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沉默,毫無徵兆地降臨,只有鷲馬用尖喙梳理羽毛發出的細微聲響。

一隻黑色的渡鴉拍打著翅膀在兩人頭頂盤旋一週,尖叫著消失在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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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精靈首領阿德蘭將望向神殿方向的目光收回來的時候,他的神色明顯緩和了很多。

他深深地望一眼布萊恩,目光逐漸變得柔和。

他再次用沙啞、低沉的嗓音,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跟我走!”

“我拒絕!”

布萊恩想都未想地直接回絕掉,他用摩擦劍柄的右手,為這句回絕加重了份量和決心。

阿德蘭並未在意,他輕輕地撫了撫鷲馬的鬃毛,鷲馬甩著腦袋上披散的鬃毛,親暱地蹭了蹭他的胳膊。

他將鷲馬撒嬌的腦袋推到一旁,儘可能地將語氣放得平緩一點,對布萊恩說道:

“人類憎恨一切有別於自己的種族,就算是耳朵上的差別,所以人類王國的軍隊從我們精靈手中奪走土地,把我們趕出家園,強迫我們進入蠻荒的群山……”

“所以,你要給人類為精靈犯下的過錯復仇。”布萊恩用冰冷的語氣打斷道:“而我,很榮幸地成為了一名由你親自訓練出來,用以復仇的工具,對吧?”

他回想起了曾經被灌輸的思想,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是一位重生者,自始至終都能夠做出最為理智的選擇,置身事外。

如若不然的話,他很有可能也是一名瘋狂的精靈復仇者。

“我承認,因為你特殊的身份,我的確有過這種想法。”阿德蘭大大方方地承認,又繼續道:“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我之所以跟你講這麼多,只不過是在向你陳述一個事實。”

“事實?”布萊恩冷哼一聲。

“一千年前,我們坐視日耀家族被人類軍隊蠶食,躲在森林而不顧,直到引禍上身方才醒悟。”精靈首領語氣平靜、緩慢的說道:

“所以,我們不能再犯錯了,犯錯只會帶來慘痛的損失。人類王國的軍隊從我們手中一點一點地奪走土地,而我們一再撤退,總覺得這是最後一次,總覺得敵人不會繼續蠶食我們,我們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步步緊逼,這種錯誤,我們不會再犯了。”

林間的冷風呼嘯而過,詭異而淒涼。

布萊恩抬起頭,他以為自己聽到了烏鴉或者渡鴉的沙啞叫聲,但那只是風聲。

風聲?

他從未聽過如此詭異的風聲。

“永無止境的復仇,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布萊恩沉默半晌,試探性的開口道:“難道就真的無法和平相處嗎?”

他總覺得在這種對立的問題上,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就像一個天真的傻小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事實上,他就是想看看,眼前這位精靈族的首領在聽到自己這句話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僅此而已。

他只是想要一個態度,然後才能去規劃自己未來的打算。

“和平相處?”精靈首領阿德蘭輕蔑地笑了笑。

儘管他的表情完全被冰冷的秘銀面具遮擋,讓人根本看不出任何變化,但觀察細微的布萊恩能夠感覺到,他露出的就是這麼一個笑容。

緊接著,他又看到這位首領的右手緊緊地攥著韁繩。

那雙跟他一樣深黑的眸子,卻熾烈如燃燒的火焰,即便如此,他還是刻意地壓低了自己的音量,非常冷靜的對他說道:

“怎麼和平相處?要我們服從人類的法令?認同人類的國王?放棄個體種族的存在?那你知道他們拿我們當什麼嗎?奴隸?賤民?好!就算是這些東西我們都不去計較,然後呢?然後我們該怎麼做?我告訴你!然後,他們會逼迫我們交出所有的土地,交出整個布萊克特曼,再將我們劃分到一個專屬於非人種族居住的區域。

因為他們需要森林裡的橡樹、雪松、冷杉,還要紅木、白樺木、做弓的紫衫和做攻城器械的松木,當所有的樹木被砍伐殆盡,他們還要土地深處的鐵礦、金礦和銅礦。

人類的貪婪是無止境的,他們不光要掌控王國的每一寸土地,讓我們夾緊尾巴,服從他們的意願,還想要在挖礦、砍樹的時候,聽不到箭矢的嗖嗖聲。這就是你所謂的和平相處!

這種和平!我們早在千年前就在做了,我們愚蠢地像個將腦袋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一樣,不肯去直面威脅,總是盲目的以為,他們佔領了那麼多適宜耕種的土地就不會再攻過來了,這全部都是幼稚的想法!所以,為了實現和平,我們就必須交出曾經用生命來捍衛的土地,就必須這麼輕易地交出布萊克特曼,這是不可能的!”

布萊恩沉默地注視著精靈一族的領袖阿德蘭·艾爾阿多尼斯,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並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做。

他非常清楚,在這個實力至上的魔幻世界裡,再華麗的辭藻,再鏗鏘有力的爭辯,都比不過自己手中一柄利劍來得實在。

就像現實世界的一句話:有錢人,放屁都有道理,沒錢人,再有道理都是放屁。

比如說某個坐擁龐大財富的富豪,說出一句自己對錢從來都不感興趣,都能獲得無數人的認同。

既然他已經開始考慮這個世界的未來,那麼就必須在前往主物質世界之前,還這個世界一個和平,讓其變成一個專為自己服務的統一國度。

況且,魔網已經開始逐漸復甦,他覺得很有必要去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巫師勢力。

畢竟他是一名巫師,無論是以後的巫師塔,還是未來的浮空城,全部都不是他一個人可以獨自完成的。

至於這個和平到底該如何實現,布萊恩認為,再沒有什麼是比絕對統治的力量要更容易完成的。

只要他擁有足以碾壓整個世界的實力,那麼不管是跳腳的精靈,還是刺頭兒的人類,凡是敢露頭挑事的,全部鎮壓就完事兒了。

這就好比遇到兩個打架的,該如何簡單快速的去勸架。

很簡單,兩人都打一頓就可以輕鬆搞定。

“你怎麼不說話了,布萊恩?”望著沉默的布萊恩,阿德蘭無情地追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要和平相處,那麼身為半精靈混血兒的你,告訴我,你又是怎麼跟他們和平相處的?你做的到嗎?當他們在你面前無情地踐踏你最脆弱的防線時,你又是怎麼做的?”

扣心自問,布萊恩的確做不到。

因為他知道,很多事情、很多人,當你想要試圖跟他們好好說話的時候,往往需要提著劍,才會讓人更信服一點。

但他至少不會帶著自己的傲慢和偏見去相處,他也清楚,很多東西,若是拒絕相處,就等於宣判了自己的滅亡。

不過,他不會去跟對方說這些廢話,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布萊恩儘可能地放緩語氣,說道:“讓開吧,我要離去。”

“我說過了,你必須跟我走!”精靈首領阿德蘭冷冷地注視著布萊恩,一字一頓的道。

聽到對方不容置疑的語氣,布萊恩再次回想起自己幼年時被他強行帶走的情景,他強壓著心中的火氣,耐著性子道:

“你剛才已經說了,我不再是你的復仇工具,所以,現在的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讓開,不要逼我動手。”

“一點關係都沒有?”精靈首領的語氣中帶著難以壓制的憤怒,“我是你母親的哥哥,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竟敢對我動手,你的劍術是由我教授的,你拿什麼跟我鬥。”

布萊恩聞言,面無表情地注視憤怒的阿德蘭,他突然怒極反笑對他說道:

“親人?你這句話是摸著良心說的嗎?沒錯,你的確照顧過我,傳授我劍術,這點我並不否認。在我五歲的時候,你就把我放到了你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也從未考慮過我的意願,就強行對我進行極其嚴格、殘酷的訓練,我說的沒錯吧?

很好,那我問你,你知道我那五年是怎麼過的嗎?嗯?‘星之花’艾爾阿多尼斯家族的領袖,真奇怪,你為何要避開我的視線?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親人嗎?難道連一個親人的訴苦都不願意傾聽嗎?

你可真殘忍啊,當時的我只有五歲,每天伴隨我的,卻是肌肉的痠痛和全身的傷腫,這些東西時刻都在阻撓著我繼續完成訓練,而你是怎麼做的?只要我的注意力稍不集中,巴掌和鞭子就會呼嘯而至,我就像你的**一樣,每天被折磨得氣喘連連,步履維艱。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唯一’的親人?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親人的?”

布萊恩承認,這些殘酷的訓練,的確為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讓他至今都受益匪淺。

所以,他對過去的事情也懶得去計較這麼多,但對方都主動提到這個點了,他覺得有必要跟他撇清關係。

畢竟,在這位精靈首領身邊生活的五年時間,他感受到的只有冷漠和傷痛,以及無數強行灌輸的仇恨。

他可不想被這種冷漠的血緣關係影響到,正好趁此機會劃清界限,省得對方惦記。

“我再說最後一次,給我讓開!”

布萊恩右手按著劍柄,左手也開始聚集危險的魔法能量,冷聲呵斥道。

精靈首領阿德蘭望著布萊恩手握劍柄,以及周身湧動的魔法能量。

他沉默一下,眼神中露出一絲奇怪的釋然之色。

隨即冷哼一聲,拉緊鷲馬的韁繩,衝向高空。

阿德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面上的布萊恩,兩人就這樣沉默地注視著彼此……

良久之後,阿德蘭突然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言語都是多餘的,再華麗的辭藻也改變不了什麼東西。世界變了,總有一個時代要走向終結,無論你願意與否,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親愛的布萊恩,再見了,直到我們衝出森林,光榮地戰死的那一天,我們或許還會再會,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伴隨著一聲嘹亮的鷹嘯,鷲馬寬大的雙翼掩去了阿德蘭身影,一起消失在蔚藍的天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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