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們還在撞門。

王鈞是一個很謹慎細心的老地下黨員。

雖然是文化人,但是,很實在,也很喜歡琢磨細節。

他入住這個院子後,就從外面弄來了兩塊別人丟棄的大石磨。

石磨放在門後兩側,地面弄了些許坡度,下面墊了瓦塊阻止石磨滾動。

剛才門外槍聲一響,大壯立刻用改錐將瓦塊打爛,使出渾身力氣將兩塊石磨推下去。

院門正靠後挖了約莫小拇指深的淺坑。

咣一聲。

兩個石磨滾下去,相撞,正好堵在了門後。

正是因為有此準備,所以特務們才沒有能夠迅速撞門成功。

……

“老王,你先上去。”康二牛扶住梯子,對王鈞說。

“老康,你上!”王鈞知道不是廢話的時候,他直接將康二牛一推,“這是命令!”

康二牛是上海本地人,街頭巷子比他摸得清,而且老康槍法最好,如果三個人中有誰有機率逃出去,那就是康二牛。

康二牛爬上梯子,就看到有特務從院門右側爬上牆頭,他隨手就是一槍。

特務慘叫一聲,中槍落於牆下。

“牆上有人!”眾特務驚慌喊道。

此時,大壯也從院門裡面朝外開了槍,儘管沒有打中人,門外的特務嚇了一跳,躲在門兩邊、探出腦袋胡亂開槍還擊。

牆頭上的康二牛槍法不俗,連開三槍,打死一人,打傷一人,還有一槍擦著一名特務的頭皮飛過去。

這連續幾槍,嚇得特務們心驚膽戰。

他們確實是想著抓紅黨立功,但是,沒人願意把命搭上。

一時之間,康二牛在牆頭上一人一槍,竟然壓制住了敵人。

……

“冊恁娘!”丁乃非吐了口泥土,剛才那一槍險些擊中他,堪堪打到牆壁,濺起的沙土飛進他的嘴巴裡。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兩把槍。

這是極為罕見的。

經過了去年的大搜捕之後,紅黨組織損失慘重,用黨務調查處的內部之報告來形容,就是紅黨大勢已去,大多數被捕,只餘麻雀三兩只作鳥獸散。

此後黨務調查處也曾抓捕過紅黨,還未曾遇到過如此強勁火力抵抗。

在後怕之餘,丁乃非也是內心狂喜,火力強勁,說明對方來頭不小,莫不是這次運氣好、圍到了一條大魚?

……

王鈞拎著槍,爬上牆頭,順勢滑下去。

“大壯,快!”

大壯跑過來,手忙腳亂的爬梯子。

就在此時,從側面的院牆上翻上來一個特務,瞄準就要爬上院牆的大壯就是一槍。

叭!

這一槍直接擊中大壯的肩膀。

大壯悶哼一聲,手上無力,就要從梯子上滑落。

“快爬!”康二牛一隻手揪住大壯的手腕,將他朝上拉。

挨了一槍的大壯咬著牙,一聲不吭,拼命攀爬,在康二牛的幫助下終於爬上了牆頭,顧不上別的,直接就往下跳。

叭!

忙於幫助大壯的康二牛的右肩中了一槍,他身形微微晃動,二話沒說,轉手就是一槍,將偷襲者一槍擊落牆下。

看著康二牛從牆上滑落,王鈞趕緊跑過去攙扶,“老康,你受傷了?”

“沒事,死不了!”康二牛咬著牙說道。

無論是康二牛還是大壯都覺得自己很‘慶幸’,慶幸是肩膀中槍,要是被打中的是腿部,那才是最麻煩的。

三個人沿著巷子就要奔跑逃離。

不料,剛剛跑了十幾步,迎面就來了幾個人,直接開槍將他們逼退。

“混蛋,注意別打要害,留活口!”身後的院子裡,丁乃非氣急敗壞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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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部長,我們被包圍了。”大壯有些驚慌,低聲吼道。

……

這時候,丁乃非帶人從院子裡也爬梯子出來,從他們的側後方圍過來了。

前有阻攔,後有追兵,他們被堵在了這個巷子裡。

看到這種情況,王鈞和康大牛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反倒是都笑了。

慘淡又釋然的笑容。

既然跑不掉了,那就和敵人拼命!

“阿海呢?”王鈞低聲問,面臨隨時會犧牲之可能,他現在還在關心他的下線阿海。

從大壯的口中,他已經有所猜測,阿海發現敵人之後,故意和敵人搏鬥,誘使敵人開槍,就是打算犧牲生命來向他們示警。

康二牛沒說話。

大壯捂著肩膀傷口,發出呻吟聲。

沉默中帶著哀傷。

大家都知道,已經中槍的阿海可能犧牲了,也可能沒有犧牲,但是,阿海是決然跑不掉的。

王鈞的胸膛中被憋屈的火焰充斥著,他不怕死,參加紅色的第一天起,他就有了隨時為國家為民族犧牲之準備。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被特務圍上門,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阿海怎會被敵人盯上的?

是組織內部出了叛徒?

還是敵人透過別的途徑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

搞不清楚其中緣由,即便是犧牲,他也無法瞑目,他擔心的是這件事背後對組織上可能帶來的更大之危害。

……

看著被包圍在巷子裡的三個紅黨,丁乃非面孔漲紅,舔了舔嘴唇,眼眸中是殘忍和興奮的光芒。

這三個人已經是甕中之鱉了!

他剛才聽到那個中槍的傢伙喊另外兩人中的一人‘王部長’。

沒跑了:

這是一條大魚!

丁乃非立刻意識到,他們可能圍住了紅黨上海市委甚至是紅黨江蘇省委的一個高官。

“抓活的。”丁乃非大口喘粗氣,低吼著。

叭!

王鈞趴在地上,迎擊前面巷子口的敵人。

康二牛和大壯這兩個中了槍的傷員則背過身趴著,抵擋著院牆中翻出來的追捕者。

“你們跑不掉了,投降吧!”

“紅黨的兄弟們,投降吧!”

“都是爹生娘養的,不要想不開。”

丁乃非一邊指揮手下還擊,一邊扯著嗓子喊道。

若非他下命令要抓活口,腹背受敵的王鈞三人肯定已經再次中彈了。

局面一時之間僵持下來。

丁乃非不急,他知道這三個人跑不掉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抓活口,特別是那個王部長,一定要抓活的。

……

此時,巷子外,王鈞的家門口的街道上。

中槍的阿海趴在地上,小腿上鮮血直流,一個特工在看押,他一隻腳踩在阿海的後背上。

此人正是此前扮作黃包車夫的郭慶。

其他人都去巷子那裡圍捕紅黨了,此時就只有他一個人在看押這個受傷的紅黨。

“冊你娘!”看到阿海還在掙扎,郭慶另外一隻腳狠狠地踩在阿海中槍的小腿上,並且用力的碾壓。

此前被阿海踹了一腳,又被阿海用黃包車從後面撞到了尾椎骨,疼痛感和羞恥感,直接激怒了這個黨務調查處的特工。

“啊——”阿海發出痛苦的慘叫。

正沉浸在折磨人的暴虐快感中的郭慶,並沒有注意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在他的身後、正輕手輕腳的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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