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語言一向以博大精深而著稱,譬如勝與敗本身是一對反義詞,但是在中國的語言文化裡,阿根廷隊在點球大戰中大勝荷蘭隊與大敗荷蘭隊卻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

如果說語言是一門藝術,那在中國官場上混的這些人則多數都是藝術家。含而不露、引而不發、欲拒還迎、遮遮掩掩,這就是官場語言這門藝術的真諦。

至於宋世倫所說的“範圍不要擴大,不要偏離案件的主題。”,理解起來的意思就是本案所涉及的範圍要嚴格圈定在霍炎組織流氓團夥的這個範圍內。

在審案的過程中,拔出蘿蔔帶出泥往往是很常見的現象,這種現象也被稱作“案中案”。

對於這種案子,有時候領導要求深度挖掘,一查到底,堅決揪出案件背後的大老虎;而有時候出於某方面的考慮,領導卻又會要求把案件侷限在一個可控範圍內。

而這件案子所謂的可控範圍,也就是審案的過程中絕對不能夠涉及到姚曉東。沈天龍明白宋世倫的意思,甚至他也能夠想象到姚之江的苦衷。

隨著姚曉東的越來越成熟,他帶給姚之江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對於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辦事的人,你們一定要堅決抵制!而我自己也會約束自己的家屬,也決不允許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在市委的會議上,姚之江甚至自曝其短,公開的表達了自己跟兒子之間的不合,也表達了對某些人對姚曉東大開綠燈的不滿。

儘管姚之江想要限制自己的兒子,但是隨著姚曉東羽翼漸豐,他很多做事的手段根本就是姚之江想都想不到的。

譬如,他悶了想找沈天龍出去兜風,就拿槍脅迫李援朝;他為了得到一個批文,會想方設法的勾yin掌握審批權的領導做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

對於姚曉東的做法,姚之江感到很苦惱,但無論他怎麼苦惱,姚曉東畢竟是他的兒子,是姚家唯一的男丁。姚之江要嚴查霍炎餘孽,是因為他想藉著這個事情處理掉姚曉東身邊的這些雜草,而不要發生案中案的要求,則是姚之江在擔心自己的兒子。

在1984年的年末,在因為百貨大樓賣彩電而引起的群毆事件中,姚曉東曾經開槍打傷了沈天龍。

當時作為當街開槍襲警的當事人,姚曉東並沒有被判刑。不但沒判刑,甚至在整個卷宗裡,姚曉東的名字連出現都不曾出現過。就好像在百貨大樓事件中,姚曉東這個人根本就沒出現過一樣。

而且在審判過程中,只要受審的人一提到姚曉東的名字,審訊的警察們必定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外加加電棍伺候,姚曉東的名字不但不能出現在紙上,甚至連說都不能說!

甚至當時因為這事,李援朝跟李國東還在審訊室裡吵翻了天,吵架的過程很激烈,甚至最後李國東都拔出了槍,用槍指著李援朝的頭,把堂堂公安局一把手趕出了審訊室。

當時事發突然,而且李國東那時候還不認識姚之江,但憑藉著敏銳的政治嗅覺與雷厲風行的手段,李國東讓自己進入了姚之江的視野,從此青雲直上。

沈天龍現在已經從宋世倫處得到了姚之江的暗示,可以說對比李國東當初倆眼一抹黑的冒著風險給姚之江拍馬屁,沈天龍此時更具優勢。

但是審案子的時候,沈天龍的情緒卻一直不是很高。從他內心的角度,沈天龍是同情薛建軍一家人的,而且沈天龍知道這件事的主謀根本就不是霍炎,而是姚曉東。

“……

包公含淚銀牙咬

鍘了包勉命一條

兩旁衙役叫聲好

除暴安良把恨消

……”

這是京劇“包公鍘侄”中的一個選段,京劇也是一種藝術表演形式,所謂表演也就是源於生活並高於生活的一種藝術。

而藝術高於生活的含義,也就是說如果沈天龍此刻鍘了姚曉東,兩旁的衙役不但不會像戲文裡這樣叫好,反而會暗地裡罵沈天龍傻B,這就是生活與藝術的真諦。

沈天龍當然不是傻B,儘管在薛建軍這件事他痛恨姚曉東的狠辣,但無論是從姚曉迪這方面考慮,還是從姚曉東跟自己的交情上考慮,還是從姚曉東的背景上去考慮,沈天龍都沒有不識抬舉的理由。

有了姚之江的暗示,有了宋世倫的支援,沈天龍很快把案子辦的滴水不漏並移交法院處理。畢竟有些事,不是你不願意去做,就可以不做。

……

某天,當沈天龍正在審查刑警隊各行動組組長工作報告時候,王超推開門走了進來。

“案子審完了?”王超一邊說話,一邊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沈天龍的對面。

“王局有什麼指示?”沈天龍抬頭望了王超一眼,淡淡的說道

說實在的,王超這幾年不是當李援朝的走狗,就是當陸炎的走狗,沈天龍從內心深處很看不上王超。但是王超不顧紀律,私自帶著人就去辦了霍炎的這件事,卻讓沈天龍對王超又有了點好印象。

在沈天龍看來,儘管王超有著這樣那樣的不是,但起碼他還算是個有血性的男人。正是基於這種印象,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以後,沈天龍主動的扔給王超一隻煙,這也是近幾年來,王超所能抽到沈天龍的唯一一根煙。

不過沈天龍的主動示好並沒有換來王超的好意。

“當時陸炎當局長的時候,有任何一點私心你都大會小會的大呼小叫,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樣子,當時我還真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包青天呢。現在看來,也是一個幾把樣。”自顧自的點上了煙,王超陰陽怪氣的對沈天龍說道

是的,對於沈天龍把事件嚴格控制在霍炎本身的做法,王超很不滿意。雖然王超知道自己的態度絲毫改變不了案件的走向,但他並不介意就此事磕磣磕磣沈天龍。

“呵呵,你還有臉提陸炎?老薛為陸炎辦事,但是老薛出了事的時候陸炎在哪?某些人自作聰明的與虎謀皮,卻想不到最終受傷的終究會是自己。”沈天龍笑吟吟的對王超說

“與虎謀皮?恩,與虎謀皮……似乎你說的還真有點道理!”王超喃喃自語的咀嚼著沈天龍的話,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反感。少頃,王超又接著問道:“建軍的老婆跟兒子這個週日出殯,公安局的一些老哥們準備一起去幫著張羅張羅,你怎麼看?”

聽到王超主動問起給薛建軍治喪的事,沈天龍笑了。

“我也正考慮這事呢,畢竟老薛自從當警察就一直在刑警隊幹,家裡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看到,刑警隊準備抽調人手成立個治喪小組,我正想著是不是邀請王局屈尊來當這個組長,您剛好就過來了。”沈天龍說

沈天龍確實在考慮薛建軍家裡的事,而這個治喪小組的組長確實也是沈天龍的誠心邀請。從級別上來說王超是副局長,如果王超擔任這個組長會顯得更隆重一些,從感情上來說,薛建軍一直是王超最好的兄弟,由王超擔任這個組長也是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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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超今天也不是閒著沒事特意來挖苦沈天龍的,他正是聽說沈天龍張羅治喪小組的事,特意來探探口風。見到還沒等自己開口要求,沈天龍就主動邀請他當治喪小組的組長,王超笑了。

王超很少笑,如果是笑,一般也是冷笑或者陰測測的笑,但是這次他卻笑的很真誠。

“沈隊,謝謝你!”道了句謝,王超站起身來主動的向沈天龍伸出了手。時隔四五年,這倆人終於能夠心平氣和的握了一次手。

有了王超、劉向榮等人忙前忙後,薛建軍老婆與兒子的喪失辦得很隆重,一行十多輛警車掛著黑色的條幅,碩大的壽花,浩浩蕩蕩的駛出了紅旗市,開向了薛建軍的老家。

批榜入殮,焚燒紙錢,答謝賓客,一系列隆重而又傳統的禮節完成以後,王超又發表了一番感人至深的講話,整個葬禮顯得肅穆而又隆重。而在葬禮過程中,除了必要的答禮過程,其餘時間薛建軍總是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只有在面對沈天龍的時候,薛建軍才用力的握了握沈天龍的手,鄭重的跟沈天龍道了一聲謝。畢竟如果不是沈天龍,薛建軍很有可能直接就被霍炎給折磨至死。

葬禮完成以後自然要吃飯,雖然人們的心情都很悲痛,但飯總是要吃的,無論白事紅事,這也是中國的一項傳統。

因為沈天龍的關係,薛建軍擺酒的地點自然設在了營長的老兵殿堂。雖然前段時間刑警隊的人還氣勢洶洶的那抓山子,但是老兵殿堂的夥計卻彷彿根本不記得這件事,對公安局這幫人服務的熱情而又周到。

畢竟在這些人眼裡,隨著宋世倫與沈天龍的上位,公安局已經成為自己人了。

按照紅旗市辦喪事的流程,吃飯吃到一半,應該是薛建軍端著酒杯挨著桌敬一下酒,再次對眾人出席葬禮表示感謝。

但是當輪到薛建軍敬酒的時候,眾人卻發現薛建軍忽然消失了!

“王局,你在這裡張羅著大家,我有點急事回局裡一趟!”

當發現薛建軍不知所蹤的時候,沈天龍神色一凜,匆忙交代一句,開著警車風馳電掣的就返回了公安局。

“曉迪,曉迪!”

還沒走進法醫辦公室,沈天龍就開始在走廊大聲喊叫姚曉迪的名字,聲音裡滿是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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