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有可能是“紅天使”惡靈的話術。只是在羅爾斯看來，即使是話術，也證明對方實際上是有這方面的猜測，只是無法完全肯定而已。畢竟，以他現在的表現來看，想要成為魯恩國王的機率微乎其微。
別看他現在已經成了中南諸國的領導者，妻子又是魯恩長公主，可想要圖謀魯恩王位，即使只是把自己的妻子推上王位，也要面對奧古斯都家族以及風暴教會，這才是最大的兩個問題。
一個是傳承兩千年以上的天使家族，一個是正神教會，想要僅僅憑藉中南諸國來威脅處於戰爭中的魯恩，讓兩者低頭的可能性有多高？到最後，還是難免要憑藉自身實力，無論是知識教會還是黑夜教會都不可能為他出力，去應對奧古斯都家族。
“我並不懷疑你指揮軍隊的能力，只是好奇你這麼做的目的。”一身睡衣打扮，戴著面具的羅爾斯偏了偏頭，“你不需要藉助這些來消化魔藥才對。”
“在面對你這樣的傢伙時，自然是不需要的。”懸浮在玻璃窗前的“紅天使”惡靈抬了抬下巴，俯視著羅爾斯，“但面對有些傢伙，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缺陷都有可能成為漏洞。”
是要為以後做謀劃……羅爾斯微微點頭，現在的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雖然具有天使的位格和力量，但本質上依舊沒有擺脫惡靈的本質。面對“死亡執政官”、“隱秘之僕”，“逐光者”這些剋制死靈、惡靈的同層次天使，依舊受到極大的剋制。
這有些類似於克來恩的信使蕾妮特·緹尼科爾一樣，只是要比這位“古代邪物”要好很多。
更何況，除了“觀眾”這一特殊存在外，哪怕是只有序列3，也需要相應的錨。顯然，對於“紅天使”惡靈來說，她們的錨早就沒了。即使這不會讓她們徹底陷入瘋狂，但多少會影響她們。
如果有機會，她們自然要培養自己的錨，來讓自己的狀態更穩定，才能更近一步。
“我需要時間，這不是我一個人能作主的事情……”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梅迪奇臉上掛著笑容，配上面孔上那腐爛見骨的可怕痕跡，頗為驚悚，“要聯絡我的時候，可以念我的尊名，‘偉大的戰爭之神，鐵與血的象徵，動亂與紛爭的主宰’。”
羅爾斯沒有開口，周邊的陰影如水一般流動，爬上他的身體，融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看著羅爾斯消失，“紅天使”惡靈左邊臉頰上突然裂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並發出了聲音：
“他竟然真的對那個位置產生了想法？威廉·奧古斯都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傢伙。”
“更讓我好奇的是，他究竟是因為什麼被那條龍看重的？僅僅是塔瑪拉家族，可做不到這一點。”“紅天使”惡靈右側臉頰上也裂開了道猙獰的血色縫隙。
梅迪奇鐵黑色眸子冷靜異常，眉心的旌旗似的印記彷彿凸顯出來一瞬，嘴角勾起：
“那條龍有多看重他？我們很快就會知道……至於原因，和剛才的那個‘詭法師’一樣，應該也有黑夜在其中謀劃，她一直很有耐心。”
“呵呵，到那時候，風暴肯定也要忍讓。”索倫操縱著血色縫隙，語含譏諷。
“我們在這裡，應該是那條龍給了啟示，僅憑知識教會的教宗還做不到這一點。”
……
意識從愛德華·來託身上脫離回來，羅爾斯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陽臺上，看著依舊深沉的夜空和掛在空中的緋紅。
一個多小時前，貝恩哈德大主教突然拜訪他，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問題。但還沒有等這位大主教說完費爾南德斯公爵被擄走一事，又接到了來自倫堡的通知，說教宗已經“預言”過，事件已經平息，並告訴羅爾斯，真兇去了貝克蘭德。
在把整件事弄清楚後，羅爾斯就明白是“紅天使”惡靈擄走了費爾南德斯公爵，於是在委託貝恩哈德大主教代替自己去安撫後，就立即把意識降臨到了愛德華·來託身上。
以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的性格，如果不是有緊急事件，不可能丟下費爾南德斯公爵這位重要底牌，教宗又“預言”到她前往了貝克蘭德……聯想到現在“紅天使”惡靈的目標，羅爾斯知道應該是克來恩找到了“白之魔女”卡特琳娜，之後才有剛才的交易。
只是這場交易想要完成，沒有那麼容易。倫堡和塞加爾不可能在這方面繼續讓步了，反而倒是知識教會這裡似乎有點可能性。
羅爾斯對阿爾伯特·門多薩“預言”到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的去向，持有極大的懷疑態度，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答應交易。除此之外，他還想藉此加深與“紅天使”惡靈的合作關係，為自己獲得血族手中那份“秩序之手”特性和應對奧古斯都家族做準備。
只是哪件事，都沒有那麼容易辦到。
特倫索斯特……羅爾斯將目光從天上的緋紅之月移開，看向最西側的陽臺。沉吟兩秒後，閃身出現在那裡，那裡住著他的妻子德麗娜。
德麗娜剛剛懷孕一個月，正處於最危險的時期，再加上戰爭的到來讓身為國王的羅爾斯隨時都有可能接到像貝恩哈德大主教那樣的緊急通知，所以他乾脆暫時選擇了分房睡。不過為了照顧德麗娜孕期敏感的情緒，他睡在了同一樓的最東面臥室。
已經是十月底，陽臺門自然是鎖著。
羅爾斯也沒有進去，只是隔著玻璃門看著躺在床上睡熟的德麗娜，目光停留在那蓋著被子的平坦腹部。
……
西維拉斯郡位於魯恩西北，與因蒂斯東南部，費內波特的中部高原，馬錫王國北部，都有接壤。但身居內陸的它，上一次面臨戰爭已經二十餘年前，那時候王國最精銳的胸甲騎士團在這裡和因蒂斯共和國的軍隊進行了殊死搏鬥，成批地倒在了高壓蒸汽步槍和六管機槍下。
從那以後，騎士團就澹出了各國作戰序列，成為了歷史書本和博物館中才能瞭解的存在。
自從一週半前，弗薩克派飛空艇襲擊了貝克蘭德後，魯恩就正式進入了戰爭狀態，與三國接壤的西維拉斯郡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最開始這裡駐守軍隊的防禦重點是來自因蒂斯，防止因蒂斯軍隊沿著霍納奇斯山脈的延伸，進攻魯恩。費內波特在中部高原並沒有駐紮軍隊，馬錫是魯恩的聯姻之國，並不用太過堤防。
可一週前，費內波特以收復領土為口號，進攻倫堡後，軍隊的防禦重點就往中部高原一棟。不過在四天前，馬錫和塞加爾聯軍一口氣切斷了中部高原與費內波特的聯絡，讓瀰漫的緊張氣氛緩解了一些。
如果不是魯恩正面對弗薩克的沿海襲擊，駐守軍隊的指揮官都想向貝克蘭德提交申請，與馬錫、塞加爾軍隊一起，侵佔中部高原了。
可不管怎麼樣，戰爭對西維拉斯郡依舊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這一點同樣作用於隱藏在這裡的塔瑪拉家族。
造型復古，佈局也與當今時代室內風格迥異的房間內，內穿棕黃色毛衣，外套老舊大衣的來加特長老坐在一張木製高背椅上，長而低垂的眉毛耷拉下來，嘴角、眼角的皺紋愈加明顯，積蓄著濃濃的苦澀。
在這位“混亂獵手”看來，家族的一切都已經走上正軌了。羅爾斯成為了馬錫國王，又娶了魯恩長公主，塔瑪拉家族完全可以憑藉這些光明正大的走出往日被追殺躲避的陰影。
但戰爭的到來，一下打翻了來加特的美好的想象。作為家族長老，他雖然沒有真正參與過戰爭，但他從家族的記載和先輩的叮囑中知道。這樣的一場戰爭，一旦開始，就要等到最終高高在上的神靈們達到自己的目的後，才能結束。
而已經身處於戰爭中的塔瑪拉家族，已經沒有逃脫的可能性了。
“長老，今天邊境很平穩，因蒂斯那裡沒有軍隊集結。”奉命每日巡查的塔瑪拉半神走進房間。
“嗯，我知道了。”來加特長老眉毛抖動了下，臉上的苦澀並沒有消減的意思，“通知那艘大船上的赫迪拉等人，讓他們回來。”
“是，長老。”
那艘承載者特倫索斯特帝國遺產的大船已經被清理完畢了，只是上面依舊駐紮了些許塔瑪拉族人。來加特長老剛剛接到雅莉希亞的信，說可以讓上面的族人返回了。另外信中還提到了這位“混亂獵手”最不希望看到的，調集一批族人，隨時準備加入馬錫的軍隊。
儘管只是準備，可來加特知道這無法避免。
長嘆一口氣後，他站起身，一步跨入靈界，往霍納奇斯山脈深處趕去。既然無法避免，那自然是要做好全部準備，把一些封印物分發給族人，以避免更大的損失。
……
“赫里斯託長老……”
看著蒼老的似乎都站不穩的赫里斯託，來加特臉上的苦澀愈發沉重，似乎能直接化作實質流淌下來。
“呵呵，這是在知道戰爭開始後，我們就確定的事情不是嗎？”
戴著尖頂兜帽的赫里斯託臉上鬆垮的皮膚隨著他的開口，不斷抖動，那原本能變成小辮的鬍鬚如同秋日的落葉樹，稀疏而沒有光澤。可比這更嚴重的是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棵被白蟻吃空的大樹，一陣風來，就能將其刮到。
這位即將走到壽命盡頭的“混亂獵手”步履緩慢地走到屋外，混濁的眼珠望著那座黑色神殿，嘴角牽出一個詭異的弧線，隨即又消失在層疊的佈滿老年斑的皮膚中。
“我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總不能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吧？只要羅爾斯晉升天使，那縱使戰爭失利，塔瑪拉家族也能保留火種，不至於繼續躲在深山中。”
黑色的類似巫師長袍一樣寬大長袍披在他身上，在帶著些許寒意的風中捲起，像是披在了一具骷髏上。
站在他身後的來加特長老聽了這句話，似乎是獲得了一點信心，直接開口道：
“但我們該做的，還是要做。我決定把家族中的封印物，交給參戰的族人，也算增強他們一點力量。”
“你說什麼？”赫里斯託宛若一臺沒有潤滑的機械人偶一樣轉過頭來，幾乎沒有焦距的眼睛盯著來加特，“把封印物交給族人？那‘平衡之秤’怎麼辦？”
塔瑪拉家族唯一一件天使層次的封印物，“平衡之秤”負面效果極其強大。原本是依靠“不定之霧”的卷顧將其封印儲存，現在則是依仗數件半神層次的封印物相互配合，才勉強將其封印。即使這樣，在幾個月之前，封印還是出現了一點問題，損失了一件半神層次的封印物。
“我的意見是，暫時由雅莉希亞來看管。現在羅爾斯已經晉升序列3，不需要雅莉希亞的保護，而按照他的進度和謀劃，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兩年之內晉升沒有問題。”
來加特長老在來之前就有過詳細計劃，並認為這個計劃實現起來難度應該不高。
“不行，不行，即使雅莉希亞不能保護羅爾斯，也能在他身邊，至少他那個普通人妻子還是需要保護的……”看著眉頭緊皺的來加特，赫里斯託語氣有所放緩，“我們需要一個人，一直保持和羅爾斯的良好關係，這樣才能讓塔瑪拉家族的利益達到最大化，雅莉希亞是最合適的。”
“如果是之前，我自然同意。可現在沒有必要了，塔瑪拉家族派出大量族人幫助馬錫，這已經足夠換取他的重視了，況且……這對你也是有益的，至少能平安度過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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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是為了保持和羅爾斯的良好關係，最適合看守封印物的雅莉希亞只能跟在羅爾斯身邊，才讓赫里斯託長老所剩無幾的壽命愈加損耗。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來加特才認為，現在就是改變的時候了。
一番沉默後，赫里斯託長老轉過身，看向存放封印物的密室，臉上鬆弛的皮膚抖動著，混濁的眼珠似乎有了光彩。
“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