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好呢，或許是我的問題吧，我從一開始就沒把很多事情都告訴你們，讓你們產生了不必要的誤解。簡單來說就是，目前人類的道德規範是無法界定我們的存在的。”
“什麼意思？”
“因為隨著我能力的進步，道德會隨著環境的定義而逐漸的崩壞，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著那一臉目瞪口呆的小姑娘，高根聳了聳肩。
隨著技術的前進，人類也會不斷的改進著自己的理念和道德，用以適應社會變化的框架。但是不論如何，這都是有個短期擴張上限的。
而技術發展極快的超過了精神構築的速度，那就會發生人們常說的道德淪喪之類的話題。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人類社會正在逐漸面對的一個事情。而高根所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他所誕生的可都是有著原本記憶的模板生物。繼承了記憶和能力，但是從基因到個體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的話，那麼這個人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人？而原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已經被自己殺死了？
這種對於自我定義的問題，時常困擾著高根手底下死而復甦的那些人。
不過高根本人並不在乎這些事情。
因為他知道後面還有更讓人頭皮發麻的道德困境等著呢。
“我為什麼說道德和認知這種東西對於個體來說是一種約束的準則呢？因為從我的角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種東西了。”
坐在椅子上的高根拍了拍手。
整個地下空間如花朵般層層疊疊向著四周綻放，將核心區的一切暴露給了兩人。
從人類的個體角度，視覺接受訊號是最為直觀的存在。兩人周圍如同蜂巢般的結構，還有在其中蜷縮著的不同種群，不同體積，不同形態的特殊個體在生態艙中不斷的演化的一幕映照在兩人眼中。
溶解，破壞，再生，創造，一系列迴圈在一個生態艙室之中需要的時間不過幾秒種而已，一個物種的演化到結果就已經被確認完畢了。而不論是靈珊還是高根都很清楚這一切的真假。他們都是真的，但是這只不過是一種惡趣味的人工景觀罷了。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只是覺得很有趣，所以就創造出來的人工景觀。
而高根真正的試驗場，已經在太空星系之中佔據了數個小行星進行全方位的模擬進化與驗算。這裡只能算是一個高根懷念自己發家地的一個小小的紀念場和綜合處理站。
而就算是如此，這也是超越了人類想象的造物。
這對他來說就跟隨手留個小標記沒什麼區別。
“假如說存在一個人。我們假設他的名字為A好了。”
調整了一下動態光照，讓房間內的光線變得柔和而又適宜傾訴，高根坐在了血肉構築的椅子上，很是誠懇的說道：
“那麼A死去後，他的肉體開始降解，腐爛，最終融入大地和天空。這就是俗稱的自然迴圈。當然也可以焚燒或者別的用途，但是總之，這是我們常規意義上的認知。也是人類道德的一個重要環節。”
“也就是所謂的人死如燈滅，死後不能復生。這就是人類目前社會構架中極其重要的一個部分。正因為如此，人類根據這個基礎建設了目前的社會框架，確保了上下階級的流通不會被封死，而且維持住了對於未來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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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接下來呢？從我的角度來說，社會框架就不再是那樣了。”
坐在椅子上的高根雙手交錯，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
“如果我在另一處，用他的基因序列和腦幹成分，完整的復刻出了這個人的一切，甚至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死的那一刻。在他的認知之中，自己死去了之後就又活過來了，但是在他人眼裡，這個克隆個體究竟是不是他？”
“這只是很簡單的問題。接下來稍微複雜一點的，那麼假如我在他死亡腐爛的過程中，透過培養他自身的生物組織，並且復原了大腦的構成，讓他成功從另一個角度之中復活，那他究竟是活著還是死去？亦或者，我將他的身體成功復活了，但是大腦破壞嚴重，我拿了另一個人B的腦子來填充進去。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是A？還是B？”
“亦或者，當A的複製體出現的時候，他的朋友C出現，並殺死了複製體。聲稱一直以來都想殺了他。但是A並沒有死去，也並不知道C的所作所為，那麼C究竟殺沒殺掉A？亦或者反過來，C殺掉了正常的A，但是卻又看到了複製體，那麼A到底被沒被殺？亦或者我在他宣佈生理性死亡之後，馬上透過技術將其復活，他是不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所以人類的倫理道德是要看技術和場景的。”
“基於以上，我認為大家思考這些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
看著開始滿頭大汗掰著手指頭，數的滿眼蚊香圈的小姑娘，高根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溫和。
“當然，你或許可以說從時間角度來說，A永遠都是A，複製體永遠都是複製體。可你們也知道，我有技術，而且我也能讓兩個人同時發展的一模一樣。那麼，等到兩個完全一樣的人見面的時候，究竟誰是誰的複製體呢？”
“又或者更加現實一點的問題就是，當你為了自身的延續克隆出一個年輕的自己，然後將大腦送到年輕的身體之中，那究竟是謀殺了一個年輕的自己，亦或者只是使用自己的商品權利？如果沒有記憶，那自己究竟是自己還是商品？人權的定義就此模糊不清了啊。”
“個體的認知是為了和群體相互呼應的。可個體意志和群體意志並不總是相容的。所以我們出現了道德，出現了自我，出現了各種法律和法則，同樣也有著自身的想法。”
“但我不一樣。”
“我既是我自己，我也是全部。我已經有了獨立製造文明和世界的能力，我已脫離了社會的迴圈。”
“如果將我自身的能力加入到人類社會之中的話，那麼人類社會將會不可避免的脫節，出軌，甚至是崩壞。就好像你不能用一塊巨巖壓在一個小孩子身上。所以倫理道德和各種尺度在我面前都是土崩瓦解的。”
“而且實際上，如果我真的顯現的話，造成的結果會比你想象的更糟。”
面對已然混亂的靈珊，高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等待著這個曾經的建門者將自己的給出的訊息消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