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著晏翡妖孽,實際上,左鵠伐卻偷偷瞥了唐歡一眼,心想再妖孽又能如何。

葉之瀾被抓來長歡宮後,還不是親口承認風雲月報的榜單只能算個參考。

唉,三界之內,就沒幾個見過世面的傢伙!

梨花洞府內,葉之瀾已經恭候多時。

左鵠伐將唐歡送至洞口便走了,和謝煊不同,葉之瀾絲毫沒有怠慢,親自出來接的人。

梨花洞府,洞如其名。

除了如雪落枝頭的清雅梨花之外,庭院之中還多出了一把青木瑤琴,廊前一縷熱氣氤氳升起,是白玉杯盞中飄散溢位的清淡茶香。

見到葉之瀾本人,唐歡才勾起長歡殿時留下的印象。

看著一身脫俗仙氣的葉之瀾,唐歡懷疑左鵠伐是不是搞錯了,這位男寵,看起來明明是那種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高嶺之花。

這種人,會天天編排他的床笫之事...?

將一腦門問號的唐歡迎進洞府,葉之瀾沒急著開始探查識海,而是淡聲問:“宮主,可要先喝些茶?”

不止人生的冰雪出塵,連聲音都如清泉般冷冽。

唐歡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點緊張,一肚子質問仿若被凍住,只能僵硬點了點頭。

亭臺水榭,鳥語花香,靈石築成的圓桌旁,兩人相對而坐,葉之瀾親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唐歡忍不住確認:“聽說你曾是百曉閣的執筆,風雲月報也是出自你手?”

葉之瀾看了唐歡一眼,一語中的:“宮主是想問風雲月報上關於你的那些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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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歡點頭。

葉之瀾也點頭:“是我寫的。”

唐歡:“...?”

好傢伙,態度還挺理直氣壯?

葉之瀾一口承認,反而讓唐歡一時語塞,唐歡還等著他解釋原因呢,然而葉之瀾竟沒了下文,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唐歡只好接著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本座可不記得曾做過那些傳聞。”

傳聞兩個字,唐歡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哪知葉之瀾竟風輕雲淡道:“正因為不確定,所以關於宮主的訊息,字首均是傳聞,我只負責執筆,內容大多是三界之人投稿來的,對於加有傳聞的八卦,百曉閣並不保證其真實性。”

唐歡氣結:“那不就是造謠麼!”

葉之瀾想了想,點頭:“算是。”

唐歡:“...”

這人明明長了副風光霽月的皮囊,說出的話竟如此厚顏無恥,唐歡被噎得憋悶,索性不再理他,邊喝茶邊生悶氣。

說到底,原主自己都不介意被造謠,還將始作俑者收入後宮,他這個外來戶還能說什麼?

葉之瀾看著悶悶不樂的唐歡,琉璃眸底劃過一抹複雜,放下茶杯道:“關於我,宮主便只記得這些?”

唐歡敷衍道:“這些都不記得,左護法告訴我的。”

葉之瀾抿了下薄唇,又問:“宮主可還有什麼想問我?”

唐歡不想問了,就是生氣,完全生氣!

他更想問問原主,是怎麼想的,才找這些莫名其妙的傢伙做男寵。

目前為止,也就那只小狐狸比較得他的心意。

於是唐歡沒什麼好臉色地說:“那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葉之瀾沉默須臾,垂袖起身,白衣翩然。

“宮主請隨我來。”

...

為了將記憶的問題圓過去,唐歡也是豁出去了。

昨日的疼痛太過記憶猶新,坐在床上後,他便先虛張聲勢地強調:“因為故意用神識刺激我的識海,謝煊被罰去泡了一天的玄冰池。”

葉之瀾皺眉道:“謝煊?”

唐歡緊張的臉色發白:“對,你若是敢如此,本座便罰你去泡上兩天!”

葉之瀾啞然失笑,一時間,那清冽如寒山般的眉目宛若冰雪消融,綻放出晶瑩剔透的華光。

“我不會同他那般荒唐,宮主多慮了。”

唐歡心道得了吧,你編的那些傳聞可更荒唐,此刻也沒心思欣賞美人,身體和精神都繃成了一彎弓。

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待到葉之瀾靠近時,他還是本能地朝後傾躲。

“等...等等!讓我先緩...”

話還沒說完,視野突然一陣變幻。

他仰躲,葉之瀾竟順勢將他推倒在了床上,唐歡愣愣看著眼前的葉之瀾,又看了看肩膀上的手,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要幹什麼?

葉之瀾面不改色道:“既然宮主怕疼,我們便慢慢來吧。”

唐歡問:“慢慢來...還需要躺著?”

葉之瀾點頭:“陌生神識之間必然相斥,想緩解痛楚,宮主只能先熟悉我的氣息,過程比較耗時,還需要宮主徹底放鬆,所以躺下比較方便。”

唐歡似懂非懂,在葉之瀾坦然的目光裡,猶豫地‘哦’了一聲。

如果真能不那麼疼的話,躺著就躺著吧,反正得折騰一天。

葉之瀾很快也在他身側躺下,梨花和茶葉混雜的冷香隨之而來,那身雪衣灑了一床,“宮主昨日是如何做的?”

唐歡道:“謝煊讓我坐下,然後便直接將神識探入了。”

葉之瀾冷聲道:“是魔族之人的作風,不計代價,急於求成。”

唐歡這次聽懂了:“所以慢慢來,其實可以不那麼疼的?”

葉之瀾沒作答,而是緩下聲音道:“宮主,轉向我。”

唐歡聞言轉過身,一隻微涼的手拂過他額角,理了理髮絲,停在了耳側。

葉之瀾垂眸,看著全然不設防的唐歡,竟覺有些不快。

如此大的變化,姜連枳發現了,謝煊發現了,連那姬堯也有所察覺,他卻是此時才知曉。

第四個...

不,還有那晏翡。

葉之瀾嘴唇不自覺抿成了一條線:“宮主昨日與那姬堯都做什麼了?”

唐歡納悶他突然問這個幹嘛,偷擼狐狸的事難以啟齒,便尷尬地轉回了話題:“...沒幹什麼,先探查識海吧。”

見他不想說,葉之瀾眸色一暗,卻也沒有再問。

關於謠言一事,他並沒有說實話,為的是試探唐歡忘了多少,結果貌似是真的忘了個乾乾淨淨。

五十年前的百曉閣,雖打著通曉三界的旗號,卻只是個旗號罷了,類似星辰海深處,九重山之巔,以及長歡萬丈谷,都是百曉閣難以企及的區域。

而在這之間,最神秘的地方不是長歡谷,最神秘的人卻在那片谷底深處,便是當時剛上任二十多年的長歡宮主。

長歡宮作惡多端,前有分/身萬千左鵠伐衝鋒震敵,後有笑面摺扇蕭長離排兵佈陣,幾十年間,盜取三界珍寶無數,為此不知覆滅多少宗門小族。

五十年前,貢山一帶曾棲息過一族名為火靈兔的妖獸,結果一夜之間,被長歡宮數百邪修殺了個精光,那元嬰境的火靈兔王臨死之前自爆了識海,使得一段對話響徹三界。

火靈兔王聲嘶力竭:“我火靈兔一族棲息深山,從不參與三界之爭,更不曾與長歡宮為敵,長歡宮為何非要置我等小族於死地!!!”

蕭長離笑道:“我們宮主近日有些畏寒,你們一族的毛皮正合適,三千只兔子,差不多能做套地毯。”

左鵠伐更耿直:“火系一脈裡你們最好殺,要是不夠的話,我們再去火翼虎那湊湊。”

火靈兔王苦笑:“哈哈哈...滅族之事,竟是如此荒誕之理由,長歡宮枉顧天道!本王就是死無全屍也不會給那魔宮之主做地毯,我不甘啊——!”

左鵠伐急道:“靠!這死兔子竟把識海炸了!”

那一段震撼三界的傳音最終以蕭長離的抱怨收尾。

那人不急不緩道:“閉嘴,別吵到我們宮主睡覺。”

自此一役,此任長歡宮主第一次浮出水面,在三界一夜成名。

窮兇極惡之名!

唐歡從未出過長歡谷,資質樣貌,武器功法,通通成謎,曾有數百宗門意圖從百曉閣購買唐歡的情報,卻不知百曉閣同樣一無所知。

彼時葉之瀾剛推出風雲月報,有人便質疑百曉閣根本沒能力洞察三界,風雲月報也無力攪動風雲,為了百曉閣在鞏固三界的地位和權威,葉之瀾決定十年之內,誓要查明長歡宮。

唐歡不出世,那便將他逼出世。

自此,風雲月報才多出了【傳聞唐歡】這一固定板塊。

人人都在傳聞唐歡,葉之瀾寫了太多傳聞,卻在與傳聞一見當日,放下了手執的筆。

自此,三界之間再沒有什麼風雲道人。

卻有了梨花洞府的葉之瀾。

...

唐歡見葉之瀾遲遲沒有動作,以為在被他警告後,葉之瀾怕弄疼他受罰,才遲遲不敢開始。

這麼幹躺著也不是辦法。

唐歡糾結了一會兒,咬牙主動朝前湊了湊,與葉之瀾額頭相貼。

他彆彆扭扭地改口道:“只要不是故意弄疼我,我又不會怪你,開始吧。”

葉之瀾呼吸一滯,清冷淡然的臉上飛快浮出一抹薄紅,停在唐歡耳側的手遲疑良久,終究將人摟在了懷裡 。

這姿勢有點親密,唐歡正欲掙扎,葉之瀾便輕聲說:“宮主要先習慣我的氣息。”

見他一臉正色,唐歡忍著不自在問:“然後呢?”

“閉上眼睛,感受我的神識,試著與之交融聯絡。”

這個唐歡剛學會,他閉上眼睛,一點點釋放出神識,葉之瀾則靜靜看著他。

很快,唐歡‘咦’了一聲,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古怪道:“你的神識好像...唔...怎麼說呢...”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葉之瀾卻心中有數,道:“宮主是變異冰靈根,我是水靈根,沒有互斥,也不論相生,而是同一本源,所以宮主會覺得很舒服。”

唐歡沒否認,的確很舒適,不像昨日那般本能似的排斥。

謝煊的神識灼熱如火焰,時刻焚燒著他的識海,葉之瀾的神識卻好比一團溫涼滋潤的水流,沒有痛苦不說,甚至安撫了他修煉一夜的疲憊。

唐歡有些昏昏欲睡,想到還在別人的洞府,才強撐著沒睡。

之後的探查過程比在墨竹洞時要順利的多,只有在進入識海的一瞬間有些疼,唐歡剛繃緊身體,葉之瀾的手便輕柔撫過他的後背安撫,道道靈氣輸入,瞬間緩解了大半痛苦。

葉之瀾問:“宮主能否感覺到傷處的大概方位?”

唐歡:“感覺不到。”

完好無損,他能感覺到什麼,只能感覺到羞恥。

堂堂長歡宮主,卻天天都要開啟識海讓別人觀光,一想到此時他的情緒葉之瀾都能感覺到,唐歡就恨不得靈魂出竅。

好在,今日不像昨日一般難熬,分析溫習完腦子裡的幾篇功法便過去了,葉之瀾探查到傍晚,最終依舊是一無所獲,唐歡也不驚訝,下床便打算走了。

臨走之前,葉之瀾問他:“明日宮主去哪裡繼續?”

唐歡轉回身:“不還是你嗎?”

葉之瀾頓了頓,不動聲色地說:“謝煊只被罰了一日,宮主若是想去墨竹洞,也是可以的。”

沒等葉之瀾說完,唐歡便撥浪鼓似的搖頭:“不不不,本座還是來你這吧!”

謝煊擺明了看他不順眼,這次被罰,下次說不準更得寸進尺地折騰他,在葉之瀾這知道可以沒那麼疼後,唐歡更不想再經歷一番昨日的痛苦。

聽完他的話,葉之瀾眉目間疏離散去,唇角勾出一抹淺淺淡淡的弧度,白衣勝雪,清麗絕俗。

“既然如此,明日葉某便靜候宮主了。”

唐歡點點頭,目光一秒都沒有多留,徑直走了。

疼是不疼,可氣還沒消,三歲能淫這事兒他能記一輩子!

晚上左鵠伐忙著打理長歡宮內勤,來接他回去的是名普通宮人,路上,唐歡讓那宮人先帶他去一趟玄冰池。

若是葉之瀾沒提起謝煊,他差點都忘了這傢伙已經在什麼玄冰池裡泡了一天了。

他得去看看玄冰池到底是什麼東西。

唐歡憂心忡忡。

左鵠伐那麼不靠譜,不能真把人給泡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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