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鵬只覺得鼻腔裡有一股子東西，辣的他雙眼忍不住噴湧出淚水。
他把自己從嶽父母那邊借來的錢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徐建的面前，哽咽著說道：“老徐，就這麼多了，撐不下去了，太絕望了。”
“你都撐過來六年了，現在說撐不下去了。”徐建並沒有拿錢。
那一沓錢，估計也就三萬左右。
相比較欠他們的簡直不值一提，MORE自從接受了這邊的特效工作，就沒收到過幾次酬勞，欠的錢怎麼也有個幾百萬了。
“我還記得07年那會開機，為了鼓舞士氣，我還假模假式的跟團隊畫大餅，說找到了金主，拉到一大筆投資，但實際上那會兒資金根本沒到位，我根本沒有錢！哈哈哈！”田小鵬覺得很難受。
他想著的是，等《大聖歸來》賺到了錢，等到自己成功了，就把這事拿到採訪上去說。
現在卻只能無語凝噎。
人生的有些窘迫，成功了是佳話，失敗了就是笑話。
“讓你去試試我老闆的未來之星，你去問了沒？”徐建不認為這個專案有什麼好山窮水盡的。
他都給指明方向了，錢辰設立了個未來之星基金，針對的就是這類專案。
“問了，他們一個億的資金基本上全都花出去了，我也沒想到這後期如此的花錢，我前面六七年也才花兩三千萬，後邊這幾個月就上千萬出去了。”田小鵬很無奈，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一部動畫片，成本得五六千萬，這還不算宣發。
算上宣發怎麼也得八千萬了。
八千萬的成本，得多少票房才能賺回來啊。
今年新上的《熊出沒之奪寶熊兵》倒是斬獲了2.47億的票房，但那是賺小孩子錢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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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鵬對《大聖歸來》有2.47億的票房根本不報什麼期望。
和他有點類似的是《魁拔》。
三部《魁拔》的票房加起來只有5500萬。
“你錢都花這麼多了，如果不做出來上映，投資人會把你撕了的，上映賠錢，半途腰斬，那不是一樣的概念。”徐建警告他，但也能理解他。
後期確實很花錢，應該說最花錢的地方都還沒開始呢。
徐建預估的成本是八千萬，比田小鵬所謂的五六千萬還要高，因為他這個MORE的掌門人，最清楚這玩意有多燒錢。
“我不止欠你們特效的錢，我員工的工資都幾個月沒發了，大哥，他們有的還在還房貸啊。”田小鵬能不清楚嗎，他只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他的團隊的人，就連美術總監都是幹完了活立刻離職去別的地方謀生。
就是為了不拖累這個團隊。
這就跟你老婆太心疼你，跟別的男人跑了是一樣的道理。
當然，也有的是真心看不到這個專案的未來和希望才跑路了。
“那也不能半途而廢，除非你以後不想混了。”徐建在考慮是不是找老闆幫忙。
老闆出馬的話，這小專案根本不在話下。
但是讓老闆為一部動畫片搞投資，他又有點不太能開得了口。
動畫片啊。
老闆和老闆娘似乎更喜歡看迪士尼的動畫片，那種才叫真正的視覺享受。
“如果《大聖歸來》這次敗了，我就離開這個圈子，再也不碰動畫了，因為如果我們這麼努力的在做結果還是失敗，那就說明至少十年之內，動畫這個產業真的不適合碰了。”田小鵬不是一時衝動。
“這個錢你先收回去吧，別在我面前演了，這都第三次了，特效這邊的就先欠著，大不了等你電影上映再說。”徐建看了看手錶，說道：“我下午的飛機要去一趟衡店，我老闆在那邊，如果你想再嘗試一次的話，可以跟我一起過去，機票的問題我來解決。”
“你的老闆，錢辰嗎，那可真是個有錢人。”田小鵬連忙站起來，一邊收起那三萬塊錢，一邊拿起衣架上有點舊的羽絨服。
他不願意分散精力，又不會像別人似的出去找錢，只能是有合適機會的時候不經意間提上幾句，基本也是沒人搭理。
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只能去“覲見”這位娛樂圈的資本傳奇。
西辰只成立了兩年的時間，投資的電影數量也不多，但從淨利潤來看，其實已經是業內數一數二的頂級影視投資公司。
就連鍋內最強的特效集團MORE，也是它旗下的。
徐建這個MORE的掌門人，開口閉口都是直呼老闆，提起他的老闆，眼睛裡都帶放光的。
“我老闆不喜歡耍心機的人，因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毫無躲藏之處，見了面你想什麼就說什麼，尤其是要真誠一點。”徐建帶著他往外走。
他的司機在樓下等著了。
田小鵬的十月工作室處於西三環外的一個普通商住兩用小區內，位於十層，一處不到一百平米的辦公區域，要多low就多low。
“我難不成跟他說這個專案一定會虧本啊。”田小鵬自嘲。
“你最好那麼說，我老闆對錢沒那麼看重，他每年光是明裡暗裡捐的錢都要好幾個億。”徐建說起錢辰，滿滿的都是崇敬感。
不少老闆會立一個慈善家人設，但實際上一個比一個摳門。
只有錢辰，他一直很低調的捐贈，普通人所知道的那些，看似很震爆的捐贈八千萬，其實只是冰山一角。
光是去年一年，總的捐贈也至少有八個億。
徐建的MORE只是掛靠在西辰下面，可他從《倩女幽魂4》時期就追隨了錢辰，也算是這個體系的元老，所以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他們兩個到了衡店，武行兄弟為他們接機，然後直接拉到了錢辰在衡店的家裡。
錢辰沒在家，他去杭城參加《白日焰火》的首映禮了。
這是三哥廖平的電影，錢辰在衡店，距離不過兩個小時車程的距離，那肯定是要去參加一下的。
錢辰家是安茜買的，除了三四樓是夫妻倆的大臥室和生活區，下面兩層平時沒事的時候都用來辦公。
東西廠在這邊都設有辦事處。
錢辰回來之後，得知徐建在等自己，連衣服都沒換就到這邊來見他們了。
“老徐你怎麼到衡店來了，該不會去找老楊賠罪吧。”錢辰笑著和他來了個擁抱。
楊路要的特效師沒給夠，故有此說。
“是得跟他道個歉，不過我已經給了他不少人手了，他那人就是矯情，居然還嫌少。”徐建給錢辰介紹說道：“這位是《大聖歸來》的編導田小鵬。”
“哦，我知道，你參與過《1405鄭和下西洋》那部紀錄片，對吧？”錢辰瞬間就想起來了。
“啊……那部片子啊。”田小鵬非常驚訝，他沒想到錢辰聽說過他，而且是以這種方式。
一部無人問津的紀錄片，而且他只是其中一名主創。
一般業內人士知道他，大概都是因為他為了賺錢做動畫電影接的私活，比如《仙劍奇俠傳5CG宣傳片》《傭兵天下CG宣傳片》等等。
“那部片子，拍的還行吧，就是主觀性有點強。”錢辰很好奇後世對於這位傳奇太監有什麼評價，所以沒事的時候就找了一些資料作品觀看。
只能說，歷史並不等同於事實，時間的長河埋葬了太多的東西。
“主要是考據出來的東西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矛盾點，只能主觀的去選擇要表達的東西。”田小鵬順著錢辰的話解釋了一下。
他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但依舊能感覺的出錢辰對鄭和很感興趣。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天之驕子，為什麼對一個明朝的大太監感興趣。
但這也幫了他，讓他們的談話沒那麼枯燥。
當然也聊到了動畫電影。
“你們的電影才幾千萬成本？”錢辰似乎挺驚訝。
“對啊，不然呢？”田小鵬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才幾千萬，你特麼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魁拔》他們的成本更可憐，和票房一樣可憐。
據說都要靠眾籌來搞下一部了。
“我上次跟大王總聊天，聊到了他們的一部動畫電影，叫做什麼《搖滾哈士奇》的，據說投資三億多呢。”錢辰解釋了一下。
“鄭均的嗎，居然要三億……”田小鵬都傻眼了。
同為圈內人，不，鄭均不算圈內人，因為他那唯一的漫畫作品，根本就不是他畫的，他頂多提供個創意而已。
老派的明星和藝術家，喜歡出書出漫畫什麼的立人設，最典型的特色就是一輩子就一部漫畫或者一本書，達到立人設的目的就夠。
基本上都是花錢請槍手團隊做。
當然，這種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要名一個要利，各取所需。
只要錢給夠，就不會出岔子。
不止是漫畫行業，編劇行業更多，存在大量沒有署名權的槍手編劇。
田小鵬只是沒想到這樣一部漫畫竟然也要拍電影了，而且還拿到了三億投資。
早知道的話，他是不是應該去找華姨聊聊啊。
那邊人傻錢多。
“窮有窮的玩法，富有富的玩法，這個我瞭解最清楚了。”做特效出身的徐建深有感觸。
一部電影，三十萬能做點特效出來，三百萬也能做出特效，三千萬也能給花個一乾二淨。
田小鵬這種，就是一分錢掰成兩瓣花的摳搜派。
“也就是說你需要投資才能繼續下去，不然就要半途而廢了，對吧。”錢辰還挺欣賞這種摳搜派。
經歷過窮苦日子的人，才能理解這種摳搜。
他以前為了保級，恨不得直接拿著麻袋，去最近的銀行去裝。
“是的，我現在需要錢。”田小鵬很坦誠，也沒什麼難為情，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唄。
錢辰沉思了片刻，突然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的這個《大聖歸來》，會比喜洋洋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