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場冰面上的屠殺比他們所經歷過的任何屠戮都來得血腥,來得可怕。

隨著最後的求救聲消散在漆黑的夜空中,俘虜們仍然沒從這場噩夢中清醒過來。

他們呆呆的看著河上,呆呆的看著,臉上的肌肉好像冰凍一般,沒有任何變化。

靜,窒息的靜,沒有一絲聲響。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一種如寒冰瞬間凝結血液的恐怖。

........

“啊...呃...呃...”

齊三寶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隻酒壺,握刀的手不住的顫抖,驚恐不安的望著站在他前面的蔣萬里。

他的右腳向後邁了一步,被慘劇嚇壞的他已經嚇壞了,只要前面的官兵轉過身來,他相信自己肯定會瞬間抽刀砍向對方。

那些冰不會無緣無故崩塌的,絕對不會,早上的時候大將軍可是帶著幾千人透過的,怎麼到了晚上,卻就禁不住走了呢?

肯定是官兵幹的,肯定是他們幹的,他們想殺光我們,殺光我們!...

齊三寶不想死,不想和那些人一樣,成為官兵的刀下冤魂。他甚至開始後悔不應該聽趙學啟的話,搞什麼反正。現在倒好,把脖子伸了出來任人家宰割!

隨他一起“反正”的叛軍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的盯著齊三寶,他們已經做好和官兵拼命的準備。

沒有任何事情比起自己將要被殺來得更讓人驚慌和不安。

可是,前面的官兵卻沒有做出讓他們驚恐的舉動,他們始終定定的看著河面,絲毫沒有向他們露出猙獰面目,揮舞屠刀的樣子。

甚至都沒有人轉身對他們一句話,他們就那麼定定的看著河面。

親眼看到一千條活生生的ìng命被無情的河水吞噬,任這些錦州兵們再如何見慣生死,也不禁被深深的震駭。

他們不是屠夫,更不是劊子手,他們只是士兵,為了家國而戰的士兵。

他們不知道將軍為什麼要殺掉這些已經放下武器的俘虜,當聽到殺俘的命令時,士兵們也驚訝,也迷茫過。可是軍人的天職是服從,他們已經習慣無條件服從將軍的命令,正如他們可以千里迢迢前往遼東為這個家鄉的驕傲效命一樣。

將軍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士兵們如此安慰自己,他們本能的將事情往好的一面想,而不是往壞的一面想。

但不管怎麼想,眼前發生的一切仍讓他們有些心痛,畢竟,死去的不是那些野蠻的建奴,而是和自己一樣的大明子民。

或許,在不久前,這些人和自己一樣還在地裡種著莊稼,在家裡抱著自己的老婆孩子著可笑的話。現在,他們卻成了冰凍的屍體....

..........

“過河吧。”

施大勇嘆了口氣,朝郭義揮了揮手,後者忙打馬往各營傳令。

“全起來,全起來,過河了,過河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沒有一個人起身。俘虜們好像已經達成一致意見,便是死也不起來。

不遠處的流沙河在他們眼中已經成了要命的妖魔,眼前這些官兵則是妖魔的化身。

連著叫了幾十聲,俘虜們仍是沒有動。

見狀,施大勇知道俘虜們已經不信任他,他們害怕遭到同樣的命運。

苦笑一聲,換作自己,怕也同樣不會起身,甚至可能會孤注一擲與官兵們拼了。反正左右是個死,被人一刀砍死倒比在水裡淹死來得痛快。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與自己一樣的穿越者附身在這些俘虜之中,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呢?

挺身而起,王八之氣一振,發一聲喊,群起應之,把自己殺得大敗,然後書寫新的一頁?....

想多了,想多了,施大勇自嘲似的一笑,如果有可能,他倒真的希望會出現這樣的場面,因為他感到自己好像越來越暴戾了,似乎已經陷入偏執。長此下去,誰知最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rì後的事情rì後再吧,眼下,還是將這些可憐的人送到河對岸吧。誰都是爹孃生養的,沒有人可以隨便剝奪他人的ìng命,縱是再有苦衷,再不得已,也是罪惡的。

............

施大勇策馬奔到搖旗士兵所處的土坡上,揚聲對這些俘虜們叫道:”你們應該慶幸,你們能夠活著!那些死去的人是為你們而死,因為他們的死換得了你們的生!“

“你們不用擔心會和他們一樣,本將可以保證,一切都結束了,你們可以安全的過河,沒有人會加害你們!”

俘虜們沒有被施大勇的話打動,他們木然的看著這個戴著面具的官軍統領,打心眼裡發出惡毒的詛咒。

施大勇無奈,知道俘虜的戒心不是自己隻言片語就可以消釋的,看來,還得讓他們自己去證實自己能夠活著。

“趕他們過河,有不願過河者,當場斬殺!”

冷冷的扔下一句話後,施大勇掉轉馬頭奔向河邊。

“走,快走了!想活命的就走!不想活命的就別動!”

昌平兵們開始威逼起來,手中的動作也開始大了起來。

在威逼之下,有些半信半疑的俘虜開始站了起來,但人數不多,只有幾百人,大多數人卻仍坐在那裡不肯起來。

這些站起來的俘虜發現同伴們大多沒有動,也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聽官兵的話過河,還是和同伴們一樣坐在這裡不動。

李大山和邵武兩個守備不耐煩了,俘虜們再這樣拖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這天寒地凍的,誰他娘的要在外挨凍。

施大勇可以殺人的命令成了李邵二人的金牌,在簡單交換意見後,他們命令兩百昌平兵舉著火銃對準俘虜人群,並請狼騎兵協助。

軟的不吃,只能來硬的了。

李大山惡狠狠的衝俘虜們叫道:”再不走,就開銃了!“

可是恐嚇沒有起到效果,俘虜們好像鐵了心一樣,誰也不肯動一下。

“他娘的!找死!”

李大山匪ìng上來,吐了口唾沫,朝銃手們揮下了手。

頓時,”砰砰“的火銃聲打響,黑煙散後,一百多俘虜倒在血泊之中掙扎滾動著。

哀叫聲和驚恐的叫聲彼此起伏。沒有中銃的俘虜如受驚兔子一樣向後不住退著。

“不過河者殺!“

狼騎兵猙獰的壓了上來,齊致的蹄聲壓得俘虜們無法呼息。

狼騎兵的馬速控制得越慢,越令俘虜們害怕。

曹變蛟的長刀舉了起來,目不表情的望著前方。

“快過河,快過河,你們他媽的倒是快過河啊!”

把總李固不忍這些被叛軍脅迫的青壯再有無謂的死傷,眼看狼騎兵就要動手,他急忙奔到俘虜面前,一把拽住一個十仈jiǔ歲的年輕人,然後拉著他頭也不回的往冰面上走去。

“想活命的就跟我走,快!”

李固的舉動使得狼騎兵停下了腳步,也把俘虜們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李固拉著那個年輕人快速的行進在冰面上。那個年輕人此時已經駭得臉sè蒼白,但卻是不敢掙扎反抗,任由對方拽著向前不由自主的動著。

沒有yīn謀,屠戮已經結束。

所有俘虜都看到官兵的把總拉著一個人順利的渡過了河。

難道官兵真的不會殺掉我們?

俘虜群開始sāo動,一些人開始相信官兵不會再屠殺他們了。

見俘虜們開始動了,邵武忙喊道:“想活命的就過河!”

昌平兵們再次衝了上來,一聲又一聲的威逼,終於,幾十個俘虜從人群中慢慢走出,彼此看了一眼,硬著頭皮往河面上走去。

他們走幾步,停幾步,不時回首看岸上的人。

行走在冰面上的時間猶如度rì如年,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冰層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安全到達對岸後,俘虜們才相信官兵不會再殺他們。

“過河了,過河了!”

這一次,卻是俘虜們自己在叫喊,那幾十個安全過河的同伴在他們的眼中成了活著的保證。

很快,兩千多俘虜如cháo水般湧上冰面,他們既緊張又害怕,但很快,就開始興奮起來。因為他們發現,這冰面沒有陷阱。

半柱香的時間,俘虜們終於全部過了河。在對岸蔣萬里和齊三寶部的監視下,分批進入鎮子裡他們原先住的營房。

施大勇是最後過河的,帶著郭義和十多個親兵慢慢行走在冰面上。

冰太滑,不能跑馬,只能慢慢的朝前走,不然,肯定會失蹄墜馬。

這裡的冰面離那些崩塌的冰面有一里多,無須擔心會有崩塌的危險。

郭義正準備問將軍到鎮子裡吃什麼,卻見將軍忽然勒住了座騎,然後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腳下的冰層。

郭義奇怪,舉著火把走了過去想看將軍在看什麼。這一看,卻是讓他差叫出來。

火光的映shè下,冰層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緊緊貼著冰面。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看也看不到頭。

施大勇無語的望著這些被自己殺害的生命,他默默的下馬,蹲了下來定定的看著下面。

視線中,貼近腳下冰面的一具背浮著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然後翻轉過身子來。

屍體翻轉過來時,施大勇失聲“啊”的一叫,整個人往後退去,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呼吸瞬間變得無比急促起來。

他看到那屍體的眼睛突然睜了開來,無比怨毒的看著自己。

“將軍,怎麼了?”郭義和一眾親兵一齊衝了過來,郭義扶起施大勇,不知所措的望著冰下,卻什麼也看不到。

施大勇鬆開郭義,定了定神,再次朝冰下看去,這一次卻是什麼也看不到,冰層下,黑乎乎的只有模糊的影子,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見將軍臉sè不對,郭義不安的問道:“將軍,出什麼事了?”

施大勇沒有話,半響,方搖了搖頭,朝一眾親兵吩咐道:“沒事了,大家上馬過河吧。”

一眾親兵都是奇怪,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才讓將軍如此失態。郭義心下也是狐疑,但也不敢多問,牽過施大勇的馬,扶他上馬,爾後在後領著手下們跟著過了河。

腳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正隨著水流向下游未知的方向緩緩飄去。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