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看向窗外,遠處的天空被窗欞分割成了碎片,孤寂的飛鳥妄圖衝破破碎的束縛,孱弱的樹枝顫抖著,發出痛苦的低吟。

一陣風吹過,拂皺了池塘的水面,樹叢沙沙作響,幾片樹葉盤旋飛過。

秋天到了,站在窗前的少年心想,又是一年秋天。

布萊恩思慕地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窗外的陽光格外燦爛,恍若破碎的水晶灑落在地上,透著晶瑩的亮光。

一切都顯得寧靜祥和,只有蜜蜂和大甲蟲不時嗡嗡飛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希望自己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

布萊恩是一名穿越者,在經歷過最初的‘胎中之迷’,隨著身體的成長,他慢慢回憶起往昔的記憶,知道了自己和這個世界有著不一樣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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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記憶對他來說,既清晰又模糊。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在一款沉寂式遊戲中如何發生意外,又模糊的感覺到記憶深處那多姿多彩的世界正隨著時間的流逝,悄悄地向自己揮手告別。

值得慶幸的是,從翻看的書籍中讓他知曉,這個世界與他遊戲中所目睹過的多元宇宙如出一轍。

但作為曾經頂尖施法者的他卻感覺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深深惡意。

上天卻給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他所處的一角只不過是類似於半位面的小世界,並不是自己在遊戲中熟知的主物質世界。

這是一個封閉的小世界,還是一個連魔網都無法感應到的半位面。

這也就意味著,布萊恩熟知的奧術知識和絢麗魔法,幾乎發揮不出任何作用。

想要憑藉自身實力回到熟知的主世界,對他來說,簡直難如登天。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輕敲。

“進來。”站在窗邊的布萊恩回過神來。

“王子殿下,都準備好了。”一名侍衛走進屋內,鞠躬行禮。

王子殿下?

聽到這個稱呼,布萊恩不知該慶幸還是無奈。

他其實是一名私生子,準確來說,是一名精靈與人類的混血兒私生子。

出身於王室,他擁有夢想中的一切:俯首聽命的僕從、華貴的衣服、鞋子、珠寶和首飾、池塘裡的金魚、專屬於自己的小院落……

可惜,唯獨缺少眼下最需要的東西:自由。

儘管除了自由,凡是提出任何要求,那位高高在上的國王總會想方設法地去滿足這位半精靈私生子。

但是時間久了,布萊恩漸漸開始不喜歡這種被限制自由的生活,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內心本能的去排斥任何情感。

況且,前世身為巫師的遊戲生涯裡,他清楚的記得,自己一次偶然的位面旅行,發現過這個被稱呼為‘阿斯諾大陸’的殘破世界。

令人遺憾的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半位面慘遭上古邪物腐化,充斥著永不消散的惡臭,到處都是極寒極熱地帶,早已成為被永恆暗影籠罩之地。

在這個連魔網都難以感應到的低魔世界,布萊恩當不了救世主,也不想成為廢墟中的一份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浩劫到來之前,儘快回到熟悉的主物質世界。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離開這牢籠般的王宮。

想到這裡,布萊恩看向走進屋內的侍衛,暗暗下定蓄謀已久的行動。

…………

翌日,晨色清冷,帶著一絲蕭瑟,隱然暗示寒冬將至。

泰格瑞拉王國的冬天又要提前了,嗅著風中充滿自由的氣息,布萊恩心想。

為數二十多人的隊伍於破曉啟程,年輕的布萊恩策馬置身其間。

刀劍碰撞,火炬搖曳,旗幟飄舞風中,戰馬嘶鳴,閘門拉起,旭日金光自閘門鐵條間斜射而進。

穿著銀色戰甲和灰色長披風的泰格瑞拉騎士,看起來英姿勃發,一切都如此鮮明、令人振奮。

像往常一樣,布萊恩隱藏在厚實兜帽內的面孔始終保持著冷靜與鎮定,不過心臟卻不由自主地在胸口跳個不停。

一行人穿過城樓門,越過吊橋,走出王宮內堡。

清冷的微風拂過,眾人頭頂飄揚著泰格瑞拉王室的旗幟:屹立於山巔之上、昂首咆哮的劍齒虎。

泰格瑞拉王城外是市集廣場,他們行經碎石混合火山灰鋪墊的道路,穿過排列整齊、用木材和粗石建成的小屋,縷縷細細的炊煙從煙囪裡升起,悄無聲息地將隊伍隱沒。

他們騎馬經過時,少數平民丟下抱著的木柴,害怕得慌忙躲開,不過大多數人卻早已習慣這種情景。

甚至還有單純的孩童們單膝跪地,迎頭膜拜王國的統治者。

泰格瑞拉的國王也頗有王者風範地對自己的子民們一一頷首致意。

隊伍裡的布萊恩不時地將目光投向此行的目的地:隱藏在淡薄霧氣中、輪廓極其模糊的群山——巨龍之脊山脈群。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一隻匍匐於地平線上的遠古巨龍。

“娜婭真可愛。”布萊恩同父異母的哥哥看到一位站在酒館招牌下的女侍,踢馬跑到布萊恩身邊,笑著打斷了他的沉思:

“在床上,她就像剛撈上來的魚一樣扭動和顫抖,可在街上,僅僅只是跟她對視一眼,臉就紅了,好像自己還是個黃花閨女似的。悄悄告訴你,那天晚上……”

“伊維卡,不要在我們的弟弟面前講這種事,他還小。”大王子格蘭特瞄了布萊恩一眼,板著臉告誡道。

布萊恩的目光望向別處,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但他能夠感覺得到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自己身上。

可想而知,此刻這兩位高貴的王子一定是面帶微笑,眼帶調侃。

布萊恩可以理解,畢竟他只不過是一位在泰格瑞拉王國生活了五年的混血兒私生子,他也不會指望兩人對自己產生什麼深厚的感情。

雖然三人體內都流淌著泰格瑞拉王室猛虎族裔的血液,但擁有精靈血統的布萊恩與這兩位哥哥的容貌卻大相徑庭。

格蘭特與伊維卡肌肉發達,膚色沉黑,接受過戰爭洗禮的兩兄弟身強體壯而動作迅捷,溫室中的布萊恩則體格精瘦,皮膚白皙,不經意間的舉止優雅而敏捷。

“不小了,要知道,威斯特王國的小公主都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二王子伊維卡酸酸的小聲嘀咕,“雖然她現在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真搞不明……”

“我們要尊重威斯特國王和公主的選擇。”大王子格蘭特打斷話語,遞給布萊恩一個歉意的眼神,隨即攥緊韁繩,轉移伊維卡的注意力,“要不要比賽誰先到?”

“沒問題!”伊維卡話音剛落,兩腳一夾馬肚,縱騎飛奔。

格蘭特咒罵一句也追了上去,兩人沿著侍衛散開的路徑向前疾馳,馬蹄在身後濺起一片紛飛的灰塵。

四名侍衛追了上去,灰色長披風在晨風中飛舞。

布萊恩沒有跟上去,也沒那個心情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而是看向逐漸接近的山脈輪廓,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

就當一行人即將踏入被蕭瑟秋風肆虐過後的巨龍之脊山脈群時,泰格瑞拉的國王騎馬趕到布萊恩身邊,語氣關切的道:“布蘭德,你還好吧?”

“我很好,陛下。”布萊恩敷衍的應答道,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叫布萊恩,不是什麼布蘭德。

布萊恩是他在生活了十年的精靈聖地‘布萊特克曼’的名字,而布蘭德則是這位國王父親將他強行接回泰格瑞拉王國後重新起的名字。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不太喜歡這個名字,僅此而已。

布萊恩抬頭仰望泰格瑞拉的最高統治者,只見他神情肅穆地騎在雄駿的戰馬上,黑色長髮在風中飛揚。

他修剪整齊的鬍鬚裡冒出很多白絲,看起來比四十五歲的實際年齡還要老些。

儘管如此,每當國王來到他近前,布萊恩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股被巨人籠罩般的威壓。

然而,布萊恩心中很清楚,這位泰格瑞拉的統治者,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大人,同樣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布萊恩的瞳孔深得近乎墨黑,但世間少有事物能夠逃過他的觀察。

他能夠讀懂國王厚實手掌中的細膩,也能夠從他冷峻的表情下感受到溫情,甚至還能回憶起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國王如慈父般端坐火爐前,向他娓娓細述人類如何驅逐精靈與獸人的英雄故事。

這讓他時常會被一些細小的柔情與感動潛入心底,以至於幾乎忘記自己其實只不過是這個小世界的過客。

但布萊恩也會時常在心中告誡自己,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對他來說,這短短十五載的光陰,不過是跟歲月借了個軀殼。

他始終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通往主物質世界的道路,身份和血脈不過是裝飾,唯有靈魂才是最為真實的存在。

所以,布萊恩不想跟這個小世界的人與物有太多的交織,充滿傳奇故事的主物質世界才是他真正的舞臺。

聽著熟悉的聲音,泰格瑞拉的統治者望向冷漠的布萊恩,雙眼中浮過一抹頗為無力的挫敗感。

可想而知,他的職責是管理王國,結果卻連自己與孩子之間的關係都處理不好。

詭異的沉默瀰漫在這對父與子之間,只有馬蹄踐踏和旗幟獵獵的聲音在風中迴盪。

沉默的國王驅馬與布萊恩並肩而行,他的視線穿過前方的銀甲騎士,望向遠方,等他再次轉向布萊恩時,眼裡滿是思緒。

他放下忍不住想要撫摸布萊恩肩膀的右手,對他道:“孩子,有些事,我想試著跟你解釋清楚。”

布萊恩聞言,心中稍顯不安。

他用不經意的動作悄悄在馬鞍上換一個相對舒服的坐姿,坐騎卻抗議地打著響鼻。

國王並未等待布萊恩的回答,而是輕嘆一聲說道:“你年紀還小,本不該讓你分擔我所有的擔憂,但你是泰格瑞拉王室的一份子,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的族語。”

“破而後立。”布萊恩輕聲說。

每一個王室貴族都有著自己的箴言警句,或是世代相傳的座右銘,或者待人處事的衡量標準,甚至是針對困境的禱詞。

有的誇耀榮譽,有些講究忠貞誠信,還有的為信仰和勇氣宣誓,唯獨泰格瑞拉王室例外:破而後立!

每當布萊恩聽到這句話,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第一次來到阿斯諾大陸的慘烈一幕,這句話一如既往地讓他不寒而慄。

“是的。我能夠感覺到,艱苦而殘酷的時代即將來臨。”國王望向北方,黑色渡鴉在半空中搖曳,與頑固的枯枝組成一幅悲涼的畫,他語重心長的道:

“我們在布萊特克曼已經嘗到了這種滋味。孩子,你生於布萊特克曼,誰都沒想到,你竟然能夠在燃燒的森林中降生,我親愛的好孩子,這象徵的就是重生。不論何時何地,我希望你牢牢記住我們王室的族徽。”

劍齒虎,布萊恩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銀甲騎士舉起的飄揚旗幟。

“孩子,讓我來給你講一講關於劍齒虎的軼事。”國王告訴他:

“當巨龍之脊山脈的大雪降臨,冷風吹起,每一隻獨行的猛虎都將在漫長的冬季裡渡過,它們要麼成為孤寂的王者,要麼在飢寒交迫中死亡。唯有如此,才會像狂野的風暴般在群山中自由賓士……”

國王的話聽起來很疲倦,聽得布萊恩有點心酸,他攥緊韁繩,鼓起勇氣,望向模糊的群山:“既然要成為孤寂的王者,那……您為什麼還要限制我的自由。”

他其實並不想當什麼王者,他只想成為一名追尋真理、探尋多元宇宙奧秘的巫師,僅此而已。

可惜的是,在這個被某種規則之力束縛的小世界裡,連魔網都感應不到,又何談成為巫師,這便註定此處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我親愛的孩子,你要明白,外面的世界黑暗而危險,有太多敵人想置我們於死地。請原諒我,在你學會自保前,我是絕不允許你任性呼為。”

國王看向布萊恩,指著自己的心口,語重心長的道:“你要謹記,心若是牢籠,處處皆為牢籠,自由不在外面,而在於內心。”

布萊恩像往常一樣沉默不語,他知道這位國王父親沒有對自己說實話,也很清楚不願放他離去的真正原因。

畢竟他在布萊特克曼的精靈聖地與精靈族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

人類與精靈的仇恨,自他們宛如殖民者般降臨阿斯諾大陸算起,就從來沒有休止過。

“走吧,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巨龍之脊山脈中的劍齒虎。”不等沉默的布萊恩開口,泰格瑞拉的國王灑然一笑,像年輕的遊俠騎士般拉緊韁繩加速前進。

當一行人抵達巨龍之脊山脈邊緣時,早已趕到的二王子伊維卡出現在一片稀疏的樹叢旁。

他神色焦急地揮手向眾人大喊:“父親大人,快來看看格蘭特找到什麼了!”

說完,又快速消失在叢林內。

一名披著黑色斗篷、與其他騎士格格不入的銀髮侍衛驅馬趕到國王近前,沉聲道:“陛下,出事了嗎?”

“那還用說。”國王笑著答道:“很有可能是這兩個孩子又闖了什麼禍。”

語畢,國王策馬狂奔。

布萊恩與侍衛們也跟了上去。

他們在山脈邊緣的一處樺樹林中找到了格蘭特一行人。

當國王看到躺在地上的龐然大物時,原本掛在臉上的微笑突然僵住,瞬間沉了下去。

緊接著,剛剛趕到的布萊恩便感覺到身下從未接受過戰場洗禮的坐騎驚叫一聲,揚起前蹄人立而起。

若不是一旁的侍衛反應及時,強行按住這只受到驚嚇坐騎的腦袋,將韁繩抓緊,他早已跌落馬下。

布萊恩沒有慌亂,冷靜地穩住不安的坐騎,向前望去。

一隻體型龐大的暗黝身形半掩在腐敗的落葉層裡,綿軟而無聲息,蓬鬆的暗橘色絨毛結著混合血跡的破碎冰渣,腐朽的氣息緊附其間。

隱約間,布萊恩還看到它無神的雙眼裡爬滿蠕動的蛆蟲,咧嘴內滿是黃牙,尤其是上顎那兩顆近二十公分的獠牙。

即使死亡,也宛如匕首般尖銳、鋒利,讓人望而生畏。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一隻劍齒虎的屍體。

眾人紛紛下馬,朝著屍體默默走去。

神情肅穆的國王與身邊的銀髮侍衛對視一眼,侍衛立即推開人群,主動來到劍齒虎屍體旁邊。

只見他蹲下身子,取下鐵護手,用粗糙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劍齒虎結冰的絨毛,並細心地為它掃去落在殘軀上的每一片腐葉。

“竟然是劍齒虎的屍體。”大王子格蘭特不安地喃喃自語。

“該死!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二王子伊維卡低聲補充一句。

國王聞言,皺起眉頭,神色不悅地看向兩個兒子,“不過是頭死虎罷了,沒什麼好驚訝的。”

話是這麼說,細心的布萊恩卻發現這位國王父親臉龐上蒙起的一層陰霾,彷彿看到了什麼令他恐懼的東西一樣。

只見他一面用馬鞭輕抽手心,一面繞著劍齒虎的屍體不安地走動著,枯枝和腐葉在他腳下碎裂。

“利西歐,知道是被什麼殺死的嗎?”國王望向地面那位被黑色斗篷籠罩的銀髮侍衛。

“是一群冬狼!”被稱呼為利西歐的侍衛嗅著從屍體上刮下來的碎冰,翻看著劍齒虎脖頸和腹部的撕咬痕跡,語氣肯定道。

“老師,屍體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兩位王子同時出聲。

利西歐聞言,神色一動,毫不費力地翻開劍齒虎龐大的軀體。

果然發現劍齒虎歸於沉寂的腹部下壓著兩隻幼崽。

僵硬的虎崽子絨毛凌亂,乾涸的血跡瀰漫其間,微微裂開的嘴巴彷彿在向世人述說生前如何痛苦地離開這絕望的世界。

一陣毫無徵兆的寂靜籠罩了林間的隊伍,只有樹葉沙沙落地的輕響。

眾人局促不安地看著劍齒虎的屍體和兩隻死去的幼崽,無聲的失望嘆息彷彿在所有人心中迴盪。

冬狼?

布萊恩伸手輕輕安撫坐騎,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語一句。

在泰格瑞拉王國的北方,尼路斯坎人稱冬狼為:冰原狼,而更北方的極寒之地,獸人部落將其稱呼為:霜狼。

冬狼是大型超自然野獸,可以進行冰霜噴吐,還擁有非常卓越的感官追蹤能力,智慧跟普通的人類相差無幾,但是性格非常狡詐殘忍,是北方冰原地區最危險的生物之一。

劍齒虎是跟冬狼一個級別的生物,一頭成年的雄性劍齒虎可以正面挑戰一群小規模的冬狼。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冬狼是絕不敢侵入劍齒虎的領地。

“可惜啊,它終究還是沒能保住自己的兩個孩子。”國王的惋惜打破了林間的沉默。

他伸手整理好披風的繫帶,強行挪開視線,不再理會這三具屍體,任其在大自然中消亡。

銀髮侍衛好似不經意地望了一眼劍齒虎屍體十米開外一個落滿腐葉的土坑,利用碎冰融化的水漬把手上的血汙清乾淨,起身跟隨。

狩獵的一行人心思各異地走出稀疏的叢林,繼續向山脈深處前行。

這時,布萊恩突然猛地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他掀下厚實的冬狼兜帽,任由金色的陽光照射在被黑色亂髮遮擋的臉頰上。

只見他眼眸微垂,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泰格瑞拉的國王向自己的孩子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們沒聽到什麼聲音嗎?”布萊恩看似向眾人詢問,雙眼卻望向國王身旁的銀髮侍衛。

面容冷峻的利西歐驚訝地看他一眼,露出一絲罕見的微笑:“看來你也發現了。”

語畢,侍衛並未對一頭霧水的眾人多做解釋。

得到肯定的答覆,布萊恩不再猶豫,直接調轉馬頭,朝叢林疾馳。

眾人看到布萊恩在劍齒虎的屍體旁下馬,坐騎不安地打著響鼻,不斷用前蹄刨擊地面,腐葉四處紛飛。

布萊恩走到一處被落葉佔據的深坑旁,剛好看到一隻瘦小的劍齒虎幼崽從腐葉堆裡探出毛絨絨的小腦袋。

“竟然還有一隻倖存的幼崽。”國王與銀髮侍衛交換一下眼神,露出笑容。

“即使僥倖存活,這小家夥恐怕也活不長了。”侍衛利西歐嘆聲道。

“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將這只幼崽養起來?”大王子格蘭特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對啊,我們可以將這只幼崽養起來,這才是仁慈的做法。”二王子緊跟著附和。

“小子,劍齒虎是巨龍之脊山脈的王者,怎麼可能屈居於人下。與其讓它挨餓受凍,還不如乾脆趁早殺了它才叫慈悲。”銀髮侍衛冷哼一聲,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劍柄。

兩位王子固執地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的父親大人緊鎖雙眉,不言不語,又老老實實地將話咽了回去。

國王沉默良久,最終看向試圖與幼崽交流的布萊恩,目光閃爍一下,意味深長的道:

“既然這只幼崽是你們的弟弟布蘭德發現的,那麼這個是否撫養的權利就交由他來決定吧。”

銀髮侍衛若有所思地看國王一眼,又換上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打量著自己的學生。

布萊恩在土坑前屈膝跪下,望著眼前這只土狗大小的劍齒虎幼崽。

它凌亂的橘色絨毛溼漉漉的,還沾滿了腐朽的碎葉,瘦弱的肚皮處,肋骨隱隱可見,最令他心酸的是幼崽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陽光的閃耀下,依然顯得暗淡無光。

它太小了,甚至連象徵劍齒虎的兩顆獠牙都尚未成型。

如今,寒冬將至,失去庇護的它,又怎麼可能成長為巨龍之脊山脈孤傲的王者?

布萊恩試探性地伸出右手,輕輕地向幼崽的腦袋觸控。

劍齒虎幼崽前爪刨地,背脊弓起,用盡渾身力氣,發出嗚咽的低吼。

一人一獸對視的瞬間,布萊恩的掌心驟然間亮起一絲米粒大小的藍白火焰。

火焰在布萊恩的掌心微微顫抖,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耀出刺目的光輝。

當火焰亮起的那一刻,不安的幼崽彷彿被融雪的暖陽籠罩,身體竟然慢慢放鬆了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觀察的一行人看到布萊恩手中亮起的藍白火焰時,全部露出驚愕的神色。

“魔法,他什麼時候掌握的。”泰格瑞拉的國王低語一聲,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身旁的銀髮侍衛。

“這件事我毫不知情。”侍衛眉頭微皺,望向布萊恩的眼神裡滿是不解,他語氣肯定的道:

“陛下,我向你保證,布蘭德這孩子體內的確沒有可以成為巫師的魔法之源。”

國王對侍衛的話深信不疑,他再次用困惑的目光觀察即將發生的事情。

“萬物之中,希望最美,最美之物,永不凋零。”布萊恩伸出閃耀著藍白火焰的手指,點在幼崽的額頭,低聲自語一句。

隨著布萊恩輕輕一點,一股未知的魔法力量宛如水波般盪漾開來,湧遍幼崽全身。

幼崽暗淡的琥珀色瞳孔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變得炯炯有神。

神色疲憊的布萊恩對它揮了揮手,笑著道:“怯懦只會囚禁靈魂,擁有希望方能追逐自由。去吧,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扛過風雪覆蓋的寒冬。”

劍齒虎幼崽好似聽懂了布萊恩的話語,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眼睛深深地望他一眼,對其輕輕點頭,毫不猶豫地轉身消失在叢林深處。

泰格瑞拉的國王凝望著劍齒虎幼崽離去的一幕,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感覺到幼崽的背影正在與他的孩子布蘭德逐漸重合。

他甚至還感覺到,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孩子正在離自己漸行漸遠,這讓他心中不由一痛。

“該放手了,老夥計。”侍衛拍了拍國王寬厚的肩膀安慰道:

“你要明白,有些鳥兒天生就是關不住的,因為它的羽毛太鮮明了,歌聲太甜美了,也……太狂野了,所以你只能放它走。否則,每當你開啟籠子喂它時,它都會處心積慮地想辦法揚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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