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茶水已經涼了,屋中並不安靜。

或者說當李岐即將被處死的訊息流傳開來之後,懷陵城便沒有一處安靜的地方。

被遙遠且混亂的吵鬧聲包圍著,魏長天又一次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字條。

方才“翻譯電碼”時的驚訝之情已經褪去,如今心中更多的是疑惑與不解。

許歲穗要劫法場救李岐?

這就是她來懷陵的目的?

還是說僅僅只是她的目的之一?

更關鍵的是......楚先平又是怎麼知道她的計劃的?

“嗤~”

眉頭微微皺起,一縷真氣自指尖而出將字條點燃。

看著在桌面上跳躍掙扎的火苗,魏長天腦海中閃過數個想法。

而在將“楚先平也是穿越者”之類明顯不靠譜的猜測否定掉之後,那麼真相便只剩下了一個——

楚先平在許歲穗身邊安插了細作。

不過......

魏長天並不清楚許歲穗身邊都有什麼人,如今可以明確的只有秦正秋和沉然。

所以,細作是沉然?

畢竟在許歲穗跟自己“分道揚鑣”之前,楚先平能接觸到的便只有沉然。

可楚先平是怎麼做到的?

傀儡丹麼......

不停叩擊桌面的指節停頓了一下,魏長天好似大約想通了來龍去脈。

雖然其中還有很多問題尚且存疑,但“楚先平用傀儡丹控制了沉然,進而掌握了許歲穗的動向”的邏輯鏈最起碼是可以說得通的。

但這也延伸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沉然或許可以洩露許歲穗的行蹤和計劃,但他很明顯並不具備阻止秦正秋劫法場的實力。

所以資訊中所說的“我可阻攔此舉”應該是來自另外的力量。

至於楚先平掌握的這股力量是什麼......

魏長天猜測大機率是馗龍。

準確的說,應該是馗龍丙三分舵。

如此看來在跟莊之明的“合作”之中,楚先平應該是佔據了主導地位......

“呼!”

一陣風從窗縫中擠進來。

寒風吹散了字條燃盡所化的黑灰,也讓魏長天暫時不再去想楚先平的事情。

反正後者已經主動服下了傀儡丹,絕無叛變的可能。

所以這些事都可以往後放放。

眼下最重要的,則是得趕快決定李岐的生死了。

......

【我可阻攔此舉,但不知有無必要?】

【望公子儘快定奪。】

伸手拍掉落在衣上的黑灰,魏長天腦海中反覆回憶著這兩句話。

如果楚先平沒有誇大其詞的話,那麼李岐的生死如今其實並不掌握在寧永年手裡,也不掌握在許歲穗手裡,而是掌握在自己手裡。

只要自己下令阻攔許歲穗的計劃,那李岐就會死。

相反,若自己任由許歲穗行事,那李岐便不會死。

乍一聽,這樣一個選擇好似十分簡單。

畢竟俗話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岐既然是寧永年的敵人,應當便是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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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自己跟這位大奉天子也算是“老相識”了,好似“救他”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如此想來,楚先平問這樣一個問題甚至都有點多此一舉的感覺。

不過事情其實並非這麼簡單。

雖然從某個角度來說,李岐活著確實是一件好事。

但要知道他被救走之後是落入了許歲穗手中,而後者會利用李岐來做什麼誰也說不好。

並且,既然自己想要達到讓寧永年“進退兩難”的目的,那單單讓寧永年回不去大寧是不夠的。

必須還要讓後者在大奉也待不安穩。

而李岐的死,無疑便是激起大奉人反抗意志的最好的辦法。

寧永年想的是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大奉後拍拍屁股走人。

魏長天想的則是要把寧永年留在這個千瘡百孔的大奉。

這樣一來,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任由李岐被當眾處死其實是優的選擇。

再說這之中還牽扯到了一個許歲穗動機的問題。

“正常發展的話,李岐應該死了是麼......”

閉上眼睛,魏長天自言自語的滴咕了一句。

雖然是問句,但這個問題的答桉其實很明顯。

許歲穗既然想要劫法場救人,那肯定就意味著在以魏長天為主角的原著裡,李岐是死了的。

換句話說,原著裡的他,應該是選擇了最為理性的做法。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魏長天想救卻沒能救下來,亦有可能是想救,但礙於沒有能力而無奈作罷。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李岐的死都是一個必然結果。

如果許歲穗沒有穿越,那魏長天無疑是無力改變這一切的。

而現在他卻又有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既是改變李岐的命運,也是改變自己的命運。

“......”

“知道了原本的劇情又能怎麼樣?”

“按照劇本把戲演完?還是非得刻意的去改變這一切?”

“這二者未免都太蠢了。”

“所以我寧可不知道那所謂的命運,只是做我當下認為該做的事。”

“......”

腦海中閃過與許歲穗在廣漢縣衙說過的最後幾句話,魏長天沉默片刻後終於有了決定。

他摸出子母玉給楚先平傳去兩個字,然後慢慢把玉收好,扭頭看了一眼桌邊擺放的銅漏。

未時五刻,距離申時還有三刻鐘。

將杯中涼茶仰脖喝光,起身推開房門。

“公子。”

一直等在門外的楊柳詩和共濟會探子走入屋中,片刻之後他們便聽見魏長天慢慢說道:

“去菜市口附近找個隱僻些的地方,但不要距離刑場太近,只需視線無礙即刻。”

“我等下便會過去。”

“是!小人明白!”

抱拳應了一聲,探子立馬領令離開,只留下欲言又止的楊柳詩與魏長天相對而立。

“公子......”

幾番猶豫之後,楊柳詩終於走近了一點,輕聲問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嗯,不過未必是件壞事。”

點點頭,魏長天明顯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只是回身從衣架上取下棉襖,三兩下穿好。

扭頭看了一眼依舊站在原地一臉憂慮的楊柳詩,他突然笑了笑。

“愣著幹嘛,換衣服啊!”

“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心裡有數,你就放心吧。”

“走了走了,看熱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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