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無半開玩笑地問,張祿你見到的那個龐然大物,難道不是克蘇魯麼?張祿撇嘴笑笑:“恐怕克蘇魯在它面前,只是一個惡作劇的頑童罷了。”

魏強貌似對克蘇魯神話並不怎麼瞭解,只是曾聽其名而已,當即問道:“很邪惡?”

“邪惡是什麼?”張祿笑笑,“用人類的概念來詮釋古神,這本身就是克蘇魯神話的最大敗筆……”

張祿真正感到驚悚之處,是他根本就無法真實模擬,甚至都無法想象這一巨物的外在形貌,遑論其內在了。人類之所以能夠探測到黑洞的存在,其實是探測不到有物存在——即便光線都會被吸引進去,根本不會反射而至人眼,或者別的什麼探測儀器。但仙人卻是可以探測到超三維宇宙中的黑洞存在的。

張祿望向三無:“我記得你曾經在電腦上指給我看過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是:‘真空就象海洋,所謂真空中的光波就象海洋中的水運動所形成的波動,真空中所謂的基本粒子就象海洋中的氣泡……’”

三無點點頭。

“我等的意念就如同水波,觸碰它物,或者它波而反射回來,使得我們可以瞭解外物,即便黑洞,對於其外沿,意念也是可以反射的,而不會象三維世界的光那樣被徹底吸引進去。而且這種意念波在單一象限之中幾乎無遠弗屆,並且如同量子糾纏態那樣突破了時間……”

正是靠著這一說不清原理的法則,仙人們才能夠不靠物質器官而清晰地感知外物,也可以瞬間便搜尋到同一象限中所熟悉的物體或位置,從而超光速穿梭。張祿之所以在龍族象限中不敢縱放意識,也正在於意念只有接觸外物或外波才可能感知,但同時那外波也會感知到他的存在——若外波是龍族的意念,那就壞了菜了。

“但是我感應那個龐然大物,就如同發射光線去黑洞一樣,意念竟然被徹底吸收了,所以我不是感應到了它的存在,而是……根本感應不到那一區域有物存在!”

魏強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是超三維宇宙中真正的黑洞吧……那究竟是什麼?是自然現象還是有生命之物?”

張祿搖搖頭:“不知道,既然感應不到,又怎麼判斷它是否有生命呢?我延伸出去的意念全都被它吸收了,導致自身的意念都一定程度上產生了混亂,我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反覆響起……”

“什麼聲音?”

“就如同人類的語言無法真正模擬克蘇魯之名的發音一般,我的意念也根本無法真正模擬這個聲音……其實不是聲音,而只是自身的意念產生了某種共鳴,彷彿在反覆叫著——烙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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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

“肯定不是‘老子’啦,完全沒有意義的共鳴,何妨換兩個字,比如‘烙茲’,”張祿搖搖頭,“而且隨著意念的混雜,我的能量也開始紊亂,我彷彿能夠感受到痙攣似的疼痛……你們相信嗎?特麼的我一個仙人竟然感到痛了!”

“不奇怪啊,”三無聳聳肩膀,“我偶爾還會感到癢呢。這不過是凡人時代的某種記憶再現罷了。”

魏強不去理他,只是追問張祿道:“那然後呢,你匆匆逃離了,還是跟那個玩意兒更深一步接觸了?”

張祿苦笑道:“逃離?那玩意兒哪裡是你我可以逃得了的……就好象黑洞一樣,肆意地吸收周邊的一切,當我感應到它……不,當我感應不到它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它的……那是叫‘事件視界’吧?”

最近一直苦修地球物理學的三無點了點頭:“你被它吞噬了?可是你還在這兒,難道是又被吐出來了麼?”

張祿搖搖頭:“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在這兒的確乎有人,但那還是我嗎?”

三無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分解,重組?”

張祿點頭:“我直接就被那家夥給吸了進去,我的能量和意念都被徹底碾碎,分解成最基本的……不是粒子,天曉得是什麼玩意兒!然後莫名其妙地又重新組合起來,其間是否還有別的什麼遭遇,我完全都不記得,記憶從進入那家夥體內終結,從離開那家夥體內再重新開始。時間……不清楚,我懷疑那家夥體內根本就沒有任何時間屬性……”

“科幻小說裡的遠距離傳送唄,”三無撓了撓後腦勺,“總之你還活著,但是開始懷疑自我和人生就是了……”

“特麼的老子才沒有懷疑呢,我就那麼一說!”張祿朝他一瞪眼。

“你被傳送到了哪兒?”魏強追問道。

“事件視界之外,而且並不是在原本的象限。”

“如果不是那家夥肚子裡帶著你到處轉悠,”三無皺眉道,“就是說那家夥有兩個口,嘴在這裡,**在那兒……”

“你能不能別說得那麼噁心啊!”張祿忍不住再次瞪眼。

“別理那賊禿,”這是魏強今天第二次蔑稱三無為賊禿了,“繼續說。”

“嘿,我如今已經不禿了好嗎?!”

張祿不去理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說:“我愣在原地,不敢再向前,甚至不敢再用意念去探察那個……玩意兒。但同時我心中所吸收的那老仙的意念開始逐漸清晰起來,我知道那老家夥是知道這玩意兒的,至於他的意念中對此物的標識,那個發音,我懷疑就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相柳’。”

“相柳的能為比這傢伙差很遠,一天一地好吧?”

相柳又名相繇,乃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邪神,《山海經·大荒北經》中說:“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環,食於九土。其所歍所尼,即為源澤,不辛乃苦,百獸莫能處。禹湮洪水,殺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

地球上很多文化中都有這種“九頭蛇”怪的古老傳說,倘若這玩意兒真有其原型的話,確實有可能來源於張祿遇見過的那個半似章魚的龐然大物——克蘇魯神話的源頭之一也是這類怪物。但相柳的神通別說跟那龐然大物不可相提並論了,就算在所有的“九頭蛇”當中,貌似都屬於並不出眾的一種。

“神話傳說嘛,傳偏了很正常,而且三維人又怎麼可能理解有那種東西的存在呢?”張祿斜眼望向三無,“你再亂插嘴我就不說了。”

“別啊,”三無陪著笑擺擺手,“左右名字不過一個符號罷了,你說它是相柳,那它就是相柳——那老頭知道相柳的存在?”

張祿點頭:“一切都要從這個相柳說起……那老頭的意念很駁雜,沒法一一向你們分說,很多細節要靠我的腦補,我只能把腦補後的完篇表述出來……”

魏強點頭,表示明白張祿的苦衷,並且不介意他加上部分自己的理解。

“怎麼說呢?我就象是在015年採訪一個半死的、記憶模糊而且口齒不清的八十歲老兵,在講抗日戰爭中的經歷……”

這些數字對於仙人來說,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其中的聯絡,三無見張祿話說到一半兒就停下了,良久不語,實在忍不住,還是又張了嘴:“不可能啊!015年八十歲,1945年日本投降的時候他才十歲好嘛,怎麼就抗戰老兵了,還能夠講抗戰經歷?!”

張祿撇嘴一笑,那意思是:蒙著你了吧——“我沒說他是抗戰老兵啊,他講抗日戰爭中的經歷,我可沒說那是他自己的經歷啊。”

“也就是說,二手資料,他也只是轉述?”

“部分轉述……他可以說自己在朝鮮戰爭中的經歷——那會兒十五了,勉強可以參軍了吧。所以說,前半部分都是二手資料,後半部分才是一手的。”

魏強一攤手,意思是:“別耍貧了,直接說重點吧。”

“還是從頭說起吧,”張祿想了一想,終於進入了正題,“大約十萬塌縮年以前,第一批三維人進化成超三維非物質生命體,大概五千年以後,仙人和龍族之間爆發了戰爭……其實只是搶地盤、報私怨的械鬥啦,就那麼點點兒數量,還真說不上是戰爭。總之,在大概亂打了幾千年以後,發生了一樁偶然事件……”

當時的仙人貌似還並不清楚世間有相柳的存在,但較早飛昇的龍族應該是知道的。對於這種相柳,張祿和同伴們也大致猜度了一番,很難確定它究竟是生命體還是自然現象。就理論上來說,倘若是有生命的,則必有其繁衍之道,也必有一定的主觀能動性,但這玩意兒貌似只是靜靜地蟄伏在宇宙虛空之中,你不去招它,它不會來惹你,所以屬於自然現象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是魏強也提出:“倘若它並非此界之物呢?”

就象很多三維世界居民都無法放下人是“萬物之靈”的驕傲一樣,魏強也很難接受在超三維世界中存在著比仙人更高階的生命體——龍族可以算是與仙人並駕齊驅的一種存在,但在魏強心中,這些登仙前輩比仙人終究還要差著一籌。當然啦,人類可以幻想宇宙間還存在著比自己高階的生命體,比方說神,但那終究屬於更高層次的存在,神與人完全不可相互類比。

所以魏強才會懷疑,相柳有沒有可能是更高維的存在——比方說四維物體,而張祿所見的不過是它在超三維或者說亞四維世界中的投影罷了。即便相柳確實是高階生命體,但它並沒有主動干涉超三維世界的意願或者是能力,僅僅部分投影下來,也可能表現出特立獨形的特徵。

張祿點點頭:“我也想到過這種可能性……可惜無法證實。”

相柳在超三維世界中的數量極其稀少,甚至有可能……只有唯一的一個,或者一頭一尾兩個,基本上出現在如今仍為龍族所掌控的正九或正十象限當中。龍族佔了昇天較早的便宜,因此比仙人更早發現了相柳,是否經過一系列的探索和研究,張祿就不清楚了。他從昌某殘留的意念中,僅僅得到了一個模糊的印象,那就是,龍族對相柳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生命從來對未知事物會產生莫名的恐懼感,龍族也不例外,遑論相柳不僅僅未知,而且幾乎完全不可知。或許也曾經有龍族被相柳吞噬過,然後又被釋放,使它們產生過“我還是我嗎”之類的驚悚心理,而且誰都不敢保證,當再度被相柳吞噬之後,是不是還能夠安然折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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