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蕩平了小滿，顧恪便換了個分身過來看顧這她。
本體則悄然回到玉龍洞府，先去溫泉洗了個澡，這才出現在柏素清今晚休息的房間。
十二琉璃盞的屋頂大吊燈全數點亮，照得屋內一片透亮
那玉桃般的身軀斜倚竹榻，盤出一幅寫意山水畫，手裡握著一卷書, 津津有味地看著。
不得不說，一覺二十年對柏素清也算好事。
這些年顧恪收集來的書籍，與剛起步那幾年不可同日而語。
仙山展露出的實力愈強，大武的大小勢力就愈敬畏。
最初想留著做底牌的諸多中上品武學，也一步步被削減了重要性。
顧恪從大小姐那裡得來的中上品武學雖就幾百門，也足夠覆蓋絕大多數人的練武需求。
成為武學理論大師後, 他再對這些武學進行休整校對, 最後批次印刷出普通秘籍，用於交易。
非系統出品武學，他也懶得練。
一來是沒特性，二來練需要花時間，水平不能低，這與灌頂的系統武學、技藝差距太大。
與其花費因果錢灌頂這些武學，還不如發普通秘籍，讓人們自己修煉。
反正在加工坊裝上活字印刷機後，想要多少本普通秘籍，都只需下達個加工命令，再不用薩蘭珠來充當人體印表機。
有武學秘籍換其他書籍，能拒絕這交易的大武人幾乎不存在。
換來的大批書籍都留下了實體備份，一則用來作為加工坊印刷的“母本”，二則放入書房，留給小滿她們翻看。
柏姐姐就像上一世二十年沒看小說的重度網文愛好者, 再睜眼時就擁有了一座書山。
對於喜歡讀書的人而言，這無疑是巨大的幸福。
因此哪怕察覺顧恪進來, 她也不在意, 絕大多數注意力仍停留在書本文字間。
顧恪走到榻前, 躺了上去，雙手從後探入薄毯下抱住了她。
柏素清下意識順著那雙手，調整了下姿態，讓自己靠著更舒服些。
空著的左手也覆蓋在他手上，輕輕摩挲著。
一切動作自然，彷佛水到渠成。
顧恪嗅著縈繞鼻腔的奇異香味，也覺身心舒暢，心滿意足。
手擎高丘，身臨幽谷，心中一片安寧，他不禁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閉上雙眼，本體難得地進入了休眠狀態。
神念進入虛空中，悠然飄蕩著。
不知何時起，一條青白巨龍出現身旁，將他捲住托起。
一人一龍相伴在虛空中翻滾旋轉，穿過淅瀝雲雨，萬千星河, 直達幽深的宇宙深淵。
恍然回神，才見柏素清正注視著他, 體內血氣翻滾如龍, 海底輪的血氣控制著肌肉，層層疊疊撥動推進，與剛才他神念中的巨龍一般無二。
見他睜眼，她並未停下，反而血氣運轉更加迅速。
顧恪伸手，幫忙穩住其坐姿，口中調笑到：“柏姐的書看完了？”
這話換來似嗔似笑的一眼，血氣急速絞緊，並冷熱變幻不休。
他頓時閉口不言。
柏素清這才輕哼到：“你半夜過來，難不成真為看我讀書？”
顧恪想了想到：“古人雲：人身乃書，所以我確實喜歡看書。”
柏素清俯下身來：“你打算怎麼看？”
顧恪迎面而上：“此書內容豐厚，跌宕起伏，自然得細細翻閱，好好揣摩斟啄。”
柏素清輕嗯出聲，再不言語。
一片暈紅才著雨，幾絲柔綠乍和煙。
峰前橫笛斜含笑，溪裡桃花倒著冠。
鶯聲燕語中，顧恪翻閱得分外認真，一點點地研磨切磋，讓自己能充分體會那深沉豐厚的底蘊。
良久書聲低落、停止，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
一面房頂完全開啟，讓屋子沐浴在夏日星光中。
徐徐夜風捲起花香，掠了進來，帶起長長的白色紗簾飄飛曼舞。
掠過皮膚，散去汗水中的熱量。
正是開窗冷星光，舉體蘭惠香。
指尖饒有興致地在那起伏的曲線上攀爬而過，口鼻裡是比平常濃郁數倍的異香。
顧恪不禁好奇：“柏姐，這異香到底是你原就擁有，還是修煉武神境後獲得的？”
“你說的都對，也都不對。”柏素清聲音中帶著慵懶，卻也有體內充盈血氣平復後的輕鬆：“無論武魂境還是武神境，這二者的修煉都會讓人擁有某些神異之力。”
“這些神異之力確實源自自身，不過要到武聖時才會有所感應。”
“但在沒突破武聖，踏入武魂或武神之前，它們不會提升個體實力。”
“所以，它來源於我，又並非完全出自己身。”
顧恪沉吟著，手按住柏姐姐的良心：“那你說實話，武神境的修煉有多危險？”
柏素清低頭看了一眼，沒有阻止他這測謊方式，轉而思索片刻才到：“真說起來，武神境的修煉遠不如武魂境危險，起碼沒那麼容易橫死，所以大小姐的境況比我危險得多。”
頓了頓，沒察覺他手上有收緊，她心中感到無趣：本以為這能嚇嚇他呢，唉，這小男人可越來越不好逗弄了。
接下來，她才大致講述了下武神境與武魂境的不同之處。
其中有一部分在天極凝魂的秘籍裡有所涉及，因此顧恪知道。
但事關武神境修煉的更深竅門，天極凝魂肯定不會全部提及，這次終於從柏姐姐這裡拿到了第一手資料。
嗯，這資料還挺熱乎的。
武魂境的最終目標是形成武魂，溝通乃至掌控外界的力量。
而武神境的最終目標是挖掘血脈中的力量，身軀與血脈合二為一，肉身成“神”。
二者的目標不同，修煉所面對的問題也不同。
武魂境最大的危險，是以人之心神溝通外界，這種行為比小孩舞大刀還誇張，堪稱螞蟻舞巨斧。
稍有不慎，真讓“巨斧”動了，或許就會被“巨斧”砸扁。
武神境則不同，它的修煉過程就是在遠離這種危險。
但其修煉難度也來自於此，不能借用外部龐大的力量，僅憑體內血脈的潛藏力量，如同要在沙漠裡挖出一片大海。
容易得到的力量不可控，容易控制的力量難以提升，這就是武聖之後想再進一步的困難之處。
不冒險似乎前進無路，冒險前進又像死路一條。
顧恪摸著第一手資料，心中若有所思：有洞府特性幫助，武魂境最大的失控風險其實沒那麼可怕。
起碼大小姐在武魂境的修煉上就一帆風順。
她的絕頂天資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原因還是待在洞府裡十多年，將她的心神意識加強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螞蟻舞巨斧，無論技巧如何都是很危險的。
那要是將螞蟻換成小孩，甚至普通少年呢？當自身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技巧就可以彌補不足。
舞不起來巨斧，稍微挪一下，最多是容易受傷，想死肯定沒螞蟻那麼快。
武神境的修煉更加簡單。
玉龍洞府可以缺不少東西，唯獨不缺加強身體血氣的資源。
天天吃著極品異種食材，沒事就嗑特殊寶藥，再配合洞府的生命精粹、餐風飲露、易筋洗髓三大特性。
哪怕柏素清的血脈力量起步只是一根豆芽菜，照樣能補成擎天柱。
呃，好吧，應該是小山桃補成大蟠桃才對。
拋開這點遐思，他轉而問到另一個重要問題：“水火回夢心經也只涉及到武聖的修煉方法，這武神境的訊息你從何而來？”
柏素清伸出手，拿起旁邊的桃兒釀罈子，也不用碗，就著壇口噸噸噸地痛飲一番。
打了個酒嗝，她將酒罈扔回小幾上，笑著在他臉上揪了一把：“我還以為你真能忍住不問呢。”
顧恪哭笑不得，也揪了一把回去：“我一開始就想問的，可不見你太忙麼……啊，不是，是我太忙了，忘了問。”
柏素清輕哼一聲，收回放到他人中上的纖纖玉指，很滿意他承擔“責任”的行為。
這才開口說到：“我醒來後，你就一直在觀察我，還趁著修行時四處檢視，對吧？”
“確定你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顧恪一臉坦然地到。
柏素清輕笑，料到他是這態度：“若非因緣巧合，我也不會知道回夢百轉和洞府加持可能造成一種意外。”
顧恪聞言，精神一振：“哦？”
柏素清蹙眉，把他朝下推了推，這才松了口氣：“回夢百轉，是讓精神進入有意無意間，但我不僅僅如此。”
接下來，顧恪聽她娓娓道來，才明白了她入定後發生的奇遇。
正常來說，深度入定只是回夢百轉所能抵達的最佳狀態，這一點在心經裡也有說明。
可抵不住顧恪這邊獲取魂源，提升洞府的效率指數性提升。
在臥房的安魂定神特性+2時，柏素清的心神就隱隱有種“突破”之感。
待到這特性+3後，這種“突破”終於到來了。
她只感覺自己心神不斷躍升，穿透了某種壁障。
然後就是一段時間的混沌無意識，再清醒時赫然發現心神來到了另一個詭異玄奇的世界，到處都是妖詭橫行。
後來她才瞭解到，那裡是妖物們口中的妖界，詭物們則將其稱之為靈界。
妖詭雙方都說自己是那個世界的主宰，所以用各自種族來命名那個世界。
實際上那裡妖詭實力相差無幾，廝殺不斷，卻沒有哪方佔據絕對上風。
柏素清順口給那世界取了個名字，就叫妖詭界。
初到妖詭界，她的心神就依附在了一頭剛出生的幼小妖物身上。
顧恪聽見這個，心中不禁滴咕：柏姐姐這是要開啟重生異界變成妖劇本？還是變成那幼小妖物的老爺爺，哦不，是老奶奶之靈？
這個不著調的想法立刻就被否定了。
柏素清利用回夢百轉和系統特性加持，巧合之下進入那個世界，這種狀態很奇異。
她可以借用這幼小妖物的感官感受妖詭界，卻無法控制對方。
在那裡她只能單向地接收資訊，卻無法傳遞出任何東西。
用個科幻小說裡的常見用語，那就是觀察者。
就在她震驚又好奇時，她死了。
或者應該說，她依附的那只幼小妖物死了，被一隻路過的詭物抓住吃，連皮帶骨吸了個乾乾淨淨。
柏素清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體內血肉被一點點吸走的痛苦，恍如親歷。
最後隨著幼小妖物被吸成乾屍，她的心神也重歸混沌，陷入無意識狀態中。
聽到這裡，察覺她精神上的波動，顧恪不由得蹙眉，釋放出平和神念包裹住她。
柏素清舒服地吚嗚一聲，很滿足地靠得更緊了些。
即便此刻的她早已心神堅韌，不會為一點回憶動搖，但回夢百轉裡的經歷並非讓人愉快的事。
顧恪這體貼入微的舉動，讓她能保持平和的心態講述下去。
話歸本題，她本以為這一次“死亡”就是終結，誰知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又附身在了第二頭幼小妖物身上。
若說有何不同之處，那便是妖物種類不一致，以及妖物本身強大了一點。
但這“強大”極其有限，所以沒過多久，她又雙“死亡”了。
這次那幼小妖物死於另一種妖物的突襲之下，連同其父母一起被生吞活剝。
柏素清卻覺得，這次死的還算“輕鬆”——突襲妖物一口就咬住幼小妖物，它幾乎沒來得及感受痛苦就腦袋碎裂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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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恪的表情莫名：等等，到這裡怎麼又像是無限流劇本？或者是模擬器劇本？
而柏素清的講述才開始，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之後就是她的第三次、第四次，以及無數次的死亡→附身的迴圈。
隨著附身次數的增加，她附身的妖物一次比一次成熟強壯，存活時間也不再那麼短暫。
更重要的是，她對附身狀態多了一些控制力。
單向接收這點沒有任何改變，但已可以選擇性地接收某些感知內容。
用個更簡單是比喻，就類似“離線”。
如此一來，她再也不用被動接收妖物所有行為的資訊。
不過柏素清是個狠人，她主動遮蔽的資訊裡並不包括妖物死亡時的那部分。
恰恰相反，她覺得直面死亡的感覺很重要。
別人最多險死還生，她卻彷佛正的經歷了死亡。
只不過有洞府這邊的特性加持，讓她的心神可以承受一次次死亡的衝擊，並堅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