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顆孤獨的衛星。

之所以說它孤獨,並不是因為距離其它星體太過遙遠——衛星的身份就註定了它必然受到近在咫尺某顆行星的影響——而因為到目前為止,它是本方宇宙中唯一可能會產生生命,甚至已經有生命存在的星體。不過具體如何,在沒有經過仔細勘察的情況下,誰都不敢妄言。

從外太空觀察,這是一顆灰白色的衛星。白,是因為幾乎整個星體都被厚實的冰層所覆蓋——冰層下面是流動的水,生命很可能會在水中誕生;灰,是因為附近恆星的光芒大多被它所圍繞旋轉的行星遮擋住了,導致衛星上終年黯淡混茫,一如黃昏。

之所以說冰層覆蓋是“幾乎”,因為在衛星赤道附近,陡然聳立起一根高高的石柱,而且這根石柱完全違背基本物理常識,上下直徑相差彷彿,就好似人為把一顆巨大的釘子打進冰層裡去似的……

其實確實是人為,但並非普通的人,而是仙人所為。

經歷了無數光陰的孤寂清冷之後,終於又再有一群仙人降落到了這個宇宙,投影並踏足這顆衛星,他們團團圍住了那根高聳天際的石柱。

風赫然首先開口問道:“這就是地球的封印所在?”

張祿糾正他的話:“只是三角封印點的一端而已。”

到場大多數都是甫登天界的“新仙人”,包括藺馨寧、風赫然、隨風和魏文成在內,總共九名——張祿在“玄奇界”的工作初收成效,當然啦,其中也有幾名並未徹底的瓜熟蒂落,是他花了點兒心思提前鼓至破境的,可能根基並不是很牢固,但對方即便知道了真相,也絕無怨言。

——誰還不想早一天飛昇天界啊?根基不牢,等上天後再花點兒時間打紮實不就完了麼?若是按照正常進度破境飛昇,萬一就在最後一天突然間壽盡身死,留下徹底的遺憾,那可如何是好?

這些新仙人對於天上的狀況,尚且不熟——其實他們只要以自我的感應系統大致明了了超三維的特性就可以了,至於十三段象限浩渺無垠,卻基本上都是荒蕪無生命之處,遊歷範圍再廣,其實也沒什麼太大意義——但論見識之廣博,卻可能已經遠邁“屠龍戰隊”外那些遊散的仙家。原因也很簡單,張祿帶他們去地球“進修”了一小段時間。

說來也有趣,作為一個純粹的機械社會,地球人理論上是不可能修仙的,更無望登天,也就是說無法脫離原住維度,抵達超三維世界。但對於生命的源起(人類本身的源起例外)、人類的發展、社會的演進、宇宙的探索,乃至於對高維世界的估算和猜想,地球人都把同輩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在某些領域甚至所知更已逾越仙人。

索太就曾經苦笑著說過:“地球人是地上之主,相比起來,我等卻彷彿只是天上的螻蟻蟲豸罷了。站得高,看得卻並不甚遠……”他甚至主張“屠龍戰隊”的仙人都投影去地球,進行比較長一段時間的進修,僅僅因為天上人手仍然不足,工作脫不開身,這才暫且作罷。

但是張祿說了:“等我多鼓點兒新仙人上來,減輕了咱們的工作壓力,到時候你的想法未必就不能行啊……輪班前去研修,確實是個好主意。”

“否則等到地球仙人增多以後,怕我們會徹底地落伍呢。”索太是這樣回應張祿的。張祿當即一挑眉毛:“哦,你願意幫助我們解除封印?”索太倒是也不矯情,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可惜象我這般願意伸手的仙人太少,你們湊不齊解除封印的人手。什麼時候人差不多了,可以算我一份。”

因此如今索太就也跟著來了,此外自然還有三名積年的“地球餘孽”——張祿、魏強和三無——總共湊齊了十三位仙人,齊聚這無名宇宙中的無名衛星。

仙人們虛懸在衛星稀薄的大氣層中,圍繞著石柱成一個圈。倘若依照地球通行尺度來計量,這顆衛星的直徑在六千公里以上,大概是地球的一半;石柱的直徑約五六百米,高度卻超過了五百公裡,比例為一比一千。但這並非石柱的全貌,它的尖端突出衛星大氣層外後,就瞬間消隱了,只現出不規則且時常在變幻的橫截面——因為真正的一端其實已經刺破了維度間的界限,延伸進了時空罅隙中去。

隨風嘗試著靠近,伸手輕輕撫觸石柱,突然開口問張祿他們:“你們已然下定決心,要解開地球的封印了麼?”

三無點點頭,問他:“你還有什麼疑慮?”

隨風輕輕嘆了口氣:“在我看來,除了仍然難以擺脫生老病死之痛外,將近半數地球人的生活,已經比其它世界中凡人乃至部分修真要愜意、幸福得多了,驟然解開封印,不知道究竟是禍是福啊。”

魏強笑道:“確實禍福難料,但——地球人所得之福,並非應得之福,所臨之禍,也必須親身體味。溫室中的花朵,它永遠不會是為自己而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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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馨寧道:“還不如嘗試以地球為模本,改造其它三維世界,極大地提升科……科學技術水平,極大地提升生產力……”

三無搖頭:“難,難。當有修仙、破境這個突破口存在的前提下,凡人很難在技術上、社會形式上得到原則性的變革。再說了,造成一名巔頂修真者,所必須耗費的物資是個天文數字,社會財富也因此很難積累起來。地球就好比一個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貴人,但一旦有事情能夠讓他感興趣,良好的身體素質註定了很快能出成果;其它世界就好比始終半飢半飽,營養不良的窮人,你讓他放下手頭的工作,把積蓄一朝吃光,即便再怎麼宣揚吃胖後前途將會無限光明,他也是聽不進去的吧。”

魏強也道:“而且要引領而非強制改造諸多下界,光靠我們這些人也是不夠的——倘若強制改造,只能產生一些徹底拜伏在高維生命權威之下的蟲豸,缺乏自主能力,要想修成飛昇,更是難上加難——若是先解除了地球的封印,當邁過初時的混亂後,卻有望形成源源不斷的飛昇之潮,或許到那時候,我們才有力量和精力改造其它下界吧。”

三無突然設問:“我不知道在解除封印後,地球要多久才能真正開啟修真之途,再多久才真能有循正常途徑上來的破境者,但你們有沒有預估過當一切邁上正軌後,地球人的飛昇頻率有多高?”

索太瞥他一眼:“想必你研究過了,別賣關子,說結果吧。”

三無笑道:“根據我的統計,下界達到一定水平的修真者和凡人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一萬,也就是說,一萬個人能夠供養一名全脫產的修真者;其中達到巔峰,有望破境飛昇的修真者,在全體修真者中的比例也與此相仿。換言之,平均一億人中或能有一人飛昇。地球六十億人口,倘若類比現代社會和古代社會全脫產的公務員和職業兵之比,起碼能夠提升三百倍!”

索太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也就是說,每代可能會有一萬八千人破境飛昇……”

“刨掉飛昇失敗的,怎麼也得上萬吧,”三無得意地笑笑,“你們覺得,這封印不該解除麼?”

“啪”的一聲,索太用左手中算尺一拍右手掌心:“幹了!”

藺馨寧笑道:“我等得以飛昇,多得張祿和靈樞秘境其他幾位前輩的指引,我還在地上的時候就曾經想過,一旦飛昇,必仰‘界王’馬首是瞻,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是斷不會錯的。但真等飛昇上天,張祿卻並沒有對我等發號施令,而是先請參觀地球,再詳細闡明前因後果,懇請相助——那我等又哪有退縮的理由呢?”

除了魏文成外,其他“新仙人”盡皆頷首。

張祿笑道:“因為我相信,能得飛昇者必為高潔之人,對於品性高潔者,你只要待之以誠,必能得著還報。”

索太一挑眉毛:“那你們從前不肯暴露身份,向我等闡明真相,原來是認為我等的品性不夠高潔啊……”

張祿欲待致歉,魏強卻先搶著回答:“不是一事,怎可一概而論?索先兒你別胡攪蠻纏了。”

索太“嘿嘿”一笑,但隨即正色道:“也需防人阻撓,你們不覺得多積攢一些同道,將會更有把握麼?實話說,若是和所謂的帝之一黨起了衝突,這裡真有對戰之能的,大概也就只有魏強和張祿了吧……別看我,我連龍族都從未對戰過。”

三無心說我也沒有……你們又把我給隔出去了,真當我是打醬油的麼?

張祿答道:“地球上有個典故,叫‘達摩克利斯之劍’,是說頭頂以馬鬃懸掛一柄利刃,不知道哪天就會鬃斷劍落,取了你的性命。帝黨在暗,如今又已然探知了封印可能動搖之事,正好比頭頂懸劍,與其一直提心吊膽,或者擔心他們加固封印,還不如以快打慢,搶先動手呢!”

風赫然道:“既然都來了,想必大家夥兒都贊同解除地球的封印吧,即便心中尚有疑慮,多說也無意義啦——還是趕緊動手吧!”

索太一指三無:“主要是你勘測和計算過的吧,那你來說。”

三無點點頭,手指著那根細長的石柱:“這根柱子……不,按照長寬比簡直是跟針,這根針一端釘入地下,直達地幔,源源不斷地吸取地心能量,另一端探入時空罅隙,以影響到隔壁宇宙的地球。咱們若是輕易將它抽出來,地心中原本已經成型的洩壓渠道會立刻消失,從而引發大爆炸,不但把會把這顆星辰徹底炸燬,還可能影響時空罅隙,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所以,要在星辰的七個位置上預先打孔,洩散壓力,然後在抽出此針的同時,也封堵上時空罅隙……”

具體打孔位置,他早就已經計算停當了,於是詳細地向群仙說明。魏強逐一分派任務,七名新仙人陸續前往目的地,石柱旁只剩下了四名“地球餘孽”、索太,以及隨風。

索太和張祿接下來的工作是準備“補天”,其餘四人則負責“抽針”。於是一聲令下,七名新仙人同時施法在冰層上鑿眼,並且直通地心,以發洩和減輕壓力——對於這顆衛星來說,相當於七處海底火山大爆發,至於因此而可能對海中的生物造成毀滅性影響,那也顧不得了。

因為他們大致勘測過,這個世界上並無智慧生命,甚至並無高階生命存在,頂多也就在水裡有點兒單細胞生命而已,這比碾死蟲豸還不會讓仙人有心理負擔。況且這一型別的“天災”,也不會殺滅所有生命,總還會有繼續進化的可能性留存下來。

瞬間便天搖地動。張祿把一半精力放在石柱所插向的時空罅隙,另一半精力則向周邊彌散、探查,他覺得只等封印一減弱,帝黨就該要出現了吧——

“來了!”魏強的意念首先透入心中,隨即一個巨大的身影就在虛空中浮現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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