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僧如四尊泥塑神像般默立不動。

三人關切地互望一眼,風后還劍入鞘,道:"多謝四位大師成全,但我們未有一人離殿,何以大師會讓我們離開?"

苦性老僧乾枯的臉上現出一個笑意,慈祥合什道:"善哉善哉!方才風施主已然能夠離開大殿,細算起來是我們輸了,出家人怎能斤斤計較。因緣而留,隨緣而去,三位居士珍重。"

陽光普照大地,成片成片的日光隨著風輕盈寫意地飄降,把人間裝飾成純美迷離的天地。

三人步出天王殿,大雄寶殿裡誦經之聲仍是如潮水般送來,抑揚頓挫。

風後邊走邊道:"少林寺絕學果然博大精深,今趟我們真是大開眼界了。"

雲離子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們今天學到的東西比往日十多日加起來還要多。"

寶殿前,天鳴方丈微笑道:"三位施主今日一戰,足可名震江湖了。"

風后上前致禮道:"全賴四位大師手下容情,我們何足自豪!"

天鳴禪師不可置否,只微微而笑。

風后卻跪倒在地,拜了幾拜,道:"大師恩義,晚輩銘記五內。"

天鳴連忙伸手相扶,笑道:"居士忒也多禮了。"

風后道:"小子擅闖寶寺,又盜取經書,攪了佛門清淨,大師不禁不責罰,還有意成全,這番大恩大德,小子當真是無以為報了。"

天鳴禪師合什道:"貧僧也只是稍盡心力而已,居士之言,萬不敢當。"

無相冷哼一聲,面對三人冷然道:"你能說出這幾句話,就表明你還有點知恥之心。"

天鳴禪師緩緩轉身,臉色嚴肅,聲調轉為低沉,道:"你就是不服氣,定要辯個是非曲直出來,是也不是?"

無相吃了一驚,天鳴禪師任少林掌門已達三十年之久,德高望重,平時待人溫和寬厚,從未有過與門中弟子責罰,即使嚴語疾詞也是少見。今次耳聽他語氣中含有隱隱的怒意,自是吃驚非小,他心中震盪,自知失言,低頭不語。

天鳴禪師突地嘆一口氣,緩緩道:"無相師侄,你為師處人素來嚴厲,處事公正嚴明,貧僧是十分佩服的,但這幾年,你身上的戾氣卻是愈來愈重,與佛門經義背道之相更顯,你可知道?"

無相低聲道:"是,方丈。"

天鳴禪師凜然道:"少林武學宗旨意在何為?無相師侄,你武藝雖精,但佛法卻大有不及,日後你須潛修經義,參悟佛法才是。"

無相雙掌合什,低眼垂眉道:"多謝方丈指點,無相受教了。"

天鳴禪師臉色一鬆,道:"你知道就好了。"說著轉向風后三人看了一眼,對張君寶道:"那日你師徒二人離寺,雖說是被逼無奈,但終究也是你們違了寺規在先。這條寺規看似不近人情,大有違背佛家經義,但奈何卻是少林用血的教訓鑄成的,所以才不得不小心嚴苛了些,事後貧僧反覆思量,總覺此事過於拘泥陳年舊規,失了分寸,實有愧於你師徒,心感難安。今趟你能來少林,也算是緣分所致,往日恩恩怨怨自當消解,誰對誰錯,也無需再探個究竟了。"

張君寶給他一提起來,心中立感大悲,眼中淚水一顆一顆滾滾而落,道:"多謝方丈。"

天鳴禪師合什道:"天也空,地也空,日也空,月也空,生亦空,死亦空,空空空,夢幻空花,萬事皆空。三位施主走好!"

三人出得少林寺山門,皆是如釋重負。

沿著石階往下行了一段距離,但張君寶自少林出來,便神情沉重,心事重重的樣子。

風后與雲離子有心排解,但卻不知該從何著手,又恐失言反激起了他的悲傷,一時竟只陪著他默默前行。下了少室山時,眼前景色鬱鬱蒼蒼,挺拔峻偉之勢陡然轉變,花木叢林,清風淡雅。張君寶一時竟看得痴了,捨不得就此遽然離去。

風后與雲離子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尋常景緻怎會讓他痴迷如此?但二人耐著性子陪他同看時,又發現他的精神狀態竟進入了一種空明寂靜的境界,這才恍然始知,原來他是心有感悟,心中不由既是高興又是羨慕。雖然三人這次少林之行皆有所得,但現在瞧來,卻是張君寶收穫更豐。

日漸西斜時,張君寶忽地大笑一聲,當先而去,口中更是吟道:"山河氣象連天闊,洞府神仙避世遙。白玉黃金終莫守,春花秋月固難繞。百年一覺浮生夢,萬年俱非恨寂寥..."

風后心中暗歎道:"他究竟是要出家修道去啦!"

三人回到客棧時,半鉤銀月掛在樹梢上,起風時,帶著絲絲涼意,這個時候,入秋已經一月有餘了。

只字未提少林之行,風后與張君寶只將各得一份的'九陽真經';送到郭襄身前,叫她潛心參悟。

風后從房中出來,便半刻不留,往街外趕去。

他將陳家風給放了出來時,對方顯然是吃了一驚,兀自不通道:"你當真成功了?"

風后見他容色憔悴,只短短兩日的光景,他竟瘦了一圈下去,心中歉疚之意更盛,當即一揖到底道:"這次實非得以,陳兄萬萬見諒才是。"

陳家風卻不理他,精神恍惚,嘴中喃喃自語道:"我這次真是罪過大了,少林待我恩重如山,但我卻為了自己的苟且,竟做出了出賣師門的下作之事,當真是豬狗不如。我還有何臉面存活於世?"

風后瞧他臉上沉痛懊悔之色溢於言表,不由吃了一驚,當即道:"陳兄何出此言,其實我這次去少林全蒙方丈大師慈悲寬厚,不計前嫌,才得以成功的,與你卻絲毫無關係。"

陳家風睜眼道:"什麼意思?"

風后嘆氣,便將少林之行的整個過程說了一遍,這才道:"唉,小子先前行事多有莽撞,多有得罪,陳兄多多海涵。"

陳家風蔚然而嘆,道:"既然師門都不跟你計較了,我自當遵從師命,但你得須保守這個秘密,萬不可洩露出去,並且將所劫鏢物係數奉還。"

風后道:"這是自然。"

二人到了隱藏劫持鏢之處,將樹木整理清楚無誤後,風后抱拳道:"後會有期,希望日後還有機會再見。"

陳家風哼了一聲,淡淡道:"還是後會無期的好。"

風后微微一笑,道:"給陳兄惹了許多麻煩,剩下的攤子陳兄是否需要在下出力。"

陳家風沉吟半晌,他鏢局連遭劫持,自己又給當街擄了去,這連實在是丟得有點大。且自己失蹤了兩日之久,如果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回去,極不符合常理,總得編個叫人信服的理由才是,或許還真要這小子幫忙。

他往風后瞧了一眼,對方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裡卻似有若柔若無的你便會如此的感覺,不由心中來氣,昂起頭道:"不用了,我自有對策,你走吧,從此以後,咱麼便誰也不認識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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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后點頭道:"既然陳兄早有萬全策,那我就先行告辭了。"

只是臨行前,他又道了聲:"對不住了。"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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