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極高的鐘樓簇擁著一座純黑色的建築,鐘樓的表面斑駁卻不顯得破舊,反而透露出一股古老寧靜之感。純黑色建築四周都有著鑲嵌著藍色和紅色稀碎花紋的高窗,可以使得外界光線可以進入。

這是聖賽繆爾教堂,黑夜女神教會在貝克蘭德教區的最大教堂、

有些昏暗的房間內,並沒有點上蠟燭,只有難得出現的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灑落下來,讓這間位於教堂內部的房間沒有徹底陷入黑暗。被彩繪玻璃染上顏色的光芒打在房間正中央的一張長桌上,構成了一副幽暗深遠的抽象畫作。

長桌的上首坐著一位老者,臉龐乾淨,沒留鬍鬚,眼睛深邃而寧靜,穿著黑中帶紅的神職人員長袍,但也不給人晦暗的感覺,他是黑夜女神教會大主教,貝克蘭德教區負責人,序列3的“恐懼主教”安東尼·史蒂文森。

在他的左手位置坐著一位身穿白色牧師袍,頭戴神職人員軟帽,面容慈祥,表情溫和的老者,他是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大主教,神前會議成員,序列4的“煉金術士”霍拉米克·海頓。

霍拉米克的目光停留在前方,但雙眼無神,似乎在想什麼問題。這讓他對面坐著的那位頭戴黑色軟帽,銀眸異常嚴肅的老者直皺眉頭,他身穿繡著風暴符號的黑色長袍,正是風暴教會樞機主教,貝克蘭德教區大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內克。

“安東尼,你還要等誰?”艾斯·斯內克磁性的聲音迴響在房間內,似乎在他開口的一剎那,昏暗的房間瞬間亮了起來,就像是閃電劃過夜空。

“賽爾特。”安東尼的聲音彷彿來自最沉寂的黑暗,房間內的黑暗彷彿活化了一般,傳遞出恐懼的力量。

“賽爾特?”

艾斯·斯內克皺起了眉頭,讓本身就因為銀眸顯得嚴肅的面孔更加嚴肅。賽爾特是軍方半神,軍情九處的負責人,序列4的“律令法師”。正常情況,三大教會的三位大主教和那位半神是不會有太多交流的。

既為了避嫌,也因為實在沒有可以交流的機會。三大教會幾乎有能力處置絕大部分的非凡事務,要是再聯合軍情九處,那恐怕就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沒過多久,一位黑髮金眼,穿著黑色燕尾服彷彿參加宴會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氣質顯得極為成熟儒雅,面露歉意:

“抱歉,有一些事務需要我處理。”他是軍情九處的負責人,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他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仍在出神的霍拉米克,疑惑地看向了長桌上首的聖安東尼。

聖安東尼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然後開口道:

“等霍拉米克結束再說。”

賽爾特點了點頭,坐在了“神之歌者”艾斯·斯內克的身邊,金色的眸子盯著對面的霍拉米克。他是序列4 的“律令法師”,能夠判斷出對面來的不是那具鍊金人偶,而是霍拉米克本人。

而且看目前他的狀態,似乎是在主動控制那具鍊金人偶。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使得一位身份尊貴的半神有這麼缺乏禮儀的行為呢?

又過了一會兒,霍拉米克回過神來,看著對面神色不善的艾斯·斯內克,溫和的臉上流露出笑意,朝著賽爾特點了點頭說道:

“還是沒有留住她。”

艾斯·斯內克和賽爾特的齊齊看向霍拉米克,眼神中充滿著疑惑。

霍拉米克像被控制的人偶一樣機械地眨了眨眼睛,他還沒有從控制人偶的過程中回過神來,又過了幾秒才突然開口解釋道:

“昨天在橋區發生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見三人點頭後,霍拉米克又停頓幾秒,繼續說道:

“因為這件事,‘機械之心’昨天晚上開始在希爾斯頓區,橋區,聖喬治區等區域巡邏。在聖喬治區巡邏的‘機械之心’小隊隊長麥克斯·利維摩爾發現了橋區出現的‘活屍’,準備圍堵時又被一位序列5的‘怨魂’偷襲。

幸好那裡離聖希爾蘭教堂不遠,隨著後續支援的到來,他們被抓住是肯定的事情。但是一位半神突然出現,將‘機械之心’的成員全部擋住,直到我到之後才離開。”

“您沒有留下她?”賽爾特雖然和霍拉米克同為半神,可真的要戰鬥起來,只能藉助他的封印物“旅行戒指”逃跑,而且未必跑得掉。

畢竟霍拉米克的那具鍊金人偶在沒被控制的情況下,也擁有半神的力量,一對二,賽爾特沒有希望獲勝。

“沒有。”霍拉米克搖了搖頭,“她和你一樣,擁有一件‘門’途徑的封印物,應該是一件‘1’級封印物,所以我的星象干擾並沒有對她的穿梭靈界的能力造成影響。”

“你應該在她身上留下標記了吧?”艾斯·斯內克並不相信霍拉米克沒有留下什麼後手,否則讓他們過來是來看他丟臉的嗎?

“是的。”霍拉米克對於“神之歌者”的話並不在意,笑容和煦,“但那個標記並不是很有用,只有當她返回現實世界我才能鎖定她,畢竟星象的力量很難影響到靈界。”

霍拉米克並沒有把因蒂斯大使館遭遇過這位半神的事情說出去,這會影響到蒸汽教會和魯恩的關係。

在那次之後,就動手將機械人偶做了些許改動。既然不能干擾,那就鎖定,當然僅憑他的能力還做不到這一點,他是利用儀式向一件“0”級封印物做了祈求,可以短暫將鍊金人偶在星象鎖定上的能力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可同樣具有負面效果,那就是霍拉米克對人偶的控制能力下降,脫離控制時也會使得本人出現遲緩現象。幸虧那位“律令法師”的戰鬥經驗似乎不是很多,加上霍拉米克的人偶配件更換勤勉,才沒有被摧毀。

“她還沒有離開貝克蘭德嗎?”這是軍方半神賽爾特所關心的地方,一位遊蕩在貝克蘭德的半神是個極其不穩定的因素。

正常情況下,三大教會和王室、軍方在這方面是有一定默契的,那就是地上的天使和“0”級封印物不出現在貝克蘭德。

所以一位半神,一位不在掌握中的高序列強者遊蕩於貝克蘭德,是足以引起王國政府和三大教會重視的事情。

雖然序列4、序列3的強者未必擋得住鉅艦大炮的轟擊,但他們完全沒必要做正面的抗衡,他們有太多的詭異能力。

更何況這位半神還掌握了一件“門”途徑的封印物,危險層次幾乎在只在天使之下。

“是的,她一直在貝克蘭德附近遊走,並沒有遠離的意思。而且……”霍拉米克表情有些古怪地看向賽爾特,“她是一位‘律令法師’。”

“怎麼可能?”賽爾特下意識地反駁道。

另外兩位大主教聖安東尼和艾斯·斯內克也都看向了賽爾特,對於他的話,能相信的並不多。

半神在非凡世界屬於高階戰力,畢竟這是第五紀,神靈不在行於地上,天使也很少有活躍的存在。所以每一位半神幾乎都有跡可循,除了那些大勢力以外。

而掌握“審判者”途徑的大勢力就包括了奧古斯都家族,另一個是費內波特王室卡斯蒂亞家族。更重要的是,奧古斯都家族是存在一位女性“律令法師”的,那是女公爵喬治娜·奧古斯都。

反駁之後,賽爾特攤開雙手有些委屈地說道:

“好吧,我不能保證什麼。”

他雖然是軍情九處的負責人,但是手下的派系太多了,他本人又是偏向軍方,對王室究竟有沒有另外的女性“律令法師”並不是很瞭解。

見聖安東尼和艾斯·斯內克的目光還停留在自己身上,賽爾特也只好繼續說道:

“所以,你們找我來,是想讓我抓住那位半神?你們三位,不,兩位,聯手應該可以做到吧?”

實際上,賽爾特很怕面前這三位讓自己出手,因為他是在沒辦法保證那位半神是不是來自王室。

霍拉米克看向坐在長桌上首的“恐懼主教”安東尼·史蒂文森,他來這裡其實就是想讓安東尼出手。作為“通識者”途徑的非凡者,他很清楚,能在靈界中戰鬥的只有安東尼,可他卻叫來了艾斯·斯內克和軍情九處的賽爾特。

“除了那位陌生的半神外,‘颶風中將’不是也潛入了貝克蘭德嗎?我有預感,貝克蘭德恐怕不會平靜了。”

序列4的“守夜人”就可以給敵人厄運,也能一定程度上感應厄運,到了序列3“恐懼主教”就能感知的更多。

聖安東尼的聲音很輕,但是讓房間內三位半神都沉默了。

“所以,未來的一段時間,大家就多注意一些吧。”

又是一番沉默,霍拉米克的右手去觸控身前的木製長桌,一陣璀璨如同星辰的光芒閃過,一副畫像,不,應該是刻像出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位穿著普通長裙的女士,她有張相當漂亮的臉孔,鼻樑高挺,嘴唇豐潤,年齡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之間。在長桌桌面上,她的臉龐顯得極為怪異,不像真人。

“這是那位半神的相貌,她的眼睛是深灰色,對於正常人來說,她的外貌很古怪,就像人偶一樣,而且是做工不怎麼精湛的那種。”

作為“煉金術士”,霍拉米克在這方面有著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確認對面是真人的話,而且是一位“律令法師”,他都懷疑是不是某個“煉金術士”或者“古代鍊金師”製造出的人偶。

霍拉米克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道:

“前段時間,因蒂斯大使館的事情你們應該聽說過,那位半神曾經潛入過那裡。”

賽爾特金色的眸子盯著霍拉米克,語氣有些不善:

“大主教閣下,您知道在說什麼吧?”

聖安東尼和艾斯·斯內克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打量了一眼霍拉米克,就收回目光。

不同於風暴之主教會和黑夜女神教會,同時在因蒂斯和魯恩傳教的蒸汽與機械教會總會捲入兩國之間的政治鬥爭中。

“所以我認為那位‘律令法師’來自魯恩內部的可能性更高。”

賽爾特一時語滯,似乎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王室究竟有多少秘密力量即使是他這個掌握情報的軍情九處處長也不是很清楚。

那位因蒂斯的大使貝克朗·讓·馬丹先生在魯恩有許多小動作,但可惜軍情九處一直抓不住把柄。所以王室派一位半神潛入因蒂斯大使館是有一定可能性的,畢竟大使館實力最強的也不過是序列5而已。

見賽爾特不再追究這件事,霍拉米克也松了口氣,蒸汽教會在魯恩受到限制遠遠多於風暴教會和黑夜教會。如果賽爾特這位軍情九處處長對教會心存不滿的話,那即使是霍拉米克也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受到聖座的責難。

“我本來打算是請安東尼出手,合力抓住那位半神,但他認為這位半神來自王室的可能性很小。”

坐在上首的“恐懼主教”聖安東尼·史蒂文森看向霍拉米克,雖然他能在靈界戰鬥,但相比於掌握“門”途徑封印物的“律令法師”來說,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即使他和霍拉米克聯手,也未必能留下那位半神。

他讓賽爾特來這裡的目的除了要排除那位“律令法師”來自王室的可能性,還有打算讓賽爾特出手相助的想法,但看來是不太現實了。

霍拉米克也知曉安東尼的想法,知道讓賽爾特出手是不可能了,於是起身告辭道:

“她剛剛躲進靈界,估計要等一段時間了。”

艾斯·斯內克和賽爾特也起身離開,後者更是直接借用“旅行戒指”快速遠離,他不想捲進這場爭鬥中,但也要去查清那位半神的來歷。

很快,房間內就只剩下了大主教聖安東尼,他的目光停留在桌面的刻像上,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自語道:

“塔瑪拉?”

四周的光芒突然消失,彷彿被房間內的黑暗吞沒。等光芒消失,聖安東尼已經消失在房間內。

……

喬伍德區,某處公寓。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正從樓梯上下來的佛爾思將散亂的褐發捋了捋,打了個哈欠,朝著正在敲門的人喊道:

“休,你沒帶鑰匙嗎?還是雅莉希亞?”

“是我,邁爾·佈雷格,沃爾女士。”門外傳來男人沉悶的聲音。

“佈雷格?”

佛爾思的腳步突然停下,佈雷格是負責附近的警察。這裡是喬伍德區,大多是中產階層,警察很少會上門打擾居民,除非是有了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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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會休又把誰打進了醫院吧?”

佛爾思搖了搖頭,繼續下樓,現在休因為要在軍情九處隱藏自己的身份,性格上已經收斂了很多,只是偶爾才會顯露崢嶸。

“咔嚓”,開啟木門,面前站著四位穿著黑白警察制服的警察,為首的是留著絡腮鬍的邁爾·佈雷格。

佛爾思的目光越過了站在前面的三位警察,看向了離她最遠的一位佩戴著兩顆銀質六角星的高階督察,他側著身子沒有面向佛爾思,但正好可以看見他臉側的刀痕。

似乎是感覺到了佛爾思的目光,那位督察轉身看向佛爾思,露出一雙猶如老鷹的褐黃色眼睛。

是那位在西區菲利普百貨商店的那位疑似“值夜者”的警察,他怎麼會來喬伍德區?

在貝克蘭德的西北區域,也就是這個大都市的核心區域,皇后區、喬伍德區歸屬“代罰者”,西區、北區屬於“值夜者”,希爾斯頓區和貝克蘭德橋區域則被“機械之心”管理著。

那位疑似“值夜者”的警察顯然認出了佛爾思,只是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銳利的眼神不間斷打量著佛爾思。

“佈雷格,有事嗎?”

佛爾思很快反應了過來,和佈雷格警長打了聲招呼。

佈雷格點了點頭,指了指身旁的兩位督察道:

“這幾位警官有事情詢問你。”

一位面容粗獷的高階督察站了出來,聲音渾厚:

“你認識雅莉希亞嗎?”

佛爾思微微皺眉,點頭道:

“認識,她是新搬來的鄰居,在隔壁的公寓裡。”這種事情沒必要隱瞞,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和雅莉希亞經常在一起。

怎麼會有非凡者找上門詢問雅莉希亞的事情?她真的是非凡者,佛爾思昨天還懷疑過。不過作為朋友,還是要關心一下為好。

“她出什麼事情了嗎?”

站在最後的那位眼神銳利的督察答道:

“她犯了罪,涉嫌詐騙,偷盜,傷人,前天橋區的瓦斯爆炸也和她有關。”

他的話音剛落,那位面容粗獷的高階督察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繼續盯著佛爾思。

“我不知道,我和她也只是剛認識,我最近幾天也沒有見過她。”佛爾思搖了搖頭,知道這些可能都和雅莉希亞沒有關係,最後的“瓦斯爆炸”或許有關。

休昨天和她提起過這件事情,說是有幾名非凡者在橋區動手,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其中應該有雅莉希亞,所以才會有教會的非凡者找上門來。

面容粗獷的高階督察再次詢問幾句後,那位眼神銳利的督察再次開口道:

“好,如果看見她,通知佈雷格就行,她很危險。”

佛爾思看著四位警察消失的背影,眉頭皺起,這次的調查也太簡單了。雅莉希亞雖然只搬過來一個月,但確實和佛爾思的關係交好。即使按照那位督察的說法,至少要詳細詢問一下,而像現在這樣簡單問幾句,實在是很古怪。

佛爾思的目光轉向隔壁那棟公寓,雅莉希亞就住在那裡。她是非凡者的話,那是什麼途徑的?

想到雅莉希亞似乎對自己剛寫了個開頭的《女巫的詛咒》很有興趣,佛爾思打了個冷顫,她該不會是一位“女巫”吧?

之前佛爾思和休意外遭遇了一位靈知會的“女巫”,不得已躲了一陣,直到黑夜教會搜查一次後,她們才敢出來。

而且自己昨天還偷偷進了雅莉希亞的家中,想到這裡佛爾思已經不敢往下想了,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想象力太豐富了,豐富得讓她感受到恐懼。

佛爾思關上了門,她要等休回來,問一問軍情九處那邊有沒有訊息。

……

“博爾吉亞,你要給我個解釋!”

遠離了那棟公寓,那位面容粗獷的高階督察再也忍不住了,停下了腳步看向那位眼神銳利的督察博爾吉亞。

博爾吉亞棕黃色的眸子看向他們出來的那棟公寓,打量一番後,低啞著開口道:

“那位佛爾思·沃爾女士,我在西區的菲利普百貨商店見過她。”

那兩位督察同時轉身看向了那棟公寓,他們並非是警察,而是“代罰者”小隊成員。而身為“值夜者”的博爾吉亞之所以和“代罰者”一起行動,就是因為他調查出了雅莉希亞曾經去過菲利普百貨商店。

“那為什麼放棄詢問?”

“那天,這位女士和霍爾伯爵的小女兒在一起。”博爾吉亞看向公寓,“無論她和那位半神有沒有關係,都需要小心一點。”

如果有,那是不是代表著那位半神和霍爾伯爵有關;如果沒有,作為霍爾伯爵小女兒的朋友,他們也需要格外注意。

作為政壇上的一極,霍爾家族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即使是三位大主教也需要格外關注。

雖然是序列8的“暴怒之民”,但不代表這位“代罰者”沒有腦子,在貝克蘭德許多事情並不只是簡單的非凡事務,一旦涉及到貴族、政壇和軍方,那就很棘手了。

“我回去會稟報這件事情,之後再考慮如何處理。”

現在兩黨的關係並不融洽,霍爾伯爵家的長子和尼根公爵的獨子競爭得十分激烈,要是處理不當,極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騷亂。

博爾吉亞收回目光,向兩位“代罰者”告辭道:

“好,我回去也會稟告聖安東尼閣下。”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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