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四散離開之際，一聲嘶鳴響起。
一股無形的暴虐意念突然從地底升起，瞬間籠罩了蘇玉樓。
即便以他武聖的神念強度，也雙眼失神，出現了剎那間的恍忽。
一條細若絲線的透明肢體由地底深處射來，直奔他的人中。
“凝！”大小姐冷漠的聲音響起。
但若顧恪在此地，必然會輕易察覺出其中隱藏的興奮與雀躍，彷佛逮到了一個合格玩具的小女孩。
這一聲之下，無論那細若絲線的透明肢體，還是無形無質暴虐意念都為之一滯，硬生生被停頓在了原處。
蘇玉樓也渾身打了個冷戰，勐然清醒過來。
無需任何人提醒，他就留意到距離自己“人中”不到百丈的透明肢體。
不是他視力有多好，而是武聖對危險的感知在瘋狂提醒，這是對他擁有極其致命威脅的攻擊。
蘇玉樓幾乎不假思索，一個閃身就竄回了福地城池的範圍內。
在這裡詭物的鑽地無法完成，更不可能瞬間隔著厚厚的土層攻擊到他，躲避的空隙總是有的。
這時的他也有剛才那幾隻虛詭的感受了，在福地之外完全感覺不到安全。
不用誰提醒，他也明白偷襲自己的那玩意兒絕對是靈主。
因為這就是他與大小姐一開始就定下的“小目標”——獵殺至少一位靈主。
蘇玉樓也聽說過靈主、妖神這個層次的可怕。
當知道大小姐的目標是靈主時，他也震驚過，很快卻又躍躍欲試，想搞個大動作。
而真正遭遇靈主攻擊後，他才發現自己以為對靈主實力“過高”的揣測，其實還是太低。
武聖在靈主面前，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光是那暴虐意念的攻擊就無法防禦，他只能靠自身神念硬抗。
在此期間，身體失去控制的時間可能是一息，乃至更長。
讓蘇玉樓自己，殺一隻呆立原地，一息之內毫無反抗之力的虛詭，需要第二刀麼？當然不需要。
同理，靈主殺一個發呆的武聖也只用一擊而已。
此時此刻，蘇玉樓第一時間慶幸的不是大小姐救了自己，而是前些天他始終未曾離開福地範圍一步。
詭才知道這位靈主來了多久，或許就在福地外遊蕩了好多圈？
不然它為何會利用虛詭，引他出福地。
至於緊隨而至的連串虛詭自爆，八成是在製造混亂，干擾大小姐的監控。
畢竟大小姐也說了，靈主對危機的感應還是很敏銳的。
別說與大小姐照面，僅僅是她在附近隱身遊蕩探查它，就會讓它產生警惕。
當然，這種警惕還不至於讓靈主畏懼。
它不是妖神，在天賦能力上最擅長的就是隱匿潛伏，而且可以超遠距離偷襲。
此刻的大小姐就有“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感覺。
若這靈主實力遠超於她，那顧恪不會察覺不到，它大可現身擊殺她。
可她四處查探，沒有遭遇任何攻擊，只能懷疑對方藏於地底深處。
因為這是擁有血肉之軀的人類，與絕大多數妖物的活動禁區。
也只有在極深的地底，才能最大程度地隔絕武魂境的探查。
地底不是水中，泥土岩石混雜，還有各種堆疊形成的奇怪地形，如地下河、湖，石油坑、鹽滷坑、溶洞等等。
武魂境能在空氣中能蔓延出上萬丈的神念，水中也能輕鬆達到數千丈以上，地底大多只能深入數百上千丈。
事實上，這只靈主本不打算動手，奈何蘇玉樓這個武聖委實有些“超綱”。
從武尊開始，他修煉的武學，吃的寶藥和異種食材，用的極品戰器，皆出自仙山。
加上各種特性加成，靈主、妖神之下根本沒有敵手。
尤其看他一刀瞬殺了十多隻虛詭，上千其它詭物，靈主就知再多來些手下也拿他沒辦法，自然留他不得。
即便如此，這位靈主出手依然很謹慎，整個身軀依舊在數百丈地底的一處溶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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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以精神攻擊控制他的行動力，再將肢體縮小到極致，才能瞬間穿透數百丈的地底。
反正它殺武聖，只需肢體命中對方即可，大小並沒甚影響。
即便如此謹慎，它發起攻擊時也有一種不太妙預感。
然後一直虎視眈眈的大小姐就動手了。
天極凝魂，可以凝的並不止是自己的神念，也可以是詭物的意念和肢體。
阻止對方擊殺蘇玉樓的同時，她的身軀也朝地面下鑽去。
靈主動作停滯只是極短的一剎那，然後就察覺到她輕而易舉地排開泥土和岩石，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逼近過來。
它早已澹漠的思維中陡然升起一抹恐懼，發出一聲嘶鳴。
若除去嘶鳴中非人的發聲習慣，那它的發音其實就是三個字：“武魂境！”
親眼目睹上一任靈主隕落的情形，再次浮現在它腦海中。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它都以為自己忘記了那段記憶。
當時的它還只是一隻小小的血詭，結果遠遠見到那名強大的人類武魂境強者以一敵二，與兩位靈主大戰。
其中之一就是它的上一任靈主，在最後關頭被武魂境強者來了個同歸於盡。
等它成為了新一任的靈主時，再想起那段記憶，已經能判斷出那名武魂境強者的可怕。
以一敵二都能拼死一位靈主，實力絕對超過兩位靈主中的任意一位。
而它，並不認為自己比上一任靈主更強。
不假思索間，它掉頭就想朝地下更深處鑽去。
武魂境確實能排開土石，但其前進速度絕對無法與虛化後的靈主媲美。
只要逃開一段距離，它就安全了。
但一頭扎在溶洞地面上，強大的反震之力傳來，把它的身體彈回。
靈主恍然，剛才那一聲“凝”並非僅針對它，甚至連這個溶洞也在其改變範圍內。
溶洞不再是凡物，而是它與大小姐較量的介質。
突破不了大小姐的天極凝魂，這個溶洞就是牢籠。
思維運轉極快它眨眼間就明白自身處境，逃跑念頭立刻消散。
不是不想逃，而是不擊退大小姐，它就沒空隙逃出這個牢籠。
壓下心中對武魂境的恐懼，靈主體表瀰漫出大量詭霧。
與其他任何一種詭霧都不同，靈主釋放的詭霧沒有固定的色彩，而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彷佛不存在般。
急速衝下的大小姐卻輕哼一聲：“散！”
話音出口，凝實溶洞的力量散開，卻未消失。
它們聚攏成了一根根半透明的金色絲線，連線在靈主頭頂一處小小的金色光點中。
眨眼之間，金色光點就綻放開來，並隨之長大。
一朵金色葵花徐徐盛開，細小的葵花花瓣延伸出無數金線，如籠子般罩住溶洞裡的靈主。
靈主輕嘶一聲。
金線切割了空間，劃開了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詭霧，也破壞了它與天地的溝通。
這情形並不陌生。
靈主之間的戰鬥，就是相互爭奪與天地溝通許可權，並操控更多力量朝對方進攻。
一方強一分，另一方就必然弱一分。
一增一減間，便能決出勝負。
它念頭動處，詭霧朝金線湧去，包裹住它們。
嗤嗤聲中，神念傳來被火焰灼燒的痛苦。
這對詭物應該是很陌生的感覺，畢竟火無法燒傷它們。
但它們有更熟悉的事物，小詭被烈日直射時也是同樣的感覺。
靈主再次悚然一驚，嘶鳴出聲：“大日宗！你是大日宗的那個人！”
與此同時，它再無一絲僥幸心理。
武魂境的人它見過，大日宗的人它也見過，但大日宗的武魂境它還真沒見過。
這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算術題，它可能是優勢指數性提升，也可能是彌補重要短板的關鍵。
簡單來說，大日宗的武魂境強者可能擁有遠超常態的殺傷力，也可能變成沒有缺陷的全能者。
無論哪一種，作為大小姐的敵人，靈主都不會好過。
之前它還抱有輕傷脫身的幻想，現在能重傷而逃都算最好的結果。
一股暴虐瘋狂的意念爆發，朝著上面轟去。
與此同時，靈主本來龐大的身軀急劇縮小成為類人形，無形詭霧在暴動，拉扯著數千丈的地底開始扭曲。
精神攻擊是為了製造干擾，而且也是靈主與生俱來的手段，幾乎沒有額外耗費，所以用上。
而拉扯地底崩塌是為了製造混亂。
大小姐置之不理，就等於交出了一部分戰鬥場地的主動權。
她若制止，那就必須分散力量，對靈主的壓制就會減小。
靈主這一下卻是歪打正著。
它完全沒想過，這地底崩塌製造的災難會影響地面上的北漠城百姓，大小姐卻不能毫不在乎。
靈主一動手，大小姐就察覺到了不妙，冷喝一聲：“找死。”
金色葵花加速盛開，硬生生頂住了地底扭曲，代價是那金色絲線上的力量被收回大半，對靈主的干擾大幅度降低。
靈主下意識覺得有詐，因為這不在它的預料之中。
但天生對危險的直覺又告訴它，此刻逃離並沒有太大問題。
短短剎那，它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全力釋放詭霧，加力爆發，然後念頭一動，它的身影虛化，朝著虛空之內遁去。
大小姐玉面泛起兩團嫣紅，金色葵花加大力度，硬生生鎮壓住了靈主這不留餘力的詭霧引爆。
但她也被靈主這無賴般的戰術激怒了。
神念一動，懸掛於腰間，被外袍遮掩著的一枚巴掌大的紫金銅錢一震。
旋即這枚“百寶金錢”就潰散開來，融入她體內。
百寶，是一百枚通寶的意思，也可以是一百枚因果錢。
顧恪與誠心者互為因果，各自在因果錢留下了烙印。
大小姐這枚百寶金錢便是來自於她自己，顧恪收集到一百枚後，將其凝聚為一送給她。
這便是給了她自由支配這百枚因果錢的權力。
而它本就來自於大小姐，再交回她使用，沒有任何阻礙。
別小看這一點。
即便使用最頂級的寶藥寶丹恢復，那也有個吸收轉化的過程，而源於自身的百寶金錢卻沒有。
若用前世的遊戲術語形容，那大小姐此刻就是使用了預存的“超級藍條”。
超過她平時全部力量的魂源直接注入到她腳下的雲紋鏊中。
這件被她蘊養數十年的專屬武兵一閃即逝，在幽深的地底劃出一條筆直的細線。
半個身軀都踏入虛空中的靈主突然頓住，滿臉難以置信之色，低頭看去，就見一片熾白圓盤出現在胸前。
一股恐怖的熾熱由圓盤上穿來，彷佛在它體內塞進了一輪大日。
原本牽動虛空，即將遁走的狀態被打斷，空間平復。
當初目睹靈主隕落，終究在我心中留下了畏懼之念，否則今日也不會一心想逃。它神色莫名，注視著大小姐：最後未曾傷敵分毫，卻要隕落與此，難道這便是天數？
旋即熾烈白光從它胸前的雲紋鏊中亮起，幾乎剎那就將其灼燒得一乾二淨。
大小姐松了一口氣，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維持地層平穩上。
只有一根細小的半透明金線，捲住一顆不斷與周圍環境保持一致的詭晶，回到了她身旁。
看了這顆靈主詭晶一眼，大小姐幸福地苦惱著：“還好我最後收了一下手，總算把詭晶保下來了，可這靈主之軀……”
蘊含數倍於自身力量的雲紋鏊一擊，她自己都接不下來，這倒黴催的靈主死得更徹底。
除了提前一步被掏出來的詭晶，它的身軀連一點灰都沒留下來。
到了此時，大小姐才開始後悔：靈主之軀啊，絕不是什麼血詭虛詭軀體能比擬的。
不說血詭這種中間層，單單是虛詭這種妖詭界高層戰力，全妖詭界沒一萬也有八千。
當然妖詭界很大，其中大部分虛詭都不願被靈主驅使，因此各自分散，躲在極其偏遠隱秘所在。
靈主手下的虛詭也就幾千，分屬一百多位靈主。
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妖詭界還是有那麼幾隻虛詭誕生的。
但是，靈主實打實的就只有一百多位，千年都未必能出現一位新靈主。
少一具靈主之軀，就是真少了一份千年才可再生的頂級資源。
換成武俠小說，大概等於把千年參王根鬚全砍了，就剩個棍一般，絕對的暴殄天物。
哪怕大小姐平日縱享“奢豪”，這時也難免心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