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亮了,潔淨的藍天上,一抹羅紗般的玫瑰色慢慢地伸展開來,青藍色的曙光靜悄悄地透過遠方各處險要的山口,好像在尋找昨天遺忘在這裡的什麼東西。

它穿過樹叢,甚至滑到掉落下來的樹葉下面,走遍各個角落,像鏡前的女孩兒般打扮著大地,讓它盛裝著去迎接太陽光輝的來臨。

坐在馬車裡的柯爾妮靠在窗前,思慕地望著路過的景緻。

不知不覺中,她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甜蜜、動人的微笑。

望著周圍熟悉的路況,她撫了撫額前被霧氣打溼的髮絲,又一次回想起昨晚布萊恩送自己回去的美妙時光。

不知為何,她感覺到昨晚的布萊恩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僅面帶微笑,還主動牽起她的手,親自送她回去。

他月光下的身影,就跟歌謠裡的王子一樣英氣勃發。

不,柯爾妮又否認道。

因為他比歌謠中的王子還要帥氣,他既具備人類王國的高貴,又繼承了精靈一族的優雅。

他既沒有泰格瑞拉人的粗礦,也不具備精靈的苗條纖細,而是完美地具備了兩者的所有優點。

當他願意笑的時候,烏黑深邃的眼眸裡,會泛著迷人的光澤,猶如彎月,緋然的唇色,好似鴻羽飄落,甜如蜂蜜。

銀輝遍地的夜幕中。

柯爾妮跟他共乘一匹駿馬,她整個身子軟若無骨地靠在他的懷裡,靜靜地享受著他平穩而富有節奏的呼吸。

儘管路途有點顛簸,但她的內心卻前所未有地寧靜祥和,她多麼希望那是一段永遠都走不完的路程。

回到王宮以後,布萊恩坐在床榻旁陪自己很長時間,他給她分享冒險者中的趣事,逗她笑個不停。

還向她有聲有色地講述操控奧藝的施法者們,他們的腦袋為什麼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

她明明知道布萊恩沒有對自己施展任何法術,但她卻不知不覺裡已經陶醉在了他無形的魔力中。

柯爾妮被這突如其來的甜蜜燻得頭暈目眩,被她夢想了一輩子,卻從來不敢奢望的東西迷得意亂情迷。

那時的她,根本不是一個禮貌而冷靜的王國繼承人,更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滿心眼裡都是浪漫的愛情故事。

柯爾妮主動拉著布萊恩的手,期待地想要挽留他,滿足他內心對自己的渴望。

他只是向自己報以溫柔的微笑,閃亮的雙眼中全是憐惜。

他還撫摸自己的臉,生著老繭的,有力的手指沿著她面頰的曲線輕輕滑落。

“柯爾妮。”布萊恩輕聲說道,她打了個哆嗦,但並不是寒冷,她知道這樣不好,她應該避開,但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揚起了頭,閉上雙眼。

“你準備好了嗎?”布萊恩的呼吸撫過她的面頰,輕柔而溫暖。

柯爾妮張嘴想要回答,她當然知道布萊恩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

可是這句話,像盆潑在臉上的冷水,讓神魂迷離的她突然清醒過來,讓她沒由來地猶豫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地蜷縮在被窩裡看著他。

她本以為布萊恩會像往常一樣皺起眉頭,但他沒有,善解人意的他,彷彿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這種情況。

他只是輕輕地握住她的兩隻手,露出寬慰的笑容,又俯身在她的臉頰溫柔地點了一下,讓她早點休息,便起身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凝望著他消失在房間的身影,柯爾妮不禁懊悔起自己的猶豫。

她回想起兩人在帳篷裡的情景。

她開始有點嚮往那種感覺。

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經開始覺醒,去渴望一種有血有肉的情感,成為一名真正的女人。

如果還有下一次,她願意用自己的深情,去回應他的每一個吻,她願意馴服地、全身心地愛著他。

柯爾妮靠在馬車的窗前,吃吃地幻想了很久很久……

這時的月亮在天空已經走盡它的旅程,隱沒於無形,空氣也變得愈加清涼。

東方的天色漸漸發白,右首莊園裡的一隻公雞叫了,左首莊園的公雞隨聲應和。

它們嘶啞的啼聲穿過雞舍的板壁,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鳥兒也唧唧地叫響,起初是怯生生的從樹葉叢中傳來,逐漸膽大,嘰嘰喳喳鬧成一片,枝枝葉葉間響徹顫動、喜悅的歡唱。

來到競技大會的柯爾妮,從馬車上走下來,她面朝東方,然後又微閉眼睛,因為黎明的光彩使她目眩。

透過長長的睫毛,她看到翻騰著紫紅色的朝霞半掩在高大的冷杉樹叢裡,向甦醒的大地投射出萬紫千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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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氣東來!

她不禁想起布萊恩向自己解釋,他為什麼選擇叫紫龍公爵的那句話。

這讓她盲目的認為,今天的競技大會,連天上諸神都在眷顧他。

頓時,柯爾妮在這光輝壯麗的大自然面前,一種醉人的快樂和無限的柔情,淹沒了她心中對布萊恩的所有擔憂。

柯爾妮獨自一人輕車熟路地走向布萊恩的帳篷,她之所以來這麼早,就是因為他答應過要陪自己一起吃早餐。

此時的營地正在恢復生氣,肥美的烤肉在火堆上嘶嘶作響,滴著油汁,空氣中充滿蒜頭和胡椒的香味。

柯爾妮看到,一個個年輕的侍從們在營地跑來跑去,而他們的主子則剛睡醒,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公主殿下,您有什麼吩咐?”一個腋下夾了只鴨子的廚子被柯爾妮叫住,然後單膝跪在她身前。

柯爾妮望著鴨子嘎嘎叫著啄廚子的手,她忍著笑意,一臉嚴肅地向他吩咐自己需要的早餐,並特意囑咐送到布萊恩的帳篷,便直接離去。

布萊恩的帳篷靠近河岸,放眼望去,就好似包圍在河面的晨霧裡。

她再次看到那位年輕的護衛像尊石雕一樣,盤坐在帳篷的不遠處,他唯一的禦寒外套是披在身上的黑色毛領斗篷。

這位來自泰格瑞拉的年輕人彷彿從來就沒有挪動過,導致身上沾滿了露水,因為天氣寒冷,眉毛上還有淡淡的白霜。

柯爾妮聽布萊恩向她提及過,這是一種用最極端的訓練方式來挖掘自身潛力的修行方法。

據說,在大陸北方,尼路斯坎的野蠻人訓練方式也非常極端,他們為了壓制狂暴的力量,甚至需要整個人浸泡在零度以下的冰面。

布萊恩卻對這種訓練方式不屑一顧,聲稱他們這種近乎自殘的方法,精神可嘉,但根本沒有找對方法,去發揮出全部的訓練效果。

而他教給自己手下的修煉方法,屬於另外一種瀰漫在多元宇宙的魔力元素:氣。

這種能量流淌於每個活物的體內,只要懂得氣的運用技巧,就可以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他還說身為一名巫師,怎麼可能少了自己的隨從,他還打算將對方培養成自己手中的一柄最鋒利的劍。谷

聽得雲裡霧裡的柯爾妮連忙閉口不語,因為這並不代表她就一定能夠聽懂。

雖說布萊恩會知無不言地回答她的每個問題,但她非常清楚,有一個問題屬於他的禁忌之地。

每當她有意或者在無意中,提及關於他生活的精靈聖地布萊克特曼時。

對一切事物觀察入微的柯爾妮,就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突然沉默一下,有時眼睛裡還會出現一閃即逝的憂傷。

這讓她意識到,布萊恩並沒有完全對自己放開心扉。

而且他還對自己的精靈母親閉口不談,但有時她卻能夠發現布萊恩望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深藍色晶石發呆。

她隱隱感覺到,這很有可能是他精靈母親給他留的紀念品。

柯爾妮徑直朝布萊恩的帳篷走去,守在外面的護衛先是警惕地望她一眼,隨即又保持著沉默。

看到這一幕,柯爾妮心中暗自得意的同時,又發現對方的感知範圍明顯提高了一點。

由此可以看出,昨天晚上,蛇眼心血來潮的教導,還真發揮了作用。

難怪布萊恩曾說,對方是他見過的天賦最高的人類,完全值得他將其培養成一名無堅不摧的劍聖。

進入帳篷內,柯爾妮剛好看到布萊恩正拎著斗篷往身上披。

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她的神情先是侷促一下,隨即快速調整好心態,一臉從容地走了過去。

“起得這麼早。”布萊恩將斗篷繫好,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隨後抓住她的右手,親吻了一下。

一臉鎮定的柯爾妮臉龐頓時浮過一抹緋紅。

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在布萊恩面前總是保持不住自己的儀態,甚至呼吸都有點急促了。

“走吧。”

對於柯爾妮的變化,布萊恩視若無睹,拉著她的手,一起朝外走去。

他們在河岸的地面上鋪一張桌布,坐在草地上吃著早餐。

菜餚一道道被侍從們送上來,有濃稠的大麥鹿肉湯,紅彤彤的大龍蝦,牛奶穀物果蔬沙拉,還有散發肉桂香氣的烤蘋果和檸檬茄汁鱈魚……

布萊恩細心地剝好第一只大龍蝦,親自將肥美的蝦肉送入柯爾妮的口中,望著她羞澀的樣子,讓他忍俊不禁。

他一邊剝著龍蝦,一邊笑著向她說起一些趣事兒,“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跟你的父王一起來到泰格瑞拉。”

“當然記得。”柯爾妮點頭道。

正是因為泰格瑞拉的相遇,讓她從小就對布萊恩留下深刻的印象,最終又走到了一起,她相信自己一定是受到了命運的眷顧。

“那你肯定還記得,你臨走前,被調皮的二王子伊維卡用雪球打哭的事情吧。”布萊恩笑著說道。

“……”柯爾妮先是埋怨地看布萊恩一眼,隨即眨了眨眼,又開心的道:

“然後你把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毒刺球包在雪球裡,還安慰我說:‘不要哭,看我這個雪球讓他一發入魂’。結果你的二哥被這顆毒刺球砸中腦袋,整個人被毒得臉都綠了,抽搐的樣子,就跟得了羊癲瘋一樣,在雪堆裡亂撲騰,一下子就把我給逗樂了。布萊恩,那你最後有沒有受到懲罰?”

“被關禁閉了,半個月不能離開院子半步。”布萊恩將鱈魚白嫩的魚片遞到柯爾妮手中,並不在意的回道。

因為在泰格瑞拉王宮裡,懲罰最嚴重的就是關禁閉。

這對他那位同父異母的二哥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但是到他這裡,幾乎等於沒有懲罰。

柯爾妮想起自己童年在王宮裡的趣事兒,也不禁微笑,她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愉快溫馨的一頓飯了。

愉快的早餐在柯爾妮戀戀不捨的目光中結束,布萊恩揮手向她告別,依舊是令她熟悉的沉著與冷靜。

她先前已經答應會陪自己的父王一起觀賞冠軍的決勝戰,所以她穿過人群,坐到了她父王的身邊。

不一夥兒功夫,競技大會的號角吹響,柯爾妮立刻聚精會神地看著比武場地。

尼路斯坎的惡狼猛巴頓伴隨著轟隆巨響,以山崩之勢率先出現在決鬥場地。

這位體格高大,肩膀寬厚,手臂粗得像小樹幹的尼路斯坎王國繼承人,騎著的雄駿黑馬,簡直像匹未成年的小馬駒,手中的騎槍也彷彿一根投擲的標槍。

他身著深藍色的鎧甲,披著猩紅的披風,從頭到腳都被厚重的鋼甲所覆蓋。

許多金屬圓碟保護著手臂和胸膛間鎧甲的交接處,它們都被塗抹成藍白相間的尼路斯坎冬狼紋章的樣式,即使腰部到大腿也罩著一件龍蝦甲殼狀的金屬護腿,脖子上則有一道堅固的頸甲。

他的頭盔兩側展出兩排狼牙狀的猙獰利齒,面罩是狼嘴形狀,只留一條細縫容他觀察。

“一場木槍較量,搞得比上戰場還要隆重,尼路斯坎人都這麼怕死的嗎?”

圍觀的群眾裡傳來一道道嘲諷,緊隨而至的便是無數噓聲。

但柯爾妮卻感覺這一點都不好笑,因為她實在想不明白,布萊恩到底該如何用一觸即斷的騎槍,去對付這位武裝到牙齒的猛巴頓。

“史威特公爵,1萬金幣賭尼路斯坎的這頭惡狼贏,你敢跟嗎?”卡斯珀親王挑釁道。

“當然跟。”史威特公爵眉頭微皺,但是卻毫不示弱地回道:

“群狼聚生,猛虎獨行,再兇惡的獨狼,也無法撼動猛虎的地位,這是一種來自血脈的壓制。”

“那又怎樣,終究只是個幼虎,還是一個連狩獵技巧都沒學全就離開父母的流浪虎,成不了什麼氣候。”卡斯珀親王微笑回應。

“大自然是殘酷的,只要是活下來的猛虎,即使是幼虎,也具備了王者的風範。”

莫瑞勒老巫師接了一句,“卡斯珀親王,我用自己的獅鷲雕像跟你賭泰格瑞拉的幼虎獲勝。”

“老巫師,還是你懂我。”卡斯珀親王笑著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早就看中了你的獅鷲雕像。”

老巫師故作神秘地摸了摸鬍鬚,沒有回答。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威斯特的老國王看眾人一眼,指責道:

“比賽都還沒有開始,你們就像賭徒一樣,在這裡爭來爭去,這是我們威斯特王國體面人的做法嗎?”

柯爾妮望著自己的父王,露出一絲微笑。

顯然,她也看不慣這些人的做法。

“卡斯珀,最近國庫的資金不多。”老國王緩緩說道:“所以,我就只能抽出5萬金幣,壓布萊恩獲勝,你敢接嗎?”

“……”

柯爾妮收回自己剛才對父王的評價,隨即望向開始猶豫的親王,“卡斯珀叔叔,這種發財的機會可不多,你只要稍微猶豫一下,可就錯過去了一大筆財富。”

她見好就收,不再理會對方,向場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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