是身上的衣衫仍然是之前的那老者般粗布麻衣隨意,哪裡還有剛剛的半點影子?

他滿頭烏絲隨著這城頭之上的凜風四下飄動,轉過頭來看向如今正以驚愕至極神色看向自己的三人,微微一笑。

沒有理會那邊的沈凝玉和高大老人,這青年看向身後負劍之人,溫潤如同白玉無瑕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這把劍卸去,從今以後,便交給你了。”

之前的那負劍青年沒有開口說話,從始至終就沒有說過半個字。

那人笑了笑,重新拍了拍他的肩頭:

“重的很啊。”

韓撼與沈凝玉對視了一眼,只有他們兩個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其中的分量。

自然是極重的,整個劍道延綿的氣運,加上事成之後的雲州一洲之地的氣運所集中,除了這柄名震九州將近千年的凡鐵神兵之外,這份沉重,便只有個人知曉了。

待到這負劍青年離去,三人也未曾離開這洪王城城頭之上。

韓撼率先開口道:

“前輩,此番蓬萊山一事,那突然出現的......”

“不用去管,不論是何人,到時候都須得乖乖來洪州出征,這是大事。”

已經不再是老者的青年聲音平靜,卻有著一種無法讓旁人質疑的氣度。

“攘外必先安內,只不過時候未到,再過幾年,等到這十四處陣基歸位,您與我等要驅動大陣,如何能夠?”韓撼是個心直口快的,對於眼前之人,也不需要什麼藏藏掖掖。

青年搖了搖頭:

“即便我不在,到時候也會有人的,放心便是。”

沈凝玉想了想問道:

“那個位置的人選,前輩可否已經選定了?”

青年點頭:

“尋幽城派系之中出了一個人作為祭品,白帝城派系之中到底也要出一個做這件事。”

“這......”

韓撼與沈凝玉兩人對視了一眼,只不過前者有些納悶,後者微微蹙眉,驚疑不定。

高高的城頭之上,風雪交加,青年並未在乎,任由著鵝毛大的雪花落滿了渾身上下,他仰頭看向這始終陰沉沉的天空之中,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樣大的風雪,終於快要結束了。

大風雪過後,定然是極其燦爛的豔陽天。

...

同樣是在這片城池之外,只不過並非這城樓之外,而是後方的一處高峰上。

一處茅草屋前,一個神色木訥的少年坐在門口的破樹墩子上。

被清掃出來的小院之中,難得的露出了黑色的地面。

一大堆破敗的松枝樹葉堆在一起,在一處石頭堆砌的灶臺之上,生著並不算多麼高的小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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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藥壺在灶臺之上,壺身黑漆漆的,不過卻沒有什麼熱氣散發。

灶臺前蹲著兩道身影,一個女童模樣的小丫頭,雙眼無神,一個黑衣青年,蹲在那邊,灶火弄得兩頰黑漆漆的,青年不管不顧,大力的用嘴吹著那火苗並不算旺的柴火堆。

女童雖然看不到什麼,但是感覺很有趣,在一旁咯咯樂個不停。

青年有些苦悶,瞥了一眼那邊坐在破木墩子上的木訥少年,發現這位前輩如今正兩眼無神的看向天空雲朵,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青年倒是沒什麼,女童在一旁倒是有些埋怨,這邊這麼冷的天,在這裡生火煮藥,的確是難為人。

大約一個時辰,青年看著那黑漆漆的藥壺上總算是多了一層白氣,喜上眉頭,從一旁拿過瓷碗,將裡面黑乎乎的湯湯水水倒進了碗中。

之前那還在仰頭看天的木訥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兩人身後,稍稍聞了聞其中藥香,淡淡的開口道:

“不錯。”

秦錚嚇了一跳,不過更多的還是興奮:

“前輩,這幾年時間,洛兒始終不間斷的服藥,不知這先天的眼盲之症......”

少年面不改色:

“從今往後,這藥可以不必喝了。”

還沒等秦錚露出喜意,少年繼續道:

“不過想要讓這小丫頭雙目恢復如初,還需要一點東西。”

秦錚皺了皺眉。

“之前我原以為只是尋常的眼盲之症,後來發現了其中蹊蹺。”

少年頓了頓,繼續開口道:

“在平洲之時,給你療傷治病,你說這是你妹妹,我原以為是親妹妹,血脈自然是如出一轍,擬定的方案對於尋常人的雙眼來說,到了這個地步,雙目之症早就應該完好如初了。

不過你妹妹血脈特殊,極其特殊!這眼部所在,本身就已經是壞死了,想要讓雙眼復原,如今這些年湯藥服下,其實只差臨門一腳,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少年不再賣關子,輕聲道:

“將你妹妹同族的其餘血親,取其血脈精華,給你妹妹服下,填補因為雙眼壞掉而損耗的血脈,將其彌補之上。到時候,自然是水到渠成。”

“這......”

秦錚傻眼了,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家妹妹是什麼勞什子的血脈,況且想要尋找什麼血裔親族,在這茫茫的九洲之上,跟大海撈針有何區別?

“你這心境,還需要多多歷練,我既然已經指出了,自然會如實相告。”

少年道:

“你妹妹珍藏的那副手套,便與其血脈相連,我也不妨直言告訴你,那是中洲珊瑚郡秦氏的寶物,這般說來,你妹妹的血脈,你可曾知曉了?嘖嘖,當真是不知道你與她是如何在沙洲平洲那地方相遇的!”

秦錚又是一愣,雖然那秦家同樣不好相與,不過總歸算是有了個目標。

“好了,你我之間的交易,也算是結束了,我雖然並未治好你妹妹,但是不管怎麼說,也只差最後一步,這些年你跟我學習醫理,也算償還了一部分。

不過我做生意向來是公平至極,為此,你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少年神色平靜。

儘管心中不捨,不過秦錚這麼多年也算是知曉此人性情,沒說什麼離別之語,只是恭恭敬敬的帶著妹妹秦洛,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秦錚沒有什麼想要向前輩請教的,不過想起洛兒,還是斗膽想像前輩一問,洛兒這身子,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嗎?”

看了一眼十幾年時間,仍然沒有生長半分的妹妹,秦錚眼中滿是痛苦。

一旁的小丫頭倒是拍了拍自家哥哥的手背,示意不算什麼。

少年無奈道:

“你妹妹當年才多大,就修煉那種強行錘鍊體魄的功法,而且後來修煉的這個功法,雖然淺薄,但是卻怪異邪門的很,主要修行肉身,卻無半分錘鍊功效,像是一種極為高深功法的前半部分。

若是想要恢復,也無不可,我以手段廢去她如今的實力底子,再以通天蓮,長生果等珍材異寶煉出一味可以延年益壽數十載,用在她身上卻只是用來長大三寸的衍生丹。”

秦錚抿了抿嘴,緩緩從地上起身,拱手道:

“多謝前輩,小子知道前輩有大事要做,所以這才特意讓小子與舍妹先行離去,如此,便不打擾前輩了。”

少年沒有多說什麼,看著兩人離去下山的背影,重新坐回到了那個滿是雪水尚未乾透的破木墩子,開始繼續仰望著這漫天暮靄:

“何苦來哉啊,目盲心不盲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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