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良野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

七月的滬上,酷暑難耐。

他貪圖涼爽,午休的時候開了風扇,沒有蓋毛毯。

睡醒後便覺得有些鼻塞,頭昏昏的。

然後便聽到了禮查飯店門口的爭吵。

坂本良野皺了皺眉頭,抬頭看,就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頗為俊逸的青年男子,訓斥了似是衝撞了他的男子後,揉了揉胳膊。

宮崎君?

坂本良野看清了此人的面容,非常驚訝。

然後是湧起的喜悅感。

幾乎是與此同時,程千帆下意識的扭了扭頭,也正好看到了坂本良野。

他露出極為驚訝之表情。

“宮……”就在坂本良野要呼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程千帆幾步走上來,靠近了坂本良野,表情急切且嚴肅,“坂本君,不要說話,跟我來。”

說著,他轉身就走。

坂本良野驚愕,但是,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後趕緊跟著程千帆。

在距離禮查飯店約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咖啡館。

程千帆徑直推門進入,直接找到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約莫半分鐘後,坂本良野也推門而入。

“兩份咖啡。”程千帆正在交代侍者,“一份不加糖,這位先生的咖啡多放些糖。”

……

侍者離開後。

“宮崎君,真的沒想到還能在上海見到你。”坂本良野高興的說道。

“我也沒想到竟然在滬上和坂本君再度相遇。”程千帆露出高興的神情,“前番收到老師的信,說你曾去北平找尋我,老師也曾說你將要回國在外務省工作。”

“我不想要回國,想要留在中國工作。”坂本良野說,“我喜歡上海這座美麗的城市,所以決定來上海工作。”

此時,侍者將咖啡呈上。

坂本良野喝了口咖啡,高興的點點頭,“沒想到上次一別,宮崎君竟然還記得我喜歡喝加糖的咖啡。”

“好朋友,是記在心裡的。”程千帆微笑說,“坂本君送我京都的美酒,可惜我沒在北平,想必被我的老師‘貪汙’了。”

兩人相視一眼,都是笑起來。

儘管接觸不多,但是,兩人都很欣賞對方,有著良好的友誼基礎。

……

“上次一別,已經一年多了。”程千帆舉起咖啡杯,“能夠再度在滬上相逢,真是太開心了。”

“說的沒錯,為此次相逢乾杯。”

兩人微笑著,以咖啡代酒,碰杯。

“坂本叔叔呢?他近來身體可好?”程千帆關心的詢問坂本長行的情況。

“謝謝宮崎君的關心,父親的身體一直很好。”坂本良野嘆口氣,“只是近來工作繁重,我擔心他太過勞累。”

“數月前,老師與我的信中說,坂本叔叔已經不再承擔教學任務,怎會如此勞累?”程千帆驚訝問。

“帝國擔心中國的重要文物毀於戰火。”坂本良野說道,“故而,帝國內閣邀請了包括父親大人在內的一些教授、學者,最近正在研究、整理北平故宮的文物資料。”

“原來如此,坂本叔叔實在是太過辛苦了。”程千帆感嘆說道。

他的心中是那麼的憤怒和憋屈,北平還在國府手中,北平還沒有淪陷,日本人竟然已經在打北平故宮之文物的主意了。

此外,從坂本良野這一句無意之言,程千帆也再次佐證了日本有意擴大戰事、佔領平津之狼子野心。

……

“坂本君是什麼時候來上海的?”程千帆用湯匙輕輕攪動咖啡,隨口問道。

“來了好幾個月了。”坂本良野說道,“我現在在帝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工作。”

“真的嗎?”程千帆驚訝問,笑著說,“沒想到坂本君竟然也到了總領事館工作,成為今村先生的同事。”

“是啊。”坂本良野聞言,爽朗的笑著說,“宮崎君,你可能想不到,我不僅僅是今村先生的同事,確切的說,我現在正是在今村先生的身邊工作,是今村先生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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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帆愣了下,搖搖頭,說道,“確實是想不到。”

他的內心其實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開了個頭,坂本良野就主動將一切和盤托出了。

這甚至打了程千帆一個措手不及,他腦子裡準備好的預案和話術,都不得不大幅度刪減,重新思考。

“宮崎君剛才是在執行任務吧,所以不能與我相認。”聊了好一會了,坂本良野終於想起兩人剛才相遇之時的情況,問道。

“算是吧。”程千帆苦笑一聲,他從兜裡摸出香菸盒,就要抽出香菸,卻是又將香菸放回兜裡。

“沒事,我雖然極少抽菸,但是,不介意的。”坂本良野笑著說道。

“你有點傷風了,聞到煙味不好。”程千帆說道。

“宮崎君,你怎麼知道的?”坂本良野驚訝問。

“細節。”程千帆指了指坂本良野的鼻子,“你的鼻腔不通氣,所以,說話有些嘶啞。”

“果然厲害。”坂本良野高興的說道。

……

“能夠在上海再次遇到坂本君,實在是太開心了。”程千帆感嘆說道,“真是奇妙啊,一年多前,我們在上海認識。”

“然後便揮手作別,一年後,再度相逢,竟然又是在上海。”程千帆長吁一口氣,微笑說道,“我沒有記錯的話,坂本君去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今村先生的吧,沒想到現在竟然在今村先生身邊工作了。”

“人生真是奇妙啊。”他露出一絲羨慕的表情,再次輕輕嘆了口氣。

“今村先生對你也是很欣賞的,曾對我提起過宮崎君。”坂本良野不忍心朋友傷感,寬慰說道。

程千帆內心又是一愣,他這個話題目的是朝著今村兵太郎的身上引,他甚至打算冒險主動提出來對今村兵太郎的尊敬,渴望有機會當面聆聽教誨。

但是,坂本良野的配合程度頻頻打亂他的節奏。

程千帆立刻‘卻之不恭’。

“真的嗎?”程千帆高興的說,“沒想到今村先生還記得我。”

他的腦子裡快速思索,正要繼續說話。

卻是看到坂本良野抬起手腕看表。

程千帆內心焦急,竭力表現的表情平靜,問道,“坂本君有事情?”

“我要去總領事館上班了。”坂本良野微笑說,“快要遲到了。”

“太遺憾了,我們剛剛——”程千帆露出遺憾和焦急交雜的表情,說到。

“今天是今村先生的生日,如果宮崎君能夠出現,想必今村先生一定非常驚喜。”坂本良野打斷了他的話,說到。

程千帆眨了眨眼睛,將自己要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裡,露出驚訝的表情,“今天是今村先生的生日?”

“是的,真是太巧了。”坂本良野高興的說,“宮崎君,失陪了,我要去上班了,這是我在禮查飯店的房間鑰匙,你在那裡等我下班,我們一起給今村先生一個大大的驚喜。”

說著,坂本良野轉身就走開了。

宮崎君一定不太願意自己帶他去見今村副官。

坂本良野在心裡說。

他害怕宮崎健太郎會拒絕,他瞭解自己的這位好友,是一個頗為敏感且內向的朋友,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施捨和幫助。

所以,他決定丟下鑰匙就走。

此時。

低頭看咖啡桌上的房間鑰匙,抬頭看坂本良野離開的背影,程千帆的表情是有些呆呆的。

他承認,談話的氣氛和話題,都是他在引領,他也在悄悄營造自己因為坂本良野的好前途而黯然神傷的情緒。

但是,這個程序和結果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結果都要好十倍,但是,他莫名有一種非常無力的感覺。

很沒有成就感。

不過,此事、此種感覺: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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