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員外意識到了,原來範弘道很可能就是開啟趙姑娘這扇門的鑰匙!

看著趙姑娘一臉嚮往神色,此時此刻楊朝奉最想幹的事情,就是衝出崇文門,將家裡那位坐館先生揪過來,然後像皮條客一樣對趙姑娘說:“這廝就是你想要見的書生,長得帥又有才,價格便宜量又足!”

怎奈晚上城門緊閉,楊朝奉肯定出不去。然後楊朝奉又記起來,早晨自己嫌棄範弘道太能惹事生非,已經把範弘道辭退了.

所以這個時候,範弘道還在不在楊家都難說,也許已經收拾完行李,揮一揮衣袖飄然離去。

想到這裡,楊朝奉不免患得患失,萬一範弘道不知所蹤,找不見人,那自己就虧大發了!

有了心事,憂心忡忡的楊朝奉不免就三心二意起來。趙姑娘當然也無意留宿,她對這種半老不老的商人沒什麼性趣,只禮數周全的將楊朝奉送走了。

楊朝奉當夜仍舊宿在城中客店,第二天大清早,楊朝奉就急不可耐的起床,結賬後喊了轎伕,一路催促著衝向崇文門外。

與此同時,也有人到崇文門外大街的如歸客店尋找範弘道,在院子裡喊了幾聲。範弘道聽到動靜,開了門望去,卻見是在縣衙坑害了自己的楊老實。

範弘道對楊老實很有些芥蒂,雖然因為張大小姐的緣故,昨天沒好意思當面撕逼,但並不意味著會給好臉色。

他冷哼一聲,問道:“這不是楊大管家麼?你來作甚?”

楊老實面色如常,遞給範弘道一個信封,“這是我家小姐給別人的回信,今日煩請範先生送過去。”

範弘道沒有著急接過來,諷刺道:“你家小姐?又是張家又是楊家,你到底是哪家的家奴?莫非還有第三姓?”

楊老實也不氣惱,答道:“在下本就是張家人,湊巧姓楊而已。當日在下跟隨小姐寄居楊家,而楊老爺見我家規矩好,便讓我暫時兼了楊家內管事,教一教楊家下人們規矩。”

範弘道有些意外,敢情一直是自己有所誤會,以為楊老實是楊家人,原來他本職是張家的管事!

八成是楊員外這土包子暴發戶看到張家僕役規矩鮮明、進退有度,所以心裡羨慕,就請楊老實過來教導教導本家僕役了。

儘管如此,範弘道對坑害過自己的楊老實依然沒多大好感,冷著臉接過信封,看到封面上寫著一個地址。

楊老實主動解釋道:“就送到這個地址,到了地方後再將裡面書信呈進去。”

這個地址位於西城小時雍坊,是個權貴聚集的地方。範弘道立刻點頭道:“事不宜遲,在下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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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門外位於京師外城東部,小時雍坊位於京師內城西部。範弘道稍加思索,就規劃出一條最合理的路線。

先沿著外城牆向東行去,到了宣武門外,再從宣武門進城,然後向北直達小時雍坊,最後再慢慢打聽具體街道衚衕。

於是範弘道出發向東走,半個多時辰後從宣武門進了城。而楊朝奉從崇文門出了城,急急忙忙回家。

如果範弘道計劃從崇文門進城的話,兩人大概有很可能會面對面的遇到,然而這只能是個假設。

小時雍坊臨近大內西苑,出入宮禁方便,無論往西安門還是長安右門去,都極其便利,故而此地權貴雲集、高官滿地。

到了小時雍坊,範弘道一邊看著信封上面的衚衕地址,打聽著具體方位,一邊胡思亂想著。

聽說當朝大學士基本都住在這裡,張小姐不會給自己介紹個大學士見見吧,就算不是大學士,是個尚書侍郎也行啊。

不過連範弘道自己也啞然失笑,自己估計是興奮過頭,真想多了。張大小姐不過是女流輩,即便有父祖餘蔭,也沒可能這麼厲害。

經過路人指點,範弘道順利的找到了地方。他從胡同口進去,發現這條衚衕比平常衚衕要寬闊的多,近乎於街道,再細看衚衕裡面,好像就一戶人家。

一家佔一條街縱然範弘道作為穿越者,或許對一些需要耳濡目染的世情不太熟,但看到這種場景,也知道這家絕不是尋常人物了。

範弘道慢慢走到大門前,又抬頭打量了幾眼,這大門是標準的、全尺寸的五開間大門,塗成了鮮紅奪目的硃紅色,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裡的朱門啊。

沒錯,是非常張揚鮮紅的顏色,表明這家的五開間大門是符合禮制的,不怕任何人議論和彈劾的,不是那種譖越禮制後卻又心虛,故作低調的暗紅色。

但是大門緊閉不開,威嚴的氣息奪面而來,只有旁邊角門虛掩著,看這意思,大概沒多少客人值得開大門。

範弘道手捏那封書信,先看了看門牌,然後默默拆開了只寫著地址的封面。卻見裡面還套著信封,這才是真正的書信本尊,而裡面這信封上寫著“吳縣相公安啟”。

換個對歷史典故不瞭解的人,估計看不懂這句“吳縣相公安啟”說的是什麼,但範弘道還是略懂的。

大明朝士林和官場上,對人的稱呼很有特點,與前代都不相同,最大的特點就是名字裡的“字”被淡化了,敬稱和號廣泛流行起來。

其中有一種時髦叫法,是將故鄉用作稱呼。比如張居正是江陵人,第三方稱謂時就可以稱為張江陵,尊敬一點叫法就是江陵相公。

而“吳縣相公”四個字,也是這麼來的。吳縣就是個地名,大名鼎鼎的蘇州府的府城吳縣。

所以“吳縣相公”四個字,是對某位出自吳縣的閣老大學士的敬稱。而在當朝閣老裡,只有首輔申時行是吳縣人。

我靠!居然是到首輔家裡送信!範弘道回過神來,久久無語。這真是個大驚喜,甚至大到了近乎驚嚇。

剛才自己唸叨大學士只是思維發散隨便亂想的,不承想還真是個大學士!而且還不僅僅是閣老大學士,更是大學士裡的首輔!

難道今天自己這窮秀才,能有面見首輔的機會?範弘道忍不住如此想道,甚至還有拆開書信看看裡面寫了什麼的衝動。

鎮定鎮定!範弘道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即便是閣老又怎樣?張居正之後的大明朝閣老們,沒什麼太卓越的人物了,犯得上緊張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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