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鹽運司裡有個人坐不住了,那就是鹽運副使姚之行,在鹽運司這樣的衙門裡,有正堂官當然也有副的佐貳官。

像天下絕大多數佐貳官一樣,姚副使相當低調,絕不搶正使的風頭。不管是本性低調還是被迫低調,反正是很沒存在感的低調,合格的充當二把手角色。

但這次,姚副使覺得馮運使做事有點不恰當,當前鹽運司的主要目標是察院,那就沒必要惹怒鹽商群體。

所以他在早間排衙的時候,對馮運使勸道:“先前與察院不和時,鹽商鹽丁尚未對運司有怨言,大都對察院不滿。

而現如今,鹽商對運司怨聲載道,這豈是為政之道?下官斗膽勸一句,還是稍加籠絡民意為好。”

馮運使看了幾眼姚之行。驢唇不對馬嘴的答了句:“鳳盤相公不日起復,上京執掌中樞。”

姚之行無語,他覺得馮運使有些走火入魔了。向張家賣好可以理解,但如果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那就要三思了,這又是何苦?

其實姚副使對馮運使的心思,也是有所理解的。馮運使的任期明年就要到了,而且幾乎沒可能繼續在這個肥差上留任。

根據馮運使的品級,下一步走向就很關鍵。眾所周知,三品是一個門檻,這一級的升遷情況能直接決定官員人生的最終成就。

馮運使下一步如果能出任部院大臣,即六部侍郎,或者以副都御史出任巡撫這樣的封疆大吏,那人生就圓滿了。

將來再不濟也是尚書,運氣好還可以奢望一下入閣,這就是文官的最好成就。

如果馮運使下一步任職是當什麼按察使、上林苑監之類的官,那未來前途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正常人眼裡,想要繼續進步,抱首輔大腿當然是最好的終南捷徑之一,就怕你沒有抱大腿的機會。

但坐鎮河東鹽池的馮運使有機會,甚至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好的一次機會,於是他真就乾脆果斷的去抱大腿了。

可在姚之行眼中,馮大人抱大腿抱得有點過於極端,與自己三觀差異很大。如果換成自己,肯定要留點後路,不會這樣冒險。

姚副使再次對馮運使勸道:“常言道未慮勝先慮敗,智者不會將自己置於毫無退路的險境中,萬一形勢有了變化,那就再無翻身機會。”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任其千言萬語,馮運使只有一句:“鳳盤相公不日起復,上京執掌中樞。”大概在他眼裡,結好張四維才是立足根本,什麼民心民意都是扯淡的。

姚副使不禁搖頭嘆氣,只覺得馮運使這次真是官迷心竅了。話已至此,也就不用在勸,也許馮運使能大獲成功贏者通吃。

另外馮運使還有個想法,當初察院一意孤行,惹得“民怨沸騰”,最後也沒怎麼樣,難道鹽運司還不如察院?

如果姚副使知道馮運使的這番心思,那肯定要吐槽幾句,別人沒事不代表著你一定就沒事,那範弘道輾轉騰挪的功夫,你未必能學到啊!

卻說許多鹽商因為收購餘鹽販運而血本無歸,便自發的聚集在城東北茶館中。不得不說,司鹽城這種單一職業密集的地方,組織力比別地都要強,三天兩頭就能鬧出點動靜。

大小鹽商互相哭訴遭遇之後,便齊心協力互相打氣,前往察院衙門請願。

之所以去察院而不是去鹽運司,除了察院本身就是監察部門,同時這次鹽票是察院發放,察院就該背書的緣故,還因為鹽商們合計過後,覺得鹽運司兵強馬壯,去了鹽運司可能會捱打。

而察院那邊人手單薄,使用暴力的可能性不大,去察院起碼人身安全上比較有保障,有點柿子撿軟的捏之意。

於是乎,巡鹽御史察院衙署的大門又被堵得水洩不通了,附近商販對此表示已經見怪不怪了。

自從這位郜老大人上任後,衙署門前群體性事件頻發,人流密度變大的結果是,他們附近商販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

馮運使得知此事後,更加幸災樂禍。只要察院應對稍有差池,他就可以順勢而上了。

郜御史坐在大堂上,神情很憤怒,他沒有想到,鹽運司居然如此蠻橫的硬碰硬,直接把察院開出的票據當廢紙。而這些受損鹽商不敢去找鹽運司較真,反而跑過來請察院出面!

如果這些鹽商膽子大一點,拿出勇氣去衝擊鹽運司衙門,然後釀出點事故,而他這巡鹽御史謀定後動,說不定就能抓到突破口了。

但是現在鹽商都來察院請願,那就是將察院的軍,而鹽運司則成了看熱鬧的。

“誰能去平息此事!”郜御史掃視兩排手下,沉聲問道。

沒人回應,大家都沒有把握。將這些鹽商暫時勸退或許容易,但是難就難在如何根治。如果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前期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也是無用功。

郜御史不禁感慨,如果範弘道在這裡就好了。良久之後,終於有人出列道:“晚生願意請纓!”

郜御史順聲音望去,此人也很年輕,同樣也是秀才,不過他叫韓延昌,不叫範弘道。

“你還是算了吧。”郜御史思考片刻後,很為難的回覆道。

不只郜御史,大堂內眾人的目光裡,齊刷刷的充滿著不信任,韓秀才憤懣的退回班列。在這一瞬間,懷才不遇的韓秀才想起了屈原,想起了賈誼,想起了孟浩然!

這幫人都眼瞎了嗎,難道他們看不出來,現在這種狀況從根子上說,其實都是範弘道搞出來的!

“要不,就先拖延著,不答覆不許諾也不驅趕,然後等範先生回來?”老吏魏安提議道:“算算時間,範先生如果不在蒲州逗留,明日也就能回來了,盡力拖一天大概也是能行的。”

眾人頓時一致同意,郜御史好像也沒更好的主意了。“就這樣,前門差役仔細看緊了,只要他們不衝進衙門,就不必管了!他們若有什麼要求,就告知明天再議!退堂!”

範弘道還不知道自己被惦記著,他今天一大清早就出了驛站,然後繼續縱馬狂奔。

不過範大秀才畢竟不是長久騎慣了馬的,已經渾身痠痛,幾乎在馬背上坐不穩了。有時候只能抱著馬脖子,略略緩解一番。

就這樣咬牙堅持著,到了黃昏時分,道路上運鹽大車漸漸多了起來,範弘道便知道,司鹽城已經近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