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範弘道做出的抉擇也很多。前半日他費心費力的鼓動眾商家聯名上書,一切還算順利,自己成功成為民意領袖角色。

後半日因為張小姐不肯幫助他,情急之下鬧翻了;到了晚上,他又不肯附從朱術芳,結果也鬧翻了。

心潮起起落落,範弘道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睡著,直到三更過半才勉強進入夢鄉。真的是夢鄉,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自己上輩子的生活,他的父親曾經是一個企業家,投靠了本地一位市長。依賴於這位市長大人的關照,家族企業取得了超常規的發展,成為當地的明星企業。

但是那位市長大人被雙規後,家族企業一夜之間轟然崩塌,父親也因為被牽連而鋃鐺入獄,直到穿越前仍然沒有出獄。

服刑之前,父親曾經總結教訓說,做人做事要有底線有分寸,突破底線也許會有短期收益,但肯定會產生巨大的長遠風險。

父親還說,如果他當初抵制住了利益誘惑,不做市長馬前卒,不做那些違法亂紀之事,企業或許發展的會慢一些,但肯定不會有今日的下場。做人還是要靠自己穩紮穩打,完全依賴別人的扶持就是最大的風險。

想到父親的這些話,範弘道便覺得,自己今天決定是正確的。

寧可與朱術芳這個貴人產生隔閡,也要拒絕巨大的、不健康的利益誘惑,簡直稱得上是偉大,範弘道都快被自己感動了。

在這種感動中,範弘道安心的陷入了深度睡眠,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站在院中活動腿腳時,範弘道默默給自己鼓勁。

加油!不依賴別人不見得是壞事,這才是考驗自己能力的時候!讓不相信自己的朱術芳之流都後悔去吧!

用了早膳然後便出門。按照昨日的宣言,範弘道今天應該是去縣衙上書請願,秦縣丞也正在等著他。

但是因為昨天向張大小姐求助未遂,所以範弘道改變了主意,沒去縣衙,仍按原計劃去拜訪郜永春御史。

前兩天已經派小夥計去下過名帖,約定好的日子就是今天,故而不用再另行通知,直接登門就是。

話說朝廷各部、院、寺、監大都在皇城周邊,以皇城之南最為密集。但也有幾個衙門所在地方比較特殊。

比如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合稱三法司,全都位於西城,距離皇城比較遠。大概是因為五行中西方屬於庚辛金,主刑殺的緣故,所以三法司都安排在了西城。

範弘道要拜訪郜御史,當然是去都察院。朝廷在崗御史加起來林林總總有百八十個,又細分為十三道,幾乎每一項工作都有對應的御史進行監察。

這些御史大半數都是出了外差,不見得在都察院本院官署裡。不過沒有外差的御史,一般去都察院還是能找到的。

範弘道從西邊宣武門進了內城,來到都察院大門外。門口有差役把守,通報進去沒多久,便有差役領著範弘道進了門。

兩人沿著甬道走了一會兒,然後轉了兩轉,來到一處院落。差役指著牆角處公廳對範弘道說:“郜老爺就在此處。”

範弘道謝過帶路差役,遠遠望去,卻見那牆角小廳並不大,有個鬚髮花白的老者端坐在明間,正低頭看書。

想必這就是郜永春了,範弘道暗暗嘀咕,郜御史這個年紀很特殊,在都察院裡甚至可以說很醒目!

按照大明朝廷規矩,御史職責重大,不是隨便選拔人來當的,有一些預設的門檻。最重要門檻有兩點,一是必須由官員裡的精英來擔當,在其他職位上考核出色的官員可遷為御史;

第二點就是,一般只選拔三到四十歲的官員擔任御史。這個年齡段官員既不會因為太年輕缺乏經驗,又是年富力強不失銳氣,最適合出任監察御史。

範弘道在都察院裡這段路上,遇到的幾個御史幾乎都是三十多歲,只有郜御史看起來年過半百,在都察院裡絕對算老齡官員了。

當然也是有特殊原因的,範弘道從張大小姐這裡聽過,這位郜御史是嘉靖末期的進士,年輕時就當上了御史,只是因為觸犯權貴,回家隱居十六年,最近才得以起復。

按照官復原職的規矩,郜大人順其自然的重新當上御史。只是今日的郜御史已然鬚髮花白,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郜御史了,五十幾歲的老御史只怕前途也有限。

範弘道又迅速的掃視了一圈這個院落,又發現郜御史所在公廳狀況最差。位於陰暗牆角也就罷了,整個廳房架構簡直像是臨時搭建的窩棚。

雖然說御史數目很多,都察院地方也有限,辦公條件肯定比不上那些一個衙門沒幾個官員的地方好。但是郜御史這個境況,也委實有點不好看。

看來官復原職的郜御史並不太受重視,這裡面似乎有可以利用之處,範弘道暗暗想道,說不定真能鼓動他與自己合作,先把秦縣丞搞一次。到了那時,什麼張大小姐,什麼朱大貴女,都會見識到自己的能力!

另外還有個疑點,申首輔能運作自己到郜御史這裡當屬員,起碼說明申首輔與郜御史是有關係的。一個與首輔有關係的御史就這麼不受重視?難道別人並不知道這個內幕?

心裡拿定主意後,範大秀才走上前去,站在階下拜見道:“上頭可是郜察院麼?晚生範弘道前來拜見!”

老御史郜永春聞聲抬頭,看向階下。

雖然範弘道當屬員這件事是別人打的招呼,但是郜御史明白,其實有申首輔的意思在內。就憑這點,他也不能不多關注幾分。

不得不說範弘道的賣相還是不錯的,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一看就像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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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老御史心裡也忍不住先喝了一聲彩,申首輔倒是送了個“俊”才過來,只是不知道肚子裡有沒有貨。

他放下手裡書本,慢悠悠的問道:“不必多禮,不知小友治何經典啊。”

範弘道滿腔雄辯蓄勢待發時,突然聽到這句,險些噴出老血。這年頭前輩見了晚輩,打完招呼就沒有別的話了嗎?

這老御史坐於陋室還手不釋卷,一看就是有學問的經學先生,自己再去忽悠無異於以卵擊石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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