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現在島上一套房子幾何銅鈿?”

“一萬七。”

叼著根菸,翹著二郎腿眯著眼睛的錢鏢向後靠在軟墊沙發中,副手上的皮革,也是鱷魚皮,油光鋥亮卻又不膈手。

茶几上茶盤擺著七星碗,茶湯宛若琥珀,卻非是本地喜好的發酵紅茶。

對面而坐的,是個跟錢鏢模樣相仿的老者,只是這個老者,半點頭髮都沒有,頭皮鋥亮宛若一顆滷蛋,只是滷蛋上還雕著花。

一種特殊符號的刺青,是錢家內部當家人的代號,一個數字就是一種符號,三百年來,江南道地區的地方豪族,都有自己的一套數字符號,統稱“碼子”。

錢家的“碼子”,早就不用,只是形狀特殊,就用作代號。

此時,對面而坐老者頭皮上的刺青,便是一個代表數字10的碼子。

這說明,他是錢家第十代族長,當仁不讓,說一不二。

“便宜。”

“要漲的。”

“亂黨能不能全部挖出來?”

“你在老家難道不比我清楚能不能挖出來?”

“當我放屁。”

光頭老者不以為意,只是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卻是眼神不善地看著錢鏢,其中一人穿著鬆垮,但腰間確別了一把比較特殊的手銃,此人手按手銃的把守,食指已經伸到了扳機上,然後語氣淡漠地說道:“三老倌,說話靈醒點,你眼門前坐著的,是我們錢家的大老倌,不要太放肆。”

“來,打死我。”

錢鏢冷笑一聲,將嘴上叼著的煙夾在指縫中,然後雙手一攤,“來,大膽點,你有這個實力的。”

“大老倌,你看,是不是處理了他?”

此人卻沒有看錢鏢,反而低頭小聲詢問。

“算了,畢竟是親弟兄。”

“好。”

此人這才鬆開手,依然站在那裡,彷彿剛才從未說過話。

“戳、恁、娘……”

夾著煙的那隻手抬起來,說一個字點一下,錢鏢的眼神,充斥著平日裡罕見的狂氣、乖戾。

“呵呵。”

那人不屑地笑了笑,根本懶得多廢話什麼。

錢鏢額頭上的青筋頓時爆出,瞄了一眼茶几,那裡他放著兩柄銃,這時候只要抽出來,就能一發報銷了對方,但是這個念頭也只是冒出來,身體根本沒有這樣行動的意願。

錢鏢也不覺得自己能做到。

老了。

“教育部那裡,我已經打聽到了訊息,這一次過去,沙贊明年就有機會調入教育部。”

“跟老子有一根卵毛關係?”

“殺龍港教育局局長這個位置,你可以考慮一下,北蒼省會重建教育廳,你可以做個副廳長。”

臉色微動,錢鏢眯著眼睛吸了一口煙,對面坐著的傢伙,是他的親大哥,皇唐天朝內部,非中央核心區的實權高官,他的親大哥錢鏐,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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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南海這裡,沒人會選擇得罪他,哪怕是南海四大家族,哪怕是南海宣慰使府,沒人會想要得罪錢鏐。

“你是老大,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好半天,錢鏢如是說完,對面的光頭老者,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起茶壺,在七星碗中點了兩圈茶水。

拿起了其中一隻,錢鏐遞給了錢鏢,錢鏢接過去之後,他才自己也拿起了一隻,然後微微一咪,品味了茶香之後,這才道:“最近幾年越來越不太平,內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誰都不願意割肉飼鷹,那就不要割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獅駝嶺、北蒼省的花名冊,在你手上?”

“在,怎麼,想要?”

“說實話,到了我這個位置,想要更進一步,肯定想。不入閣,錢家怎麼繼續輝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錢鏢大笑起來,“那就去找啊,找到就是你的了。”

“老三,大家都是家大業大的,誰不要生存?把花名冊給我,這個功,就是錢家的,我入閣,你太平。”

“我梁豐中學畢業的,你是什麼東西?在教我做事?”

冷笑一聲,夾著煙的那只手點了點錢鏐,“你姓錢,我也姓錢,怎麼?你嚇我啊?”

“呵。”

錢鏐向後靠了靠,面帶微笑,語氣淡然道,“你以為你是聖人?”

“我當然不是。”

“知道……”

“但我先生在世的時候,教過一句話。”錢鏢打斷了錢鏐,然後眼神淡漠地掃視著對面幾個人,“沒有背叛階級之階級,但有背叛階級之個人。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錢家‘反賊’。”

說著,錢鏢雙手一攤,笑得非常淡然:“總要有那麼一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

砰!

錢鏐身後那人,抬手就是一槍,錢鏢當場中槍,整個人向後一頓,然後捂著肩頭痛得大叫:“戳恁娘!果然是好銃!彈道不飄!好銃!好銃——”

受傷野獸的嘶吼,讓在場眾人都是臉色微變。

錢鏐神色淡然,開口道:“何必呢,開個價,這世上沒有不能開價的東西。”

“這麼好的銃,給這條狗用,有點可惜啊,大老倌……”

砰!

又是一槍,這一次,卻是瞄準了大腿,子彈並沒有穿透大腿,應該是停滯在了其中,想要取出來,肯定要開刀。

血洞非常的醒目,以至於房間內的人都是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明明是見多識廣,也明明是殺人如麻,可不知怎麼地,看著錢鏢這種模樣,竟然有一種恐懼在心頭瀰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錢鏢在那裡大笑著,“打得好!打得好!戳恁娘——”

砰!

再次一槍,錢鏢整個人已經出現了抽搐,不多時,他呼吸都有些艱難,但是很快,整個人又充斥著活力,痛感超過了一定程度,就會產生快感。

錢鏢目光低垂,落在錢鏐身後那人身上:“狗就是狗,一點用場都沒有,你只土狗朝哪裡放?我錢老三的頭這麼大,開個洞,一定很壯觀,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那種癲狂的古怪笑聲,讓錢鏐也是臉色一變,他微微抬手,然後道:“給他止血,然後取彈頭。”

“是!”

身後另外一人,揹著醫藥箱,就走向了錢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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