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湖的湖面,霧氣繚繞。

一隻小船,緩緩從霧氣之中駛來。

湖心盤坐著一道魁梧的鋼鐵甲胃身影。

“你若有事,直接傳遞精神訊息即可……”

賈唯睜開雙眼,看著駛入湖心的那艘小船,他語氣溫和說道:“何須親自前來?”

“聖裁長大人。”

姚謹撐著竹杆,低聲笑道:“我想試試……撐船的情況下,能不能抵達‘湖心’。”

這裡光明氣息無比濃郁,所謂的霧氣,竟然都是源質所幻化。

整座光明城,都是圍繞紅湖而建。

足見此地造化之強大,福廕之深厚。

想要在紅湖內前進,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與其說光明城是神蹟,不如說這一望無垠的紅湖,才是真正的神蹟,光明神座就在紅湖盡頭深修,火種的力量瀰漫湖面,能夠踏上紅湖的超凡者,無一不是被“光明”認可之人。

越是深入,便越是說明與“光明氣息”親近。

內心有邪祟雜念者,難以前進。

精神不夠純粹,不夠專注者,難以前進。

條條框框,種種限制,使得外來人往往只能乘舟一覽,但即便如此,接近湖心位置,依舊有強大的阻力……這阻力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來自於內心。

心靈不夠強大。

便無法越過湖心,進入紅湖深處。

這層層霧氣,更是因人而異,有些人天生六感通透,便不會被霧氣所擾。

賈唯看著小舟上的青年,緩緩問道:“你如今所見……還是一片大霧麼?”

“霧……更大了。”

姚謹沒有隱瞞,他笑了笑道:“或許是神座大人,也厭惡我所沾染的那些汙濁吧?我恐怕很難進入紅湖後面了。”

賈唯隱於甲胃下的眼神有些複雜。

鎮守秘牢之事,放眼光明城,沒有比姚謹更適合的第二人。

姚謹做事夠果斷,夠凌厲,夠狠!

只是……

有些時候賈唯也分不清,姚謹在做的這些事情,是不是正確的。

栽培姚謹的人,不是他。

而是神殿大長老。

他晉升【聖裁長】之後,便不再去過問秘牢之事,終日在紅湖悟道靜修,整個世界都清淨了許多。

“你在找我,所為何事?”

賈唯低聲開口。

“確有一事。”

姚謹簡單把這幾日外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賈唯很有耐心地聽完。

聽完之後,他笑了笑,問道:“所以……你想借我之手,除掉顧南風?”

“大人,豈敢將您作為棋子?”

姚謹恭聲道:“我是想找出與顧南風一同密謀的另外一人。”

他知道賈唯對外面世家之間的鬥爭,不感興趣。

賈唯澹澹道:“密謀的另外一人?你覺得顧南風可能不是一個人來闖秘牢?”

“不錯。”

姚謹認真說道:“我很確信,東洲遣來光明城的封號,不止顧南風一人。”

“五洲封號攏共就這麼些。”

賈唯皺眉,“東洲從哪再出封號,若真有,神殿怎會不知?”

紅湖湖心靜默了片刻。

姚謹低聲說道:“是這個道理,可若是……那人出自冥王麾下呢?”

這兩個字。

讓平靜的湖面,瞬間生出許多漣漪。

賈唯的心境亂了。

這位聖裁長吐出一口氣,冷冷道:“冥王麾下?”

他還記得很清楚……當年桑洲窟的那一刺!

那一槍,他刺破了顧慎的身軀,將其重重砸入了爆發的曇曜火山之中!

自那一刺後,帶有光明指引的不祥之夢便再也沒有發生過,他曾無數次懷疑顧慎就是孟驍要尋找的“冥王”,只是沒有證據,只不過桑洲窟沉沒之後,賈唯也不再需要證據,在他心中,顧慎已經和冥王畫上了等號。

他受到如此大的神卷。

便也算是側面印證了這個猜想。

可如今再聽到這兩個字,賈唯心湖一時之間有些紊亂。

“只是猜測。”

姚謹一字一句說道:“但絕非妄測。那人就藏在光明城中,我已差人去查,就差把整座城翻個底朝天了,始終沒有收穫,可見此人手段高深……如此人物,不是單獨依靠五大家之力,就能栽培出來的。”

聽完這些,賈唯平靜的眼神之中已有了凜冽殺意。

他問道:“顧南風何時劫牢?”

“或許今日,或許明日……又或許,他會一直等待機會。”

姚謹感受到凜冽殺意之時,便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此行來湖心勸說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賈唯大人的手段,姚謹很清楚。

一旦下定決心要做某件事。

那麼便無人可以阻攔。

“大人,您這幾日不必外出,最好就在這紅湖中心修行,讓越多人瞧見,顧南風和那神秘同僚行動的機率就越大。”

姚謹鄭重說道:“若您離開紅湖,就說不準了。”

顧南風再想救孟西洲,也得看見“成功”的可能。

他此次來紅湖,就是為了告知賈唯“劫牢”之事的佈局,以及穩住這位聖裁長大人!

在姚謹心中,只要能夠說服聖裁長出手,此事便已然成了。

顧南風很強。

可再強……能有賈唯大人強麼?

早在四階之時,賈唯便已經可以和封號硬撼!

如今他再次晉升,放眼西洲,已經徹底沒有敵手。

即便是神殿大長老也親自承認,一對一與賈唯決鬥,沒有勝算。

此地是光明城,有【明光鎧】加持,姚謹想不到顧南風該拿什麼和聖裁者打……至於拿以極速著稱的【嵐切】,他早有耳聞,【明光鎧】專門剋制這種速度見長的強攻能力,顧南風的領域再強,也只有逃命的份。

可進入秘牢這種複雜環境,聖裁長大人堵住出口。

顧南風必敗。

這,就是姚謹要做的最後一賭。

在光明之下,還藏著一座陰暗地牢。

他賭顧南風會劫牢,也賭那個所謂的“幕後人”會一起行動。

……

……

“少主大人,劫牢之事絕非兒戲。”

羅玉額頭滲出汗水,他攔在顧南風面前,不讓其前進半步,同時苦口婆心勸說道:“我知曉您和孟姑娘情投意合,此事必定要做……可如何劫牢,卻是要細細規劃的啊。”

“……”

顧南風看著羅玉,神情有些古怪。

這些話,羅胖子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了。

如今,終於有了他開口間隙。

“我只是要取回那壺茶而已,和姚謹一番口舌,都快涼了。”

顧南風無奈一笑,問道:“你這麼焦急,是擔心我現在就動手?”

羅玉怔了一怔。

顧南風沒好氣道:“跟了我如此之久,你難道不瞭解我麼?我豈是如此莽撞之人?”

“自然不是……”

羅玉擦了把冷汗,連忙解釋道:“可畢竟那位孟姑娘和您關係不一般,此事與以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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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是要救人,便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顧南風澹澹道:“再著急,也不至於就這麼稀裡湖塗去闖秘牢。”

“那就好,那就好……”

羅胖子笑道:“我仔細清算一下顧家在光明城能動用的人手,這幾日再從附近調集一些。”

顧南風挑眉:“做什麼?”

“劫牢是大事——”羅玉正色道:“豈能讓您一人前去,顧家所有人都願為少主赴湯蹈火!”

“蠢貨!”

顧南風抿了口茶水,冷冷道:“你以為這是長野?神殿早就盯著‘顧家’,找的人越多,動靜越大,我的處境就越糟糕。我一人行動,他們看不住,你們一群人行動,他們還看不住麼?”

“少主……”

羅玉咬牙道:“要不我替您先去試試秘牢?”

顧南風輕嘆一聲。

他知曉羅玉是關心自己。

所謂關心則亂,便是如此……真正遇到了事情,失去理智的,反而是這胖子。

“劫牢之事,註定只能由我行動,其他人都只能是累贅。”

顧南風望著羅玉,道:“至於先試秘牢,更是下策,若你被抓了,我該拿什麼贖你?你去了,神殿便再多一張牌。”

“我……”

羅玉啞口無言。

一直沉默的鍾帆,此刻開口了。

他聲音很小地說道:“顧少主,我知曉此次劫牢,事關重大……我們可能都幫不上忙。可還有一人,或許能幫到您呢?”

秘牢看守者是賈唯!

這種級別的看守者,實力太強,所謂的四階去了,也只能是找死!

即便是顧南風,也沒把握全身而退。

但在鍾帆心中,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對這件事情起到幫助,而且還是決定性的那種!

“你想說……那個惡鬼?”

未等顧南風開口,羅玉便搶先出聲。

能在【冰海遺蹟】與兩位封號廝殺……此人即便在封號境界之中,也是絕對的強者!

“不錯。”

鍾帆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顧少主,若您覺得劫牢之事需要幫手……或許可以聯絡那位‘惡鬼’,如果有他相助,或許可以輕鬆許多。”

“如果那‘惡鬼’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倒是可以考慮,只是該如何聯絡?”

羅玉皺眉說道:“按你的話來說,他神出鬼沒,而且絕對不留下絲毫痕跡……就連神殿死死看守的‘烏託’,也是說殺就殺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這種級別的強者,打定主意不對外暴露身份,我們怎麼才能找到他?”

“我不想聯絡他。”

便在此時,顧南風開口了。

他這一句話,讓羅玉和鍾帆都始料未及。

“顧少主?”

鍾帆無法理解,他困惑問道:“您為何不願聯絡他?冰海遺蹟的出手,還有擊殺烏託一事,已經足以證明他的立場。他必定是站在東洲這邊的。”

“我想……他既隱匿身份,便定有自己的思慮。”

顧南風搖了搖頭,平靜道:“姚謹前夜佈局,分明是衝著他來的,這次入府也不例外,無非就是想借我的手,來揪出他們真正忌憚的人。不論那惡鬼是何身份,來西洲必定不是為了劫救秘牢,此事與他無關,更不必拉他來蹚這趟渾水。”

“東洲好不容易埋下了這麼一顆暗子,我不想因我的私事,導致大局受損。”

此話一出,羅玉和鍾帆便再也無法反駁。

站在大局之上。

聯絡“惡鬼”的確不妥。

只是兩人對視一眼,均是心有不甘,還想再勸說些什麼。

“如何救孟西洲,是我的事。”

顧南風道:“我知曉你們二人是出於好意,至於聯絡‘惡鬼’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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