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居。

光線黯淡。

陸行舟盤膝坐在一片昏暗之中。

面色安靜而淡然。

他的對面,是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汪亭。

正在彙報關於趙青雲,陳義和等人的事情。

“這趙青雲,原來和陳義和早就有聯絡,什麼都沒做,直接把義幫也給收了。”

汪亭說到這裡,目光不由自主地凝重了些,小聲問道,

“督主,您就不擔心,這趙青雲狼子野心?”

畢竟。

趙青雲最近表現出來地手段,確實有些厲害。

而更讓汪亭忌憚的一點。

是趙青雲的隱忍。

他分明和義幫的幫主有聯絡,但卻一直隱姓埋名,藏在盧家做書童。

寄人籬下。

低三下四。

這份耐性,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有的。

甚至,汪亭覺的,盧沐燻也是趙青雲的一步棋子。

因為他覺的盧沐燻和趙青雲在一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但他沒有證據。

只是推測。

“狼子野心又如何?”

陸行舟聽著汪亭的話,微微的笑了笑,道,

“誰又沒有野心呢?你有沒有?肯定是有的。咱家也有的。”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自知之明。”

“這趙青雲,就很有自知之明。”

“可用。”

陸行舟最後兩個字,算是給這件事情下了最後的定論。

汪亭明白了後者的意思,深深點頭,

“小的明白。”

“但他畢竟是你密諜司的人,也是你的手下,該怎麼調理,你也得有自己的想法。”

陸行舟提醒了一句,

“不能因為是咱家提拔的人,就給予優待,那樣你這密諜司之主,就也不好做了。”

陸行舟深知,自己在汪亭心目之中的地位。

趙青雲與自己有這層接觸。

他擔心,汪亭對後者有所顧忌,或者說,是顧忌自己的想法。

所以提醒一句。

“謝督主。”

汪亭自然是明白陸行舟說的這句話的意思,心中感激。

“玄機閣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陸行舟又是問道。

漢中城的事情,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是要結束了。

趙青雲手段,心思皆不弱。

如今又有了青雲幫,義幫這兩大幫派。

基本上,日後的漢中城不會有什麼大亂子了。

所以陸行舟已經準備著離開了。

下一站。

原本他定的是廣元城。

廣元,漢中,固城。

這三座城市是關隴蜀線上的關鍵。

想要將關隴蜀線打造成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缺一不可。

但陸行舟還沒動身。

便是收到了廣元城傳來的訊息。

盧家家主盧信義的親筆信。

盧家進入了廣元以後,以最快的速度將這裡原本的那些大大小小力量,都給梳理了一遍。

然後,按照之前和陸行舟的約定,開始重新廣元。

修廣元的城牆。

並且捐贈一些銀兩,給廣元城的守軍,幫助他們提升。

盧信義甚至利用自己的威望和力量,建立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隊伍,在草原裡刺探草原裡的軍情,並隨時向駐紮在廣元不遠的關隴軍其中一支邊軍提供訊息。

在盧信義的這般舉動之下。

廣元附近,一下子就變的安穩了下來。

即便是秋收的時候。

草原上的人也沒有人敢過來打秋風。

得到了這些訊息。

陸行舟就放心了,取消了前往廣元城的計劃。

因為。

廣元有一個盧家,足矣。

盧信義不管之前是怎麼想的,但現在,肯定是想保住盧家最後的薪火,所以不敢在這些問題上有絲毫的疏忽和偷懶。

既然足矣。

他就也沒有必要再過去瞎指揮了。

還有可能耽擱盧信義的事情。

所以。

陸行舟打算直接前往玄機閣主閣。

將這最後一塊壁壘給打下來。

玄機閣。

位於滄江口之北。

一個不起眼的山上。

陸行舟想要把這塊壁壘打下來,不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而是因為它的作用。

按照以往的經驗。

草原上的人每次大舉進攻關隴的時候,都會派一些長生帳的祭祀過來。

這些祭祀帶著的,便是草原上的武林高手。

這些人,一部分會暗中刺探訊息,另外一部分,則是會伺機刺殺關隴的一些重要將領,或者官員。

一旦讓這些人成功,關隴這邊就會陷入被動。

等朝廷真正的派人過來,然後將這些攤子再重新接手,並且適應。

一般都需要很長的時間。

那麼。

這一段時間,就會成為草原蠻夷肆虐的時間。

威脅極大。

之前的幾次草原和關隴之戰,類似的事情常有發生。

但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因為玄機閣當時候的閣主,都是忠君報國之輩,也都恪守玄機閣的信念。

家國大義為先。

身先士卒,不惜生死。

狙擊那些來自於草原上的江湖高手。

所以,才沒有被草原人得逞。

但如今的玄機閣。

卻已經變了味道。

別的補說,玄機閣的閣主卓天南,想要和譽王聯手謀反,這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玄機閣已經不再是以天下蒼生為重。

而是落了爭名奪利的世俗。

另外,陸行舟又是從馮謙益那裡得知,現在的卓天南,還將玄機閣裡面的很多秘密,向外販賣,用以賺取大量的銀子。

這些秘密,大部分都是玄機閣打造出來的兵器,陣法,或者護甲等等的秘密。

這些秘密洩露出去,那些拿著兵器的人,依仗陣法的江湖力量,或者靠著護甲護身的江湖之人,都是會受到威脅。

但卓天南不在乎。

卓天南當初殺了馮謙益的父親,馮書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馮書知拒絕違背玄機閣的祖訓。

將很多東西保管的很嚴格。

但卓天南卻想要。

兩人衝突,馮書知才是被殺。

馮謙益這些年為了報仇,也一直暗中窺探著卓天南,她還發現了一些事情。

卓天南買賣秘密賺取的那些銀子,都不知所蹤。

她懷疑,卓天南另有野心。

而馮謙益提供的這些東西,其實汪亭也是略有所得的。

所以,可以證明馮謙益說的不假。

鑑於以上種種原因。

再加上陸行舟還答應了馮謙益,為其報仇。

所以,陸行舟是絕對不會讓現在的玄機閣繼續下去的。

他要將玄機閣裡,尤其是現在,屬於卓天南的那一部分力量,全部給清理乾淨。

然後,交到馮謙益的手裡。

讓後者鎮守這裡。

待將來草原上的江湖高手入侵,玄機閣,便可在馮謙益的帶領之下。

傾盡全力阻擊。

江湖對江湖。

兵對兵。

這樣,也算是給關隴的安穩再多添一份籌碼。

為了解決玄機閣。

解決卓天南。

陸行舟也是命令汪雲去派人打探訊息。

尤其是一些玄機閣附近的形勢。

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回稟督主。”

汪亭聽到了陸行舟的問話,這臉龐上浮現出了一絲凝重,低聲道,

“玄機閣應該已經知道咱們所為,最近動作頻繁。”

“很多原本位於玄機閣之外的行走高手,都是開始被陸續召喚回玄機閣,而同時,卓天南早在三個月前,便廣發英雄帖,定在近日,要在玄機閣內舉辦一場鑑寶大會。”

“據說,是玄機閣又是打造出了一些寶貝,想要讓天下江湖人來觀賞。”

“有緣之人,甚至還有可能免費得到玄機閣的贈予。”

“現在已經有不少江湖人到了玄機山。”

“而在路上的,也有不少。”

“頗有江湖盛會的意思。”

陸行舟輕輕的哼了一聲,這臉龐上浮現出了冷笑,

“這卓天南倒是還真有手段。”

如果單單是一個玄機閣的話,東廠就算是藉助自身的力量,再加上能夠調動的邊軍,哪怕是將其剷平,都是有可能的。

但現在,加上無數的江湖人聚集,東廠就得投鼠忌器了。

如果真的不顧一切橫掃過去。

那便是整個大魏朝江湖的凋零。

而且,也會讓東廠真正的激起天下人的反對。

到時候。

東廠事情還沒有做完,先引起了真正的眾怒。

就步履維艱了。

而且,就算東廠真的有本事將這些人全部殺掉,也是一個很麻煩,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難事。

卓天南這一手。

是直接把整個江湖的人都當作了自己的擋箭牌。

讓東廠無處下嘴。

“但他想讓咱家就這麼罷手,是不可能的。”

陸行舟眼睛微微的眯著,裡面閃爍著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陰森。

他絕對不會任由玄機閣這樣一個不定數的棋子。

存在於蜀線之內。

他一定要將其掌控。

如果無法掌控,那便是徹底的蕩平。

“馮謙益提供的那些訊息,打探出結果了嗎?”

陸行舟將低垂下來的銀髮捋到了耳後,又是問道。

如果能夠把卓天南的真面目給揭穿出來。

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正在查。”

汪亭嘆了口氣,搖頭道,

“而且也找到了一些線索,那些銀子流通向了草原,但是目前咱們的人,還沒有在草原上鋪展開,沒辦法深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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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兩撥進入草原的人,則是被一些神秘人給除掉了。”

“對方的實力,也很強。”

“小的懷疑是長生帳裡派出來的人,因為他們的手段,很像草原祭祀。”

陸行舟聽完這些,沒有立刻說話。

他起身來到了窗戶前。

推開了窗戶。

看著外面的那些街道,那些正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聽著那些熙熙攘攘的叫喊聲。

感受著那些熱鬧。

沉吟了稍許,他道,

“對方的實力很強,那就說明這件事情比較重要,如果能夠探聽清楚,或許能夠是扳倒卓天南的關鍵。”

“小的會繼續命人深入談查,不惜一切代價。”

汪亭明白了陸行舟的意思,用力的點了點頭,他的話剛說完,陸行舟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要讓無辜的人去送死了。”

“如果真的是長生帳裡的祭祀,那麼,除了你我,陳慷過去,剩下的那些人過去的話,都不是對手,白白送死而已。”

草原上的情況比較特殊。

因為遊牧的天性,部落需要跟隨著牧草而行走,春秋移動。

所以,是沒有辦法像中原一樣,透過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間,孕育出一個類似於少林,峨眉等這樣的有著無數底蘊的武林門派的。

但他們也得有自己的傳承。

這個傳承的來源。

便是長生帳。

這個長生帳的作用,有一部分類似於大魏朝的大內。

他們負責保護王庭金帳的安全。

還有一部分作用,就類似於大魏朝的少林,峨眉,玄機閣,水月谷等這樣的江湖勢力。

負責武功的傳承。

也負責草原的江湖傳承。

所以。

長生帳的恐怖,不是一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如果真的和這些人有聯絡,那麼,這件事再派一些普通的探子過去,就已經沒有意義了。

只有真正的高手過去。

才有可能打探到裡面最真實的情況。

“那……”

汪亭似乎猜出了陸行舟的意思,目光閃爍了一下,露出試探的意思。

“你繼續盯著,下一次找到線索,通知咱家。”

“咱家親自走一趟。”

陸行舟臉上露出了冷笑,還有一種格外的凌厲之色,他哼道,

“咱家倒要看看,他長生帳上的祭祀,有什麼手段。”

“小的明白。”

汪亭目光也是微微冷冽,然後用力點頭。

說實話。

連續死了兩撥人手,汪亭這心裡也是有些不耐煩了。

如果不是漢中城這邊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他可能早就親自過去了。

如今。

既然陸行舟也決定親自出手,那就更沒有問題了。

之前損失的那些人。

也可以給他們報仇雪恨了!

“小的去安排。”

汪亭退了出去。

陸行舟沒有回頭。

他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腳,視線再次看向了那遠處的一片蒼穹。

一片殷紅之中,隱約開始有著黑暗降臨。

“長生帳。”

“杜前輩便是死在你們那裡。”

“這是仇。”

“咱家目前還不能滅了你們,但咱家不介意,先殺你們一些所謂的祭祀,見見血。”

他喃喃自語。

……

漢中城的北城門。

夕陽逐漸西下。

一片光影逐漸黯淡。

守城的士兵正認真檢查著周圍進入城中的人們。

前面過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看起來很古舊,搖搖晃晃的過來,發出吱呀的聲音。

感覺像是隨時要散架了一般。

馬車停在了一名士兵的面前,然後,車上的馬伕,笑眯眯的走了下來。

“兵爺,馬車上是我家的老爺,長途跋涉染了風寒,不想給您添麻煩。”

說著話,這馬伕便是從懷裡不漏痕跡的掏出了一些碎銀子,然後朝著士兵的手裡塞了過去。

“哦。”

士兵很是熟練的將這些碎銀子給拿過來,塞到了懷裡,然後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馬伕,尤其是在馬伕的臉上多看了幾眼,笑著問道,

“草原上過來的?”

之所以這麼說。

是因為他看到了漢子臉上的粗糙,還有那種草原上特有的腮紅。

那是常年被風沙吹出來的。

中原很少見。

“誒,是。”

馬伕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看起來滿臉的憨厚。

但他的憨厚並沒有讓這名士兵放鬆警惕,後者像是沒有收過銀子一樣,一把將這個馬伕推到了一旁,然後來到了馬車之前,道,

“上頭有令,草原上來的,無論是什麼人,都得好好檢查。”

譁啦啦!

士兵的話音落下,頓時有著七八名士兵從左右衝了過來,將這馬車給包圍在了中間。

“兵爺你……”

馬伕一臉的難堪,他可是剛剛給了這人十兩碎銀子啊。

“識相的,就別多話。”

士兵狠狠的瞪了這名馬伕一眼,然後抽出了腰刀,挑了挑那馬車的黑色簾子,哼道,

“裡面的人,別讓老子動手。”

“自己滾出來。”

馬伕被一個士兵用刀擋住,站在遠處。

聽到這個滾出來三個字。

臉上的神色頓時變的陰沉無比。

他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露,恨不得想把對方打死。

但他最終沒有動手。

身上的氣息又無奈的弱了下去。

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裡面掀開了,裡面的情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個瘦削的老者,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

鬚髮花白。

面容瘦削,甚至是乾癟。

兩隻眼睛都已經凹陷了下去。

給人一種病入膏肓的感覺。

他咳嗽了兩聲,掙扎著起身,對著那名士兵拱手,道,

“兵爺,實在抱歉了,老夫這身體,不敢受寒,也不想傳染給兵爺,給兵爺添麻煩。”

“還請兵爺通融。”

老人的聲音很虛弱,這一句話,說了兩遍,中間喘了好幾口氣。

聽起來像是要死掉了一樣。

“好了好了。”

“進去吧。”

這士兵倒也不是真的不近人情,見老頭這麼虛弱,也沒有多為難。

擺了擺手,便是放他們進了漢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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