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成等得有些不耐煩,耿仲義下令進攻,他要在rì落之前結束這場戰鬥。

“前進!”

東江遼兵紅著眼睛看著那些平舉對著自己的明軍火銃手,後面的人表情倒也鎮定,但前面的遼兵臉上卻蒼白一片。因為他們知道,處在最前排的自己肯定是最先受到明軍火統打擊的,也將是第一批死去的人。

明知必死,卻別無選擇,因為後面的同伴不僅是衝鋒的後續,也是要他們命的督戰隊,如果有誰敢掉頭或者止步不進,那麼不需要明軍動手,後面的同伴就會先要了他們的命。

亡命之徒就是這樣打造出來的,東江遼兵作戰的辦法師承太師毛文龍。當年,毛文龍就是用這種苛刻的後兵制前兵的作戰方式一次又一次擊敗滿州兵的八旗鐵騎。如今,這種用兵模式被他的部下們用在了對付同袍的戰場上。

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毛太師看到這一幕會做何感想,對他留下的這幫徒子徒孫又會是如何的痛罵。

........

打到現在,施大勇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對面的叛軍到底是誰在統領?

從叛軍的規模和戰鬥力來看,極有可能是孔有德親自統領,不然,叛軍中還有誰夠格統領這麼一支大軍。

如果不是孔有德在統領這支兵馬,那又會是誰呢?

苦於對叛軍情況知之不多,施大勇無法知道對手到底是誰。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數千叛軍已經衝上來了。

決戰的時刻已經到來!

“叛軍上來了!大家不要動,穩住!聽我命令再放銃!”

軍官們大聲的提醒著身邊的士兵,自己也屏住氣,緊緊的握住手中的火統。

最前面一排是身披重甲的狼騎兵,二三排則是以昌平兵為主的錦州老軍,俘虜兵被排在中間,最後面則是王天德的五百兵。曹變蛟則帶領一百五十狼騎兵在側翼進行著最後的喘息。

施大勇的可用兵力是一千四百人,對手撲上來的卻是近五千人,內中有兩千七百強悍的東江遼兵。\

士兵清一sè全部是火銃,地上,擺著大刀長矛,那是用來最後肉搏的。

叛軍進攻的隊形很密集,這意味著在到達火銃shè擊範圍後,雙方將展開對shè,或者用“排隊槍斃”來形容兩軍交手更為恰當。

這也是施大勇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指揮的全火器戰鬥。他不知道,即將上演的一幕在一百多年後才被西方人重演。

勇氣,雙方拼的完全是勇氣。誰支撐不住,誰就將失敗。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對抗,也是一場超越時代的火器對shè戰。這一切,不僅僅是蝴蝶的翅膀,更是來自於醉心西式軍事的孫元化。

客觀的,孫元化打造的登州步軍新式火器營完全是一支近代化的軍隊,他們的火器和戰法走在了時代的前端,甚至比一百年後的西方人還要領先。

在沒有施大勇的時空,孔有德的叛軍充分發揮了西式戰法的優,若不是明廷調來的五千遼東騎兵和數十門紅夷大炮,恐怕,他根本不會失敗。

在沒有城牆的屏障以及火炮掩護下,要住叛軍這種密集隊形火銃shè擊,對兵力處於下風的錦州軍而言,是相當困難的。這不是勇氣和血ìng可以彌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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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戰爭的較量,就是矛與盾的較量,防住敵人地進攻,並讓敵人擋不住自己的進攻。

現在錦州軍要做的就是能自己的“盾”住對方的矛,住了,那萬事大吉,不住,也不需多什麼,反正一個死字而已。

錦州軍的盾就是最前排身披重甲的狼騎兵們,他們將用身上的重甲為身後的同袍抵擋叛軍的銃子。

..............

“如果有火炮在這裡就好了!”

蔣萬里不無遺憾,要是現在有幾門炮,便可以將對方密集的隊形砸出幾個缺口來。再不濟,也能讓他們的隊形紛散掉,從而給己方可趁之機。

一邊的李大山曬然道:“沒有炮,這仗也得打,總不能各自逃命吧。“

施大勇沒有什麼安慰的話,臉上的表情很凝重。他認為叛軍將會開炮。可是,叛軍並沒有開炮。

沒有開炮的原因倒不是叛軍不想開炮,而是炮手們還沒有能力進行這麼近的炮擊。他們西洋炮術學習只進行到了一半便成為了叛軍。若是讓他們現在開炮,恐怕炮子會有一多半在自己人中炸響。

不過在李九成看來,開不開炮也不重要了,數倍於對方的兵力,如果還打不贏,那他就可以揮刀抹脖子了。

對耿忠義,對那些東江遼兵,李九成充滿自信,有一種不出來的自豪感。

曾幾何時,這自豪感在抗擊外敵的遼東戰場上屢屢出現。

..........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二十步...

“放銃!”

幾乎在同時,雙方打響了火銃。

火銃的轟鳴聲中,戰場上空升起一片黑煙,因為風大的原故,黑煙迅速飄散開來,施大勇根本無法看清對面情形如何,只能焦慮的等待黑煙散去。

錦州軍也被雷鳴般的火統聲震住了,待耳朵稍微適應之後,才聽到對面響起的慘叫聲和哀呼聲,也有對方首領的喝叫聲。眼前橫七豎八躺著百餘名賊兵的屍首。

第一排的狼騎兵倒下了十幾個,在他們身後,也有十幾名昌平兵中銃倒地,痛苦的呻吟著。

“放銃!”

在叛軍還沒有從銃擊中反應過來時,錦州軍的第二輪銃擊打響,沒有時間間隔的打響了第三輪、第四輪。

孫元化的西式戰法還沒有三段shè擊概念,他一直強調的是憑集密集火力壓制對手,然後車營進攻。這一理念牢牢深植於迷信火器無敵論的東江諸將,因而他們將明軍以前的銃擊術淘汰,採用的是孫元化主張的壓倒ìng一擊。

因此,在方才的銃擊中,叛軍同時打響前五排的一千銃。

很明顯,遼兵們的銃子大半被有重甲保護的狼騎兵卸去,雙方的距離在一百二十步,這個距離可以讓只著棉甲的士兵被擊中,但卻無法讓披著幾十斤重鐵甲,又內附兩層棉甲的狼騎兵倒下。

倒下去的十幾名狼騎兵是被強勁的銃擊力擊倒,沒有倒下的狼騎兵們也感受到了胸前傳來窒命的重擊力,那種感覺就好像心突然疼了起來,無法呼吸一樣。

錦州軍連續的shè擊形成了戰場迷霧,雙方誰也不知道殺傷效果。不過明顯,叛軍們的陣列開始變得稀散。

再膽大的人看到身邊的同伴不住倒下,自己隨時會成為下一個死去的人,都會感到害怕。

叛軍的前方出現一個大空洞,但旋即被後面的人補上。

“衝上去!”

耿仲義判斷出當面明軍已經打完手中的銃,迫不及待的命令全體衝鋒。

“上!”

在軍官的喝令下,遼兵開始cháo水般的向前湧去。火銃的shè擊聲不時響起。

“換藥,zì yóushè擊!”

發現叛軍衝上來後,施大勇立即命令zì yóushè擊,遲滯叛軍衝鋒的腳步。士兵們趕忙往火統裡裝藥,後排沒有發shè的士兵則把火統舉起,對著前面就是一陣亂轟。

與佇列輪shè相比,這種zì yóushè擊的散槍顯然是威力大減,不過卻給那些正全神專注忙著裝藥的同伴莫大信心和安全感。在戰場上,最大的安全感莫過於身邊還有同伴的存在。

不過這個時候,士兵的區別也立時可以看出,俘虜兵們開始害怕了,不少人已經向後觀望了。

王天德所部的五百叛軍卻依舊保持著戰鬥隊形,他們的存在使得那些想跑的俘虜兵們一時不敢輕動。

“殺啊,官兵沒火藥了,衝啊!”

“都帥有令,沖垮這支官兵,每人賞銀五兩,晚上有酒有肉!”

東江遼兵聽到對面明軍的火統聲不是那麼密集,在短暫的驚慌之後士氣大振,以為明軍沒有彈藥了,紛紛鼓譟起來。

遼兵們從黑煙後面衝了出來,或直接躍過地上同伴的屍體,或是踩著他們的屍體繼續進攻。而這時,錦州軍前排的火統還沒有裝填好彈藥。

“姥姥的,不能讓他們靠上來!”

進攻總是掌握著主動,而防守只能是被動!

施大勇臉sè嚴峻起來:幾千叛軍一窩鋒的衝過來,如果不反突擊一下,恐怕就要陷入重重包圍,那樣的話失敗就在眼前,畢竟在他身邊戰鬥的大多數人還沒有和叛軍血戰到底的心氣。

“將軍,狼騎!”

驚呼聲中,施大勇看到曹變蛟帶領著殘存的一百多狼騎軍再次衝向了叛軍,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他們身上的甲衣沒有了!

戰馬不能再負重甲衝鋒,曹變蛟在危及時刻選擇了類似自殺式攻擊的衝鋒。他這是要為步軍贏得再次開銃的時間。

曹!施大勇急紅了眼,被動防守已經沒有意義,向著前方揮出了長刀。如果狼騎軍覆沒,錦州軍將失去取得勝利的所有機會。

“錦州軍前進!”

狹路相逢勇者勝,施大勇選擇了再次進攻。

“兄弟們,隨老子上啊!”

第一個隨之衝出去的卻是馬賊首領彭大錘,一眾響馬盜們誰也沒有害怕,驅馬揮刀隨之衝了出去。

看到將軍揮刀衝出,昌平兵們忙也湧了上去,狼騎兵們因身上甲衣重跑不動,只能繼續拿著火銃朝叛軍shè擊。

俘虜兵們有一些人跟著衝了上去,但也有一些人沒有動,但耳畔很快就傳來怒喝聲,旋即有幾個兵被砍翻在地。

“都他娘的給老子衝!”

郭義一臉兇惡的揮著手中的長刀,邊上,齊三寶膽戰心驚,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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