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盛微,你倒是說句話啊,別這樣,好不好?”陳楠在一旁看著她的樣子,說不出來的擔憂。

盛微他們宿舍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堆人,像是看怪物一樣在門口看熱鬧。

陳楠去把宿舍門關了。另外兩個,早就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扯上半點關係,躲得遠遠的了。

“陳楠,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和沈修和的事情,從頭到尾?”

陳楠已經嚇壞了,方寸大亂,斷斷續續地跟她把事情的原委始末說了一遍。

“……那時候,我時常會去沈老師的家住,有一天早上有課,是韓老師的課程,我因為生理痛,賴在那裡沒走。後來沈老師上課去了,我當時隨手一翻,卻很驚奇地看到了你的照片,還是我們那次的畢業照,上面唯獨扣掉了你的腦袋,我當時覺得很驚悚,再翻,翻到了沈修和的一個抽屜,裡面有很多你的照片……我當時還以為,沈老師喜歡的那個人是你,是因為你,他才接近我,再後來,有一天我在他家,他以為我不在,就是前段時間,我剛剛發現我懷孕了,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躲在房間裡,卻無意間偷聽到他的秘密……”

“當時我沒有聽太清楚,我知道,客廳裡那個女人,他們說的事情,我沒有聽太清楚,但是我卻聽到了你的名字,可是外面那兩個人,卻不是在爭吵,而是一種融洽,詭異地融洽,再後來,那個女的走了,他發現我在裡面,面色猙獰,還打了我,再後來,就是你到了醫院之後發生的事情……”

像是被人猛然一把將頭按入水中,盛微在一片失真的茫然中,感覺自己跟整個真實的世界都隔了一層,沒有呼吸,沒有呼喊,除了肺裡鈍鈍的墜痛感,就是眼前一串又一串荒謬的水泡。她的聲音也有一種夢境般的虛浮感,好像飄在水面上,一時近,一時遠。

她曾經想,別人怎麼樣生活她不管,但她可以管住自己,人活著,總有些東西是值得堅信並堅守的。如今她知道,自己又何嘗靠得住。就像一片樹葉,無論它在枝頭上如何抖擻著自己,只消一陣汙濁的風,卷落到淤泥中,誰在乎它過去式怎麼樣,又從哪裡而來?

電話響了又響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拿起來一看,上面的號碼顯示:沈修和來電,接不接?

要來的還是要來,如果說還有畏懼,她畏懼的,只有一件事——顧宸。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盛微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因為她知道,對方是收網的獵人,她越掙扎,越失控,只會讓人越有快/感。

“為什麼?微微,難得你還能問這樣的問題,我是應該說慶幸你爸爸將你保護得太好,還是說可憐你爸爸將你保護得太好?”

“你什麼意思?”盛微是聲音幾乎是從緊咬的齒縫中吐出來。

“其實我真應該喊你一聲妹妹,咱們有一個共同的母親,你應該不知道吧?”

“什麼?”盛微想起來,小時候的沈修和跟那時候的沈伯母,並不親近。

“我爸媽是在文工團認識的,那時候我媽媽,也就是你媽,是團裡的臺柱子,我爸是文工團的副團長,只可惜,在一次演出中已經結婚媽媽被你爸爸看中,首長為了抱得美人歸,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我爸媽在婚前硬是被拆散了,那時候我才兩歲多點……”沈修和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是確如針鑿般敲擊在她的耳膜上。

“……我從小沒有了媽媽,我爸爸後來娶的那位,那是顧首長安排的,兩位首長可真是兄弟情深吶……”

“不可能,不可能……”她下意識地拒絕相信這一切。爸爸在她心中,是個無私愛著媽媽的人,怎麼可能是這樣的真相?

“我小時候經常去你家,不為了別的,只為了能夠多看你媽媽幾眼,因為那時候的雪阿姨,真的對我很好,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我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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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以前雪阿姨不在家,在哪麼?她會帶我去遊樂場,帶我去飯店吃餃子……”

“你撒謊!我不相信!”盛微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媽媽就是那麼一個女人,沒有家庭感,也不重視孩子和丈夫,其實她重視,她有母愛!可是可曾分過半點給她?

“可惜好日子並不長……後來盛伯伯發現了,我們一家,只能搬離A市……因為你爸爸是權傾一時的市長……多麼精彩的橫刀奪愛……”

電話那頭沈修和一字一句地說著,盛微緊緊握著手機,關節都泛白了。那麼長時間,她想不通的問題,今天突然真相大白。這明晃晃的事實,讓她一時之間有些頭暈目眩。

“……所以你設計了這一切?”

“看來你挺聰明的,不錯,是我設計的,我要讓你嘗一嘗這種滋味,我很期待,顧宸今天見了你,會說什麼?微微,這才是你的致命傷吧?”

“你太過分了!陳楠何其無辜?你怎麼能忍心這樣對她?”沈修和說得沒錯,顧宸是她的致命傷,但是,她怎麼能忍受,這這一切,根本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原本以為自己是無辜的。可是,現在她才明白,真正無辜的是陳楠,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不是因為和她一個宿舍,沈修和又怎麼會對陳楠下手?

“她自願的,不是麼?你問問她,我至少也給過她不少她這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

“你無恥!”盛微氣急,這個人,這個她以為可以依靠的修和哥哥,居然懷揣了這些齷齪之事這麼久?

“我是無恥,我差點忘了,你和顧少就快訂婚了吧?心寧那丫頭最沒有度量了,她把那些照片都給顧少了,我攔不住……微微,既然你爸爸不在了,那麼,當時他強加在我們沈家頭上的痛苦,就由你來還吧!雖然其實我挺喜歡你這個妹妹的,只可惜,你姓盛……”

天究竟是什麼時候暗下來的也說不清,剛開啟電腦的時候明明是午後,盛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只是覺得,一路上被別人異樣的眼光,都看得麻木了。

一天不曾慢半點也不曾快半刻,面無表情地過去了。她昂著頭挺著肩走出校門,胸腔裡那口氣忽然就瀉了下來,腳步浮虛,天地皆變色。她拖著難以言述的傷痛走在路上,像那只落水的驕傲的孔雀拖著溼漉漉沉重的傷悲。

她鞋也沒脫地歪倒在床沿,思維是處於某種超載之後的空洞,就好像懵過去了一般。直到敲門聲驚動了她,彈坐起來才發覺房間裡一團漆黑,只有處於待機狀態的顯示器那裡閃爍著一丁點幽藍的光。

敲門聲愈發急促而沉重,猶如戰前的鼓點。盛微下意識地過去開門,外面站著的是顧宸,一隻手還懸在半空,她鮮少鎖門,他鮮少敲得這樣蠻狠。

盛微的心猛然一縮,這時已見到顧宸咋門外,還來不及看清臉色,只覺得眼睛一花,頓時整個人的身體都失去了重心,半邊頭臉都是鈍鈍的,另外半邊的腦袋則在斜摔著倒下時重重磕在了門框的稜角上。她當時竟也沒覺得很痛,就是頭暈,睜開眼也看不清,柚木色的舊地板,堪堪支撐著她的門框,立在一旁的別人的腳,都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旋轉著。

即使看不見顧宸的臉,盛微也可以想象出那雙因為憤怒而睜大了的眼睛,像是可以冒出火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壞事傳千里,她知道這一刻早晚會來,沒料到這麼快,連喘息的餘地也沒有。這樣也好,省卻了等待的恐懼。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那再度揚起的手,等待著他的巴掌落下裡,卻遲遲沒了下文,盛微瞪著眼睛,乍然與他的視線迎上不可謂不百感交集,然而很快她的欣慰被更深的驚慌所取代,因為從他的神情裡,她可以讀出一種意味:別說是打,他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到她。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陋,連說出的第一句話都是口齒不清的含糊。

“死刑之前都還有審訊畫押,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一句要打我麼?”她心中惻然,這幾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她幾乎已經承受不過來。

“你今天倒是聞到風聲走得快,虧我還想當中宣佈和你訂婚的事情?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要不是今天我去學校找你遇到立秋,只怕還一直矇在鼓裡!”

盛微恍然大悟地點頭,她說呢,怎麼事情來得那麼突然,原來是何立秋,難怪是這樣“湊巧”。

“她說你就信?我不是應該是你最相信的人麼,我說的你就不信?”

“人家根本就沒有說什麼,還一味地幫你說話,說你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讓我不要衝動。我起初還傻呵呵以為你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到後來才知道外面有成千上萬嘴都在笑話我們,別人的手都戳著我的脊樑骨來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有什麼不得以的苦衷,你要爬到別人床上!”

聽著他一字一句地指控,盛微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知道,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你都想不通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更想不通。”盛微反手拉住顧宸,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我沒做過,顧宸,你相信我,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是去過沈修和家,但是我和你說了,而且我是為了陳楠去的!那天在醫院,也是陳楠做手術,我只是去看她!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在故意誤導……”

“你還在編,要不是我親眼看過你簽字的那張手術單子,還真被你清純的樣子給矇騙了!盛微,你告訴我,我哪裡輸給他?以至於你要這樣對我?你做下這些事情的時候想過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那是因為我到醫院的時候陳楠已經昏迷過去了,我只好代簽的!我不知道何立秋跟你說什麼了,你知道的她那天就喜歡你,她一直把我當對手,現在有機會了,難道她不會好好抓住大做文章嗎?”

這話一出來,盛微才覺出自己辯詞的薄弱,“顧宸,這一切都是沈修和設計的,他和我家本來就有仇恨……”

“你不是一直都說他是你鄰家哥哥嗎?你不一直都和他很親近麼?怎麼這才多久,他就變得和你們家有世仇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顧宸,你相信我,你說過你會相信我的……”盛微的眼中已經泛起了淚意,緊緊地盯著他,就等著他的答案。

顧宸皺眉看向了另外一邊,“你說是陳楠,可是為什麼那麼多的照片,沒有一個是陳楠?事到如今了,你還要往別人身上推麼?”

“我可以找陳楠來和你對峙,但是,不能讓她公開……”盛微著急地說著,“我現在就讓她過來,她可以為我證明……”

“盛微,我真是錯看你了,你給她多少錢,讓她幫你背這個黑鍋?8000塊麼?”顧宸一雙幽不可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

“你……你去查了我的銀行卡?”盛微一向都把銀行卡放在家裡,上次陳楠做手術,她取了八千給她墊上了。

“顧宸,你說過,你答應過你會相信我的!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的!”她可以不去在乎別人怎麼認為,所有人可以不相信,但他應該把一切看在眼裡。她或許有時候驕縱一點,或許任性一點,然而相處的這幾年,這些年她心裡除了他可曾有過別人?

“我不知道,”顧宸怔了一會,緩緩地垂下了眼瞼,“盛微,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你知道嗎?我這一路上,想過很多種可能,我也告訴自己我要相信你。可是,這些滿目瘡痍的事實,讓我不能欺騙自己,我也不能一直把自己當傻瓜,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我哪裡不如他?盛微,或者你只是習慣了我寵你寵到讓你無所顧忌,可是你卻從不怕愛你的人受到傷害,這是沈太太給我的照片,相信這些東西你不會陌生吧。”

顧宸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來那牛皮紙信封,裡面的照片在她面前紛紛揚揚,灑落了一地,“這些,還有你親自簽名的手術單,你還要我相信你麼?你告訴我,換做你是我,應該如何去心安理得地戴這麼大一頂綠帽子!”

盛微的心也開始慢慢地涼透,她一言不發,淚珠子滴落在床單上,他還去查了她的銀行卡,這意味著什麼?這只能說,他更加不相信她。

“虧我把你當成寶,是你這麼不自愛,你怎麼就能夠下作到這樣的地步?我我真是難以啟齒!我這麼愛你,你將我置於何地?”

她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沒有人會相信她,沒有人願意聽她的說辭。就連她認為最親密的人也是如此。

“誰愛我?”盛微喃喃自語,“就這樣愛我的?”

盛微繞過他,朝樓下走,一陣心急火燎的翻箱倒櫃,總算找了件外套還有錢包。

顧宸在小區門口前追上了她。

“你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一生氣就要走,你連給我個解釋,給我個道歉都不願意麼?你現在是要去哪裡?”

“我回宿舍,我不想呆在這,你既然選擇不相信我,那麼我呆在這你看著不礙眼嗎?”

“盛微,你要我怎麼樣?我是個男人!我那麼相信你,甚至還為了你說要做包租婆的夢想,去開了地產公司,我的努力,只為了能夠讓你幸福,而你呢?你除了送給我一身噬骨的疼痛,又為了我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為你做,是麼?這就是你對我在我們感情中的付出所下的定義?”盛微嘴角浮著一絲悲涼的笑意,看著他,幾乎是絕望的問道。

“我不知道。”顧宸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為他做了什麼?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只是這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的事實,讓他痛到無法思考,最終,他開是放開了拉著她胳膊的手。

盛微坐在宿舍樓下的長凳上。她不能走得太遠了,即使天黑了下來,現在這副樣子,臉上既是傷,又是淚,像個遊街的怪物。

愛一個人,不能左右逢源,斷了後路才是真的,為了愛捨棄一切也在所不惜,這樣的情節常常出現在小說中,盛微胸口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終於拾起勇氣去愛他,愛那個高高在上的他,這麼幾年的相處,是他教會了她如何去愛,愛,只有全身心地投入了,只有有一顆血拼的心,才會走向完美。

沒有人不渴望得到一份完美的愛情,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愛情美麗如童話。但李碧華說的好,我們一直以為愛情是兩隻蝴蝶,最後才發現那不過是蒼蠅或別的什麼昆蟲。

想起這句話時,她的心不由一陣寒涼:顧宸,你辜負了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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