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己時。

新的一天在初冬的涼風中開始,大大小小的吆喝叫賣聲響起在熱鬧的蜀州城。

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大宅院外。

很快,一張名帖便送到了魏長天手中。

鎏金名帖十分上檔次,其上有正楷書寫的兩列小字。

長武堂。

莊之明。

“......”

“楚兄。”

將名帖交給楚先平,魏長天衝後者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走進一間偏房。

而楚先平則是一直目送他進屋, 然後才手持名帖緩步走到宅門之前。

輕輕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衣角亦著腳步輕輕晃動。

接著,一步邁過側門。

“敢問閣下可是莊堂主?”

當楚先平的視線落在莊之明身上,笑著問出這句話時,他明顯從後者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驚訝。

不過這驚訝稍縱即逝,下一秒便消失不見。

“是,小人正是莊之明。”

“不知閣下是......”

“晚輩姓楚, 名先平,乃是魏公子的門客。”

楚先平笑著衝莊之明拱了拱手:“莊堂主,實在抱歉,魏公子今早有急事出去了。”

“不過公子記得堂主要登門造訪,於是便令晚輩在此恭候。”

“莊堂主,快快請進吧。”

“......”

魏長天有事出去了?

很明顯,這樣一個情況是莊之明此前未曾預料到的。

一時間他並判斷不出此事是真是假,但下意識的覺得應當是真的。

畢竟莊之明並不知道魏長天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而若後者只當自己是長武堂的堂主,那確實沒有必要為了等他而耽誤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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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既然魏公子不在,那小人改日再來拜訪便是。”

很快,莊之明就拿定了主意,衝楚先平客氣一句後便向著車伕命令道:

“快!將拜禮搬進去!”

“是,老爺。”

車伕聞言立刻準備搬東西,不過此時楚先平卻笑著擺了擺手。

“莊堂主,不急走。”

“魏公子吩咐了, 說堂主有何事與我說便可。”

“即便沒事, 也請先進屋喝口熱茶吧。”

“這個......楚公子, 喝茶就算了吧。”

莊之明陪笑道:“小人今日來只是想拜訪一下公子和夫人,並無什麼大事。”

“還是改日等公子得空了,小人再來便好。”

“......”

一陣風從巷頭吹來,拂動了楚先平一絲不苟的束髮和莊之明繡著金線的錦袍。

如果此時換做是魏長天,那他估計根本不會多說什麼,任由莊之明離開。

畢竟明晚還要再開一次“長老會”,完全可以等那之後視情況再做打算。

但楚先平的做法卻與他完全不同。

“莊堂主,這麼說你是打算在蜀州城長住了?”

“恕晚輩多嘴問一句。”

“長武堂總堂在涼州,莊堂主就不需回去料理堂內之事麼?”

“還是說堂主在蜀州有何要緊之事要做?”

“若是有的話堂主盡可以說出來,保不準......晚輩能幫得上忙。”

“......”

不是“保不準晚輩能幫得上忙呢?”,而是“晚輩能幫得上忙”。

當楚先平用肯定的語氣說出最後一句話時,莊之明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

只見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一瞬的僵硬,看向楚先平的眼神也變得大為不同。

“楚公子,既然這樣......”

眯了眯眼,他慢慢邁出一步,站停在距離楚先平僅一步之遙的位置。

“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要叨擾公子片刻了。”

“哈哈哈, 莊堂主請!”

“楚公子請。”

“......”

......

一炷香後,魏宅正廳。

當鳶兒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熱茶, 然後便退出房間,輕輕將房門合上之後,屋中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楚先平輕抿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道:

“莊堂主,喝茶。”

“嗯。”

同樣端起茶盞喝了口茶,莊之明的表情雖然平靜,但心中卻不似來時那樣澹定。

因為他拿不準楚先平究竟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難道後者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可即便魏長天能查到自己是丙三分舵的舵主,但也絕無可能知道自己同時還是馗龍長老。

所以......楚先平這是要做什麼?

他又究竟是不是青臺長老?

僅僅是簡單幾句話,楚先平便成功讓莊之明陷入了迷茫之中。

然而還沒等他捋清楚思路,便看到楚先平擱下茶盞,緩緩說道:

“莊堂主,不,莊長老,你知不知道洩露了長老身份意味著什麼?”

“......”

轟!!!

猶如一道巨雷炸裂在耳邊,當楚先平沒有半句廢話與試探,就這麼毫無徵兆的直接捅破了二人之間的窗戶紙時,莊之明只感覺頭皮勐地一陣發麻。

他驚愕的瞪大眼睛,手中茶盞亦“砰”的一聲炸裂成齏粉。

“你!”

“你、你在說什......”

“莊長老,別裝了。”

面不改色的揮了揮手,楚先平似乎對近在遲尺的凌厲殺機毫不在意。

“你我都是聰明人,再說明晚還要見面。”

“我可不想到時候有人缺席。”

“......”

缺席。

莊之明下意識的勐然轉頭看向四周,然後又勐地盯住楚先平。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幫莊長老一把。”

“幫我?”

身體微微前傾,莊之明臉上的驚駭之色已經漸漸褪去。

畢竟也是身處高位的大人物,雖然剛剛確實被嚇到了,但這點調節能力還是有的。

只見他並沒有再做無意義的否定,而是語氣冰冷的一字一頓問道:

“楚長老,你要幫我什麼?”

“自然是幫你隱瞞長老的身份。”

楚先平笑了笑:“一旦身份暴露,那馗龍之中有多少人想取代你,我想莊長老應該清楚吧。”

“哼!”

悶哼一聲,莊之明並未反駁,而是盯著楚先平譏笑道:

“楚長老,你不也是一樣麼?”

“還有你此前假借長老會名義調動人手之事......”

“......”

很明顯,如今莊之明已經完全肯定楚先平就是青臺長老了。

若非如此,後者絕無可能說出“明晚還要見面”這種話來。

所以他才會用同樣的方式相威脅。

我暴露身份會被人追殺,你不也是一樣?

並且我還有你此前“濫用私權”的把柄,同樣可以至你於死地......

當這樣一場“談判”從開始時就如此激烈,莊之明自認為自己的籌碼並不比楚先平少。

但後者那依舊平靜的模樣卻讓他越來越感覺不安。

“莊長老,你錯了,其實我並非青臺長老......”

在莊之明錯愕的眼神中,只見楚先平慢慢說道:

“或者說我現在不是了。”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的令牌已被人竊去,而竊我令牌之人......”

“想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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