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蒙活佛化虹而去,圓寂於皇宮。

訊息一經傳出,外界不知內情,只當拔思巴與穆天子切磋落敗。

加上元蒙與大周之間的關係,本就微妙。

並未有人懷疑什麼,反正死於趙穆之手的先天大宗師,已經快要超過兩掌之數。

眾人早已麻木了。

從西山一戰,再到皇城觀禮。

非宗師不斬。

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說法,漸漸傳了出去。

為穆天子的鼎盛聲勢再添了一把火。

至於滅聖盟的三大鬼仙,再也沒有冒過頭。

趙穆幾次進入那面周天神光寶鏡,卻發現勾連的幾道氣機,全部都被切斷。

很顯然,這個用於溝通的天子聊天群。

因為某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宣佈作廢了。

趙穆本人,也沒有花時間去揪出這幫苟活之人。

他烙印到《過去彌陀經》,忙著參悟其中的奧妙。

看能否把三篇無上經文合而一體,從而窺見橫渡彼岸之道。

就這樣,一旬時光眨眼而過。

大周王朝風調雨順,一切暗流都被壓下。

只要那位穆天子在位一天,便無人敢於輕舉妄動。

天京城中,講武堂門前的傳法大碑。

每日都是人潮洶湧,絡繹不絕。

趙穆所立下的法門,龍旗為神,日月為意。

根基穩固,包羅萬象。

人人可學,皆能領悟。

無論是江湖武夫,亦或者販夫走卒。

日夜觀碑,各自都有所得。

甚至於風行空,龐驚陽那等高手。

連續枯坐了數日,參悟玄妙。

世人都有從眾、跟風的心理。

看到先天大宗師如此,態度更是熱切。

這些時日下來,講武堂門前。

動不動就有人大喊著“我悟了,我悟了”,然後突破境界。

這儼然成了一道經久不衰的風景線。

那些突破的武夫,往往會面向皇宮。

跪拜叩首,感激涕零,以示尊敬之意。

凡境十重,攀登艱難。

想要得到真傳,要麼自身根骨出眾,領先一步;

要麼吃盡苦頭,費盡心思。

中土神洲自古以來,就沒有過傳法於天下之人。

許多江湖武夫得了好處,自然也有感恩之心。

端坐於皇宮的趙穆,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他傳天下法,就是要做萬世師。

好借眾生之念,修自身之道。

每當有人學成那道法門,從中領悟武功,都會烙印一縷心神於大碑當中。

“總有一天,朕會創出一門天下蒼生都適合修煉的武功。”

趙穆如同發宏願一般,正聲說道。

古往今來,有儒、有道、有佛。

正統傳承,深入人心。

歷經千秋萬載,都不會被磨滅。

他希望,自己能理解武的意志、武的真諦,從而傳給天下蒼生。

假如,四十九州的億兆黎民都選擇練這道法門。

久而久之,自然會形成一種教化和信仰。

這也是為什麼,左端雲得知此事。

會感到無比震驚,心生欽佩的原因。

這是一樁真正的豐功偉業。

比起歷朝歷代的天子,所立下的任何雄圖壯志都要宏大。

也只有像趙穆這樣武學造詣極其驚人的先天大宗師,才可能做到。

換做其他人,沒有雄厚的積累和底蘊,根本做不成。

這一日,趙穆結束閉關。

來到養心殿,召集十一皇子趙原,左端雲,聞太傅等人,一起舉行小朝會。

登基之後,他沒有必要再去事事親為。

適當放權給下面,反而能把自己解脫出來。

政事,有趙原和太傅、左相等人處理。

江湖事,有黑龍臺查辦。

“回稟陛下,臣對明年秋季的科舉頗有信心。”

聞太傅主持科舉,他把幾分奏章呈上,激動說道:

“印刷之術福澤天下,使之書籍成本價格變得低廉,寒門、貧戶也能買得起。”

“聖賢道理,不必再被束之高閣,作為門閥的傳家學問。”

“而且陛下還讓翰林院編撰……教材課本,把策論、經義、律法、算學、時務等統統囊括其中。”

“這比起學生之前一昧苦讀,要方便得多!”

聞太傅說話中氣十足,臉色也紅潤許多,絲毫不見老態。

“太傅老當益壯啊,吐納有力,遠勝於年輕人。”

坐於上首的趙穆,笑呵呵說道。

他的眼力何其敏銳,自然能瞧出聞太傅的變化。

顯然是練了上乘的吐納術,精神煥發,氣血旺盛。

“多虧了陛下的福,臣也去過講武堂,本想著一生從不習武,是個不折不扣的門外人,不比風掌教、龐首座那樣的高手。”

“卻沒料到,竟然從中有所領悟,學到了一門吐納術。”

“這些天勤加練習,身子骨確實強健了許多。”

聞太傅拱手說道。

“雲尚宮,稍後給太傅送上一瓶強血丸。”

趙穆大手一揮道。

他待在皇城,所得丹藥不知凡幾。

那只從心大貓,都被喂得圓圓滾滾,愈發通了靈性。

賞賜一些給臣子、屬下,無非是九牛一毛。

“謝過陛下恩典!”

聞太傅面露感激。

“左先生,學宮籌辦得如何了?”

聊完科舉、國事,趙穆看向一襲青衫的左端雲。

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被他用儒門心學釣了過來,當起了新學宮的祭酒。

“選址敲定了。近日臣有著書的打算,這樣才能立說,吸引學子,為心學開道。”

左端雲輕聲答道。

他時常進宮,與陛下探討心學道理。

結合文聖一脈的傳承,越發覺得這才是最適合自己的路子。

等到有朝一日,大周的稷下學宮,能夠壓過上陰學宮。

甚至取而代之,成為天下士子的新聖地。

做成這一步,左端雲才算有了立道之本,有望追上古之聖賢的腳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看重稷下學宮,態度極為積極。

“著書?這是好事。”

趙穆撫掌笑道。

眼下大周的工部掌握了印刷術,只要左端雲的書成,立刻就能發售天下,將其送上海內文宗的位子。

此前,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

只有聲望,沒有資歷。

士子敬畏的,是左端雲背後的聖人城,而非他的學問。

只有著書立說,形成文脈,收入門人弟子,將其發揚光大。

這才能叫做“大儒”,“宗師”。

“學宮完全建成,估計要到明年去了,正好趕上科舉招收學生。”

聽到陛下的許諾,左端雲微笑道。

他很看好大周工部的印刷術,想要立文脈。

就要讓自己的書籍、學問遍及天下。

“對了,元蒙那邊有動靜嗎?”

趙穆靠在座椅上,他想起長生天復甦之事。

早些天,自己就讓黑龍臺調動諜子,密切關注燕雲十六城的訊息。

如今,大周要面對的敵手眾多。

六大聖地,元蒙王朝,大楚、大虞,滅聖盟……

雖然說,都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但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趙穆戰術上可以藐視敵人,戰略上應該重視。

“按照黑龍臺遞上來的密報,赤烏汗王調動鐵浮屠,連續蕩平了幾個大部落,連南北兩座大院都沒有放過。”

“完顏,耶律這兩支大族,也遭了橫禍。”

“除此之外,密宗五派也受到打擊,赫闌山以北,已經無有一座寺廟,全部都被改為信奉長生天的神廟。”

“也不知道那赤烏汗王發了什麼瘋,竟然同時得罪摩訶無量宮與王庭貴族。”

按照規矩,黑龍臺的諜報通常都是呈遞到雲漱玉這邊。

各種情報被分為不同層次,甲、乙兩等才會上報。

然後,由她揀選轉至御書房。

“他這是想要攘內,再安外。”

趙穆笑了一聲,元蒙王朝看似政權動盪,內部不穩。

實則在有長生天的支援下,赤烏汗王的地位無可動搖。

“正好,朕過不久也要巡狩九邊,往燕州、雲州走一走。”

趙穆手指敲打了幾下,眸光淡漠。

天子巡狩,自皇城而出,往九邊軍鎮而去。

這一趟,他是打算收掉州牧的軍政大權,打掉幾家門閥,滅掉幾座聖地。

要是那長生天不識好歹,撞到自己的手裡,算他倒黴。

“陛下能拿回擁雪關,舉國上下,必然士氣大振。”

聞太傅激動地說道。

擁雪關一戰,五皇子薨了,恭順伯連同數萬大軍覆沒。

事後,大周無奈議和,定下屈辱盟約。

這是扎進眾人心底的一根刺,不拔出來,始終憋悶著難受。

“皇兄此去燕雲,必然能奪回擁雪關!”

趙原小臉上滿是認真之色。

摩訶無量宮群龍無首。

元蒙王朝動盪不安。

正是大週一雪前恥的好機會。

“今天就到這裡吧,左先生留下。”

趙穆神色平靜,沒有放出什麼豪言。

真正的信心,是靠行動說話。

他給大周王朝定下了一個期限,待到科舉考試推行,軍功授爵實施,稷下學宮建成,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

便是一鼓作氣吞併大楚、大虞,一統神州的日子。

“原本朕覺得要十年,現在減到五年。”

趙穆並不諱言,坦誠說道:

“如果此次巡狩九邊順利的話,一舉拿下長生天,借密宗統治元蒙草原,解決萬載以來從未根除過的蠻夷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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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再減去一些,只要三年!三年之內,大周的鐵騎所向,再無對手!”

左端雲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也被激起胸中豪情,沉聲道:

“陛下準備要煉化國運,把王朝氣數全部納於己身,好踏破人仙天關,衝擊更高層次?”

趙穆頷首,還是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夠聰明。

聞弦歌而知雅意,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不瞞左先生,朕的手裡握有三枚元皇的九龍璽印,知道關於凡境之上的秘聞。”

“這幾日,朕也試過衝擊人仙,並無什麼難度。”

“或者更直接一點說,朕自從踏上武道以來,並未遇到過什麼牢不可破的堅固關隘。”

趙穆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狂傲的言語。

左端雲忍不住嘴角抽動,努力按下那抹酸澀的情緒。

他像是吃了一顆檸檬,乾巴巴說道:

“陛下之天資,萬載難有,世人皆知。”

翻譯一下,麻煩說重點,不要再炫耀了。

趙穆眸光幽深,繼續道:

“之所以提及這些,是因為朕在臨近凡境十重,即將破關的時候,感受到了……壓制。”

“彷彿千萬重枷鎖套於身上,伸展不了手腳。”

左端雲面色一變,仔細思忖話中的含義。

他是上陰學宮當代最優秀的士子,甚至有機會接過祭酒之位。

自然明白,穆天子為何會如此。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抬頭看天。

“自古以來,只有長生逍遙的神仙,沒有不死不滅的聖皇。”

左端雲低頭道。

“陛下所受到的壓制,來自於天道。”

“眾生之念,加於一人之身,其中牽扯到無窮無盡的因果氣數,若不梳理清楚,恐怕寸步難行。”

趙穆眸光閃爍,並不言語。

他思忖著,元皇是如何抵抗天道威壓?

“這可能還涉及到道境十變的修行,臣聽說過,所謂道,乃是規則,所謂變,乃是無常。”

左端雲回憶片刻,補充道:

“到了那一層境界,就是去煉化規則,修煉神通,精神如純陽之火,大放光明,肉身脫離凡俗,隨意變化……”

“想要入道,就要用己身鎮壓天地,從……天公手裡奪走權柄。”

“這必然不為之所喜,受到壓制也是理所應當。”

趙穆思考了一番,覺得很有道理。

他想到上古時代的仙佛神聖,統統不見蹤影。

連天地四洲,都只剩下一方神州。

這必定是經歷過巨大的變化,才會如此。

“多謝先生解惑。”

“天道威壓,深不可測。”

“朕煉化國運,欲借眾生與之抗衡。”

趙穆說得很平淡,聲音很平靜。

可落於左端雲耳中,無異於平地起驚雷。

他用駭然的眼神,望向端坐不動,神色自若的穆天子,澀聲道:

“陛下,入道是鎮壓天地,煉化規則,參悟更深的變化。”

“而非……取而代之。”

相傳,上古聖皇,乃是人道至尊。

一言既出,眾生景從,仙神俯首,連天道亦要為之屈服。

而後代代相傳,不知何時起,從人皇、大帝的位格。

跌落至人王、聖主,再到如今的天子。

從趙穆的語氣看,他明顯是改易天下,革鼎神州,掀起一場浩浩湯湯的人道洪流。

這份心思,已經不能用大逆不道,膽大包天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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