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雖然彼此之間的距離很近,山路又有些崎嶇。

對於普通騎兵來說,這種有限的條件,幾乎是不可能完成衝陣的。

但是,這不是普通騎兵。

這是身經百戰,從上到下,都是大魏朝精銳的蟒行騎。

他們的戰馬。

也是一等一的戰馬。

轟隆!

馬蹄聲如雷,帶著一種驚天動地的震撼,從大地上席捲而起,然後滾滾而來。

大地都好像顫抖了。

路邊的那些花草,被震的微微搖晃。

石壁上也是被震的不斷地落下了一些碎石。

這轟鳴之聲更是順著山坳兩側的石壁不斷地翻滾,衝向雲霄,把山頂部地那些鳥雀都是驚到,一個個被驚慌失措地飛向遠處。

黑色的鋼鐵洪流。

好像是鋪天蓋地。

好像是碾壓一切。

那氣勢,根本不是這些鷹能夠所比的。

也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

即便是抱著必死之心而來的這些人,此刻,心裡也都是升起了一絲惶恐。

升起了一絲忌憚。

如此洪流,他們若是踏足其中,怕是都得被踏成肉泥。

不過。

怕歸怕。

惶恐歸惶恐。

所有的人都沒有打算後退,也沒有打算逃跑。

總是要拼殺一場的。

“滾石!”

盧德仁目光崢嶸,眼看著那些開路的騎兵進入了自己所佈置的滾石區域,然後大聲吼道。

譁啦啦!

譁啦啦!

鷹們迅速的有所反應,他們迅速的斬斷了拴著滾石的那些繩子,然後又把滾石朝著下方推了出去,有些人,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內力。

一塊塊大概有三分之一個人那麼大的石頭,就從上面滾落了下來。

然後,迅速的滾到了這些衝陣的騎兵面前。

砰!

一塊石頭砸在了一匹戰馬的頭上。

不過,並沒有將這匹戰馬直接砸倒下,或者砸死,這匹被黑色鎧甲所包裹著的戰馬,只是微微搖晃了一下,然後身子用力往前一挺。

砰的一下子。

那塊石頭被震的朝兩側滾了出去。

戰馬繼續馱著那名騎兵朝著前方狂奔。

戰馬當然是受到了影響。

它的眼睛,被砸破了。

甚至半邊臉的骨頭都已經碎了。

但是,它們是受到嚴苛訓練的戰馬,這點兒傷勢,不會讓它們害怕,也不會讓它們倒下。

反而是會激發出它們體內的瘋狂。

然後,繼續衝陣。

砰!

有石頭落在了戰馬的側背上。

低沉的響聲,迅速被馬蹄聲淹沒,然後這戰馬的背上飛濺出了鮮血。

是那名騎兵的鮮血。

他的腿被石頭直接砸斷了。

馬肚雖然有鎧甲保護著,但也受到了影響,裡面的肋骨肯定是斷裂了。

但,同樣的。

馬沒有停,依舊是嘶吼著,好像是龍虎猛獸一樣,瘋狂前衝。

而那騎兵也沒有從戰馬上摔下來。

他一手拽著韁繩。

眼睛瞪大。

藉助著吼叫聲發洩自己的痛苦,同時,右手抱著那柄長槍,對準了前方。

繼續衝陣。

“殺!”

“殺!”

“殺!”

那如山呼海嘯的咆哮聲,不斷響起。

然後,這一隊騎兵全部都衝到了鷹們所佈置的阻擋面前。

這些石頭,比石壁上滾落下來的那些石頭更大,也更加的沉重。

畢竟是在地面上。

所以,鷹們搬運的時候,也更加的方便些。

這些石頭每個都幾乎有一個人甚至比人還高,就那麼矗立在地上。

好像是戰將一樣。

封死了這條山坳。

而那些鷹們,則是躲在石頭之後,用力的用肩膀,或者雙手,將這些石頭給撐住。

砰!

眨眼之間,第一隊騎兵徹底衝了過來。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們沒有用槍戳,也沒有用別的辦法,而是直接讓戰馬還有人,一起就這麼撞擊了上去。

砰!

一匹戰馬帶著騎兵,還有那一身的鎧甲,足足有數百斤,就這樣不計生死,不計後果的,撞擊在了其中一塊巨石上。

轟隆!

這巨石根本就撐不住。

直接被這戰馬和騎兵的血肉之軀給撞開,朝著兩邊滾動。

就連巨石後面的幾隻鷹,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給震的倒飛了出去。

重重地落在了丈許之外。

口吐鮮血。

當然,用血肉之軀撞擊巨石的戰馬,騎兵,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戰馬的腦袋直接就碎裂了。

整個脖頸也從中間折斷。

而那騎兵,大半個身子砸在了巨石上,也是當場血肉模糊,斃命。

然而。

這種慘烈的犧牲,並沒有影響後面那些騎兵,也沒有影響那些戰馬。

他們依舊在衝陣。

砰!砰!砰!

接連幾道撞擊,損失了大概七八匹戰馬,七八個騎兵之後。

這原本封著道路的那些巨石,就全部都被撞開了。

地上。

只留下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跡。

希律律!

撞開了巨石的封鎖,後面衝陣的騎兵就來到了這些鷹的面前。

鷹,本身的武功都很高。

飛簷走壁。

甚至掌碎大石。

都不成問題。

但是,當他們面對這種不計生死的騎兵們的時候,就完全失去了優勢。

咻!

有人揮舞著刀,凌空而起,劈砍在了一名騎兵的肩膀上。

但蟒行騎的騎兵,全身上下都是被鎧甲所包圍著,這鎧甲堅韌無比,一刀下去,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跡而已。

只是迸射出了一絲火星而已。

那名騎兵,也只是被這力量壓迫的微微彎曲了身子。

並沒有手上。

噗!

這名騎兵抬起了右手,將那長槍直接戳在了這名鷹的胸口,然後凌空挑起來,又用力的揮手,將其摔在了地上。

咄咄咄!

戰馬的鐵蹄飛馳而過,直接將這名鷹踩踏成了肉泥。

鮮血飛濺,血肉炸裂。

都沒有留下一個完整的屍體。

砰!

解決掉這名鷹的時候,戰馬的頭顱,在盔甲的保護之下,也是撞擊在了另外一名衝過來的鷹的身上,似乎有骨骼炸裂的聲音響起。

噗!

那名鷹連刀都沒來得及揮舞下來,直接被撞的胸口塌陷,然後倒飛了出去。

他重重地落在了丈許之外,整個人砸在了石壁上。

又無力的順著石壁癱軟地滑了下來。

希律律!

又戰馬從他的身邊經過,將他踩踏的面目全非。

“弓弩!”

騎兵衝陣帶來的血腥,徹底刺激了盧德仁的心絃,他眼睛裡浮現出了一絲絲的血紅,猙獰的喊叫出聲。

咻!咻!咻!

那些手握弓弩的鷹們,紛紛對準了下面的這些騎兵,然後拉動了弓弦。

叮叮叮!

帶著劇毒的弩箭,射在了這些騎兵的身上。

但大部分都是被鎧甲給遮擋了下來。

噗!

有少數的騎兵被弩箭射在了臉上,但是,他們好像完全沒有被射中一樣,依舊是大吼著,策馬而行。

砰!砰!砰!

他們用自己最後的那點兒性命,熱血,軀體,又撞飛了,或者是挑飛了兩隻鷹。

然後這才是毒發,從戰馬上掉了下去。

即便是如此。

那些戰馬依舊沒有停,它們依舊在不顧一切的狂奔,然後衝撞。

這仙女坳之內,幾乎是變成了殺戮的地獄。

屍體已經遍佈了滿地。

有騎兵的屍體,有戰馬的屍體,當然,大部分是那些鷹的屍體。

大部分的屍體都還是四分五裂的。

或者被踩踏成了肉泥。

血肉模糊的。

沒有完整的屍體。

鮮血,流淌出來,已經將這一片廝殺之地變成了殷紅,甚至連那些兩邊的石壁上,都被飛濺出來的鮮血和血肉給染紅了。

觸目驚心。

空氣裡的血腥味道,幾乎讓人作嘔。

“臂弩!”

短暫的衝陣後,這道路上的鷹,已經沒剩下幾個。

剩下的,也都是已經沒有多少威脅的。

有威脅的,就是石壁上還站著的那些。

董長興冷眼掃過,大喝出聲。

譁啦啦!

那些衝陣的士兵們,迅速的開始集結,然後又重新恢復成了一隊,他們就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長槍,舉起了雙臂。

他們的雙臂上,都掛著臂弩。

這是大魏朝的兵部和工部聯合,耗費了數年的時間,打造出來的一種強勁臂弩。

數量有限。

只在蟒行騎上有所裝備。

這臂弩,輕便短小。

但是彈射力量卻極大。

幾乎能夠將一柄特製的弩箭彈射出去三十丈遠。

比鷹們所使用的那種弓弩,強了無數倍。

咻!咻!咻!

騎兵們以臂弩對準了這些鷹,然後紛紛扣動了扳機。

一道道德黑色弩箭,直接帶著鋒銳的破風之聲,呼嘯而過。

這些騎兵的弩箭,相當的精準。

畢竟。

他們都是整日的在訓練場上訓練的。

根本不是這些鷹能比的。

噗!噗!噗!

一輪弩箭之後,這石壁上的幾十只鷹,幾乎全部中箭,然後陸續地掉了下來。

轟隆隆!

轟隆隆!

這些騎兵再度開始衝陣。

倒在地上地鷹,幾乎都沒有什麼反抗的機會,要麼被馬撞飛,直接骨骼內臟碎裂而亡,要麼都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就被馬蹄踏裂。

血肉模糊。

……

轟隆隆!

這一隊騎兵來回穿梭,僅僅走了兩遍。

然後,這剩下的鷹,就全部都被消滅的一乾二淨了。

仙女坳逐漸安靜了下來。

那些騎兵們衝陣結束,然後開始往回撤退。

董長興帶來了一千騎兵,但這次衝陣,只用了一百。

回來的,有大概八十。

死了二十個左右。

回來的這些騎兵,雖然也有一些受了傷。

但是,看那樣子,根本不影響什麼。

還可以再戰。

這戰績。

讓陸行舟震撼了。

一百重甲騎兵,強行衝陣,甚至還要硬開石路。

結果。

就用了兩成的損失,然後,短短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把三百只武功高強的鷹,全部給剿滅了。

一個不留。

這完全出乎了陸行舟的預料。

這就是蟒行騎的戰鬥力?

這就是重甲騎兵的戰鬥力?

這簡直,不可思議。

陽光依舊刺眼。

懸在那仙女坳的當空之上。

光線灑在這仙女坳裡面,將那些殘破的屍體,模糊的血肉,還有那正在流淌著的鮮血,以及殷紅的石壁,都照耀的更加清晰。

風吹進來的聲音,依舊是嗚嗚的,但不再像是號角。

而像是悲鳴。

是給這些死傷者所吟唱的奠歌。

譁啦啦!

很快。

剩下的騎兵已經完全回到了董長興面前,他們沒有出聲,按照早就習慣的方式,陸續迴歸佇列,整個騎兵的隊伍,也沒有出現絲毫的混亂。

瞬間。

完好如初。

只是少了二十個人影而已。

“吾之袍澤。”

董長興勒著那匹戰馬韁繩,往前走了一步,將右手握成了拳頭,放在了心臟的位置。

他大聲說道,

“吾之性命。”

“黃泉之路。”

“吾將追隨。”

“走好!”

譁啦啦!

譁啦啦!

那重新規整成列的騎兵們,也是紛紛將右手握成了拳頭,同樣放在了心臟的位置。

不約而同。

他們注視著那滿地的瘡痍,滿地的血肉模糊,還有那滿地的鮮血。

同樣是,大聲喊道,

“吾之袍澤。”

“吾之性命。”

“黃泉之路。”

“吾將追隨。”

“走好!”

這是蟒行騎的規矩。

袍澤命,為我命。

袍澤生,我則生。

袍澤死,我則死。

生死相通。

所以,死者不悲,生者不喜。

這些人喊出這些話的時候。

天地之間。

生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氣氛。

悲涼?

不。

慷慨激昂?

也不。

說不清那種感覺是什麼。

但就是讓陸行舟,讓馮謙益,甚至讓對面的盧德仁,都是有些恍惚。

蟒行騎。

果真,不同。

譁啦啦!

稍許後,簡單的祭奠結束。

所有蟒行騎都將右手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握緊了原來的刀柄。

董長興抬起頭,看向了那依舊站在巨石碑上的盧德仁,他笑了笑。

然後,將右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挺直了身板,低聲道,

“要麼滾開。”

“要麼,死!”

他說這句話說的並不是多麼的大聲,甚至有些低。

那氣勢,也不是多麼的驚天動地。

但是。

就是這一句簡單的聲音。

像是尋常聊天一樣的聲調兒。

慢慢的從他的喉嚨裡傳出來,又順著風刮過了這片仙女坳,然後落在了盧德仁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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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驚雷炸響。

天崩地裂。

他這句話,有這個分量。

一百蟒行騎,橫掃三百鷹,損失僅有兩成。

中間,還有一部分騎兵,是因為被滾石砸中,要撞開擋路的巨石而損失的。

這等戰績。

足以說明一切了。

山間的風慢慢的吹拂而過。

盧德仁肩上的黑髮,微微飛舞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蒼穹。

眼瞳裡。

也倒映出了一些蔚藍,還有一抹炙熱的光。

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

然後,縱身從這巨石碑上躍了下來。

他落在了地上。

一絲勁氣以他的腳掌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

那一身黑衣的下襬。

也是因為落地,而像是花瓣綻開一樣,朝著四周盪漾了些許。

“呵……”

“蟒行騎。”

“名不虛傳!”

盧德仁右手握著劍,開始慢慢的朝著董長興的方向走來。

他踩在了鮮血上。

那漆黑的靴子,因此而變的溼潤,甚至還因為沾染了一些沙塵,而顯得有些泥濘。

他踩在了鷹或者是騎兵的血肉上。

靴子表面沾上了肉皮,或者碎肉。

他踩在了掉在地上的鎧甲碎片上。

碎片發出了咔嚓的聲音。

他踩在了一柄刀的刀柄上。

那柄刀的刀尖敲了起來,然後上面的血也彈起來了一些。

緊接著,血滴又落在了地上。

隨著盧德仁抬腳。

那刀尖也重新落下去。

鐺的一聲輕響。

盧德仁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著,目光直視著董長興,還有那些蟒行騎。

他沒有因為腳下踩到什麼而停下。

或者減慢腳步。

他的速度一直很平穩。

一邊走,他一邊笑著說道,

“但盧某,還想領教!”

他身上開始有勁氣。

他周圍開始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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