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首歌肯尼·G最後還是要和Babyface合作了?”摩圖拉淡淡問道。

華特跟侍者說了一聲照舊,才聳聳肩說道:“肯尼·G的曲子,他的專輯,他想找Babyface和唐妮·布萊斯頓合作,我也沒有辦法。”

摩圖拉單手捂住額頭,說道:“Mimi知道她得不到和肯尼·G的合作機會,一定會找我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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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特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似乎和摩圖拉夫妻非常熟悉,這種情況早已見慣。

“不會的,肯尼G的那首《That Somebody Was You》依然是成人抒情風格,Mimi下張專輯不是要轉型麼,她要求新歌要帶有嘻哈和R&B的元素,她還要和吹牛老爹、Q-Tip他們合作……”

“不管了,隨她便吧……不好意思,QB,今天實在太忙了,還好有華特陪你……”

三人開啟了閒聊模式,摩圖拉出身於布魯克林的小義大利,性格開朗健談,華特其實也挺活潑,加上白奎因刻意接著話不讓掉,使得餐桌上的氣氛非常融洽。

就在白奎因覺得摩圖拉可能不會在餐桌上談合作的時候,摩圖拉卻突然扭轉話題,問向白奎因:“對了,QB,聽說你的錄音室也在曼哈頓?”

“在翠貝卡,哈德遜街五十號,和托馬斯街的交叉口,摩圖拉先生……”

看來那裡有點太偏了,摩圖拉和華特毫無概念。

“好吧,終歸它還在曼哈頓島上……”

摩圖拉把手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儘量往前,似乎想要離白奎因更近一些,以便看得更仔細,緩緩開口說道:

“關於你提出來的合作意向,我是這麼考慮的,索尼可以簽下你。”

突然襲擊?

歌手約?開玩笑吧。

白奎因靜等摩圖拉的解釋。

摩圖拉盯著白奎因看了十多秒,白奎因始終不動聲色。

連一旁裝著專心對付食物的華特都放下了餐具,想要說些什麼化解沉默。

摩圖拉笑著靠向椅背,說道:“我們都是義大利裔,你知道我們有時候說話會很直接,其實說實話,你的聲音條件和演奏技巧都很普通,真正算得上優秀的還是你的創作能力……”

說到這裡,一旁的華特也頻頻點頭,看來也是認可摩圖拉對白奎因的判斷。

摩圖拉繼續說道:“你和我們索尼籤歌手約,我會為你匹配B-list的宣發資源,挑選最優秀Sideman構建伴奏樂隊,由華特這樣的資深製作人幫你打造整張專輯,向優秀的音樂人約稿,作為你創作的補充,可以幫你縮短整個專輯的創作週期。

在錄製專輯和巡演的空餘,你願意去演戲的話,也可以去演戲。

或者等你唱歌出名了,想再去演戲也行。

這樣風險最小,你覺得呢?

具體條款是這樣的,五十萬預付款,一年一專,1+4,10%分成,後續分成續約可談,最高可到20%,你知道有MJ的工資帽在,我們是不能突破20%的。

你可以節省下用於製作歌曲和管理公司的時間,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創作之中。”

1+4就是一年後最長可以有四個續約年,每年分成單獨談判。

當然了,這只是K(合約)的大體框架,細節到歌手的表現條款的細則,發行公司的如何才算有建樹地推廣,都要專人詳細商討的,白奎因可以委託給CAA,他們的專業就是這個,掙的也是這份錢。

不過歌手約卻是白奎因最不能接受的,就像摩圖拉所說,他的歌唱和演奏水平普通,靠著記憶碎片才能拿出優質的歌曲。

但是歌手約的前提是白奎因在合約期內創作的所有歌曲的版權都是控制在唱片公司手上的。

眾所周知,版稅的分成大頭在製作發行方,創作者能拿到的比例反倒是最小的,公司對版權進行交易,歌手也無權干涉。

按照1976年的《版權法》,35年後白奎因才能拿回那些歌曲的版權。

這種條款對於歌手來說肯定是不公平的,發行公司憑藉自己的渠道壟斷優勢,使得歌手不得不接受他們的霸道條款。

如果白奎因以大機器唱片這個廠牌和“六大”合作的話,他是拿不到製作專輯的預付款的,也就是說整張專輯的製作費用和大機器唱片的運營費用都需要他自己負責,“六大”什麼都不幹卻白拿大機器唱片30%的股份。

這就是投名狀,不交出股份,就別想使用“六大”的發行渠道,依然是霸王條款。

但由於製作的唱片公司是白奎因自己的,歌曲的版權至少還有一大半在自己手上。

不少成名的歌手都願意以這形式和“六大”唱片公司合作,累是累一點,收益卻高不少。

摩圖拉拿起刀叉,一邊緩慢切著盤中的牛排,一邊說道:“鑑於你需要同時兼顧表演事業和歌唱事業,我認為簽下你的唱片廠牌這種合作模式,對我們雙方都不合適。

我們來看看,那些演員們來做音樂都是什麼狀況:

玩搖滾的,基努裡維斯有他的天狼星樂隊,傑克·布萊克有頑強D樂隊,約翰尼·德普、基弗·薩瑟蘭、羅素·克勞和傑瑞德·萊託都有自己的搖滾樂隊。

休·傑克曼和尼爾·帕特里克·哈里斯,經常會去參演音樂劇。

布魯斯·威利斯和休·勞瑞是搞藍調音樂的,兩人都發過專輯。

演肖申克的救贖的蒂姆·羅賓斯主業是唱鄉村的,唱歌巡演的時間比拍戲的時間多。和你一樣演動作片的史蒂文·西格爾也是做鄉村音樂的。

但是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都沒能在歌唱鄰域取得真正的成功,一個廠牌如果長期沒有成績的話,發行公司會選擇和你終止合作的。

如果你是把演戲作為重點,唱歌僅僅是愛好的話,在這個領域取得的成就並不會比他們強多少……”

話說到這裡,白奎因依然沒有表示,明顯對歌手約興趣不大。

摩圖拉看了看華特,正在對付食物的華特,知趣地找了個藉口離開,給兩人騰出了空間。

“我知道大衛格芬給你的報價,另外Jive唱片的報價我也知道,索尼在RCA是有股份的。”摩圖拉丟擲了殺手鐧。

Jive唱片的母公司RCA唱片雖然是BMG控股,但當年GE在出售的RCA給BMG之前也把一部分股份賣給了索尼音樂,造成了複雜的股權糾葛,因此RCA的很多操作對摩圖拉就不再是秘密了。

這倒讓白奎因感到詫異了,既然知道競爭者的報價,摩圖拉又為何堅持非要籤歌手約,而不是廠牌發行合作呢?

摩圖拉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只是不能告訴白奎因。

透過安東尼·佩利卡諾的調查,摩圖拉知曉了白奎因的背景:新澤西黑手黨卡瓦坎蒂家族重要頭目的血親,極有可能是秘密成員,和表兄弟一起經營的電影製作公司有紐約黑手黨甘比諾家族的投資。

白奎因的這種背景恰恰是身為義大利裔的摩圖拉希望能夠交好的,所以他才特意給出了一個自認為很有誠意的歌手約。

創作能力是一個不確定項,白奎因還要兼顧演戲,以摩圖拉的經驗,這種年輕人的創作高峰最多能夠保持兩年,拿出三、四首如同《It's my life》這種高質量的作品,加上幾首平庸之作是能夠籌齊一專的。

以白奎因的賣相,加上演員身份、摔角手身份的加成,首專運作得好,甚至可以賣出白金唱片。

但是,即便熬過了一專,二轉很大情況會是個災難。

如果籤歌手約,哪怕白奎因一專成功,二專擺爛,虧得也是索尼,大不了三專不籤了,但摩圖拉用索尼的錢給自己賺人情,有一專成績打底,公司內部也沒人會指摘他。

但是籤廠牌合作,就比較頭痛了,白奎因的唱片公司的運營資金可能來自黑手黨,後面萬一達不到對賭條約,雙方起了糾紛,索尼是不怕對簿公堂的,他卻要面臨某些勢力的壓力。

MJ的事情上,摩圖拉藉助了安東尼·佩利卡諾和甘比諾家族的關係,是取得過利益,欠過人情的。

對摩圖拉來說,寧願雙方不合作,也不能籤具有風險的廠牌發行合同。

於是摩圖拉說道:“QB,我們的都是義大利裔,我非常喜歡你這樣有能力,又有想法的年輕人,但是我還是要說,你並沒有看透唱片業的本質。”

白奎因作出虛心請教的樣子,請摩圖拉指點迷津,這令摩圖拉非常滿意,覺得自己被尊重了。

“你知道中為什麼‘六大’一定要入股旗下的廠牌嗎?我們對外說是歌手綁約的另一種形式,是為了增加關聯性,避免培養起來的廠牌被競爭對手挖走。

但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原因,更為深入的原因是,我們是要提前將手伸入袋子裡,以便在關鍵時刻拿走其中最值錢的東西,將競爭對手扼殺在幼年期。

控制!控制才是核心!

先說法律上的,六大和廠牌之間的合作一般都有對賭協議,如果你的專輯達不到表現條款,不僅沒有分成,有可能還會被我們起訴……

小廠牌如果能穩定幫助掙錢,那很好,大家快快樂樂合作。

如果達不到苛刻的‘表現合約’,也沒關係,結束合約,並且按照約定買走共同發行的歌曲的版權。

還有經濟上的控制,宣發費用,比如我們承諾了相應的宣發規格,但作為小廠牌,你根本沒能力審查我們是否真的做到了,最多只是讓你的會計看看票據而已。

也別想靠經紀公司在這種強弱對比不均衡的博弈中取得優勢,廠牌合作造成經紀公司獲得的抽成也減少了,他們才沒動力為了你去得罪大廠。

自從大廠開始這麼操作以後,從來就沒有一家小廠牌能擺脫我們的控制。

只要控制了發行渠道和版權,就沒有小廠牌能夠威脅我們的地位。

我是真心把你當做自己人,才不願意將來我們之間會變成敵人。”

這要是換個人,摩圖拉如此掏心掏肺,將大廠對付手下小廠牌的方法都說清楚了,一定會重新考慮之前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白奎因不一樣,唱歌只是他快速積累資本的方式,他的興趣在表演,在掙錢。

特別是在參觀了大衛格芬那座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海灘的豪宅之後,不久又在自家附近被人搶了車,這種落差感,促使他迫切需要錢,多多的錢。

歌手約所能提供的金錢明顯是不夠的,只有廠牌合約才能利益最大化。

至於製作成本,在“地獄廚房”錄音室見到那臺Avid數字調音臺提醒了他,透過數字合成,他一個人就能組成一支樂隊,大大減低了製作成本。

現場表演的時候,僱傭樂手演奏就行,由於僱傭樂手不涉及母帶製作,是沒有版稅分成的。

MTV可以委託韋德馬克映像錄製,他的大機器唱片所需負擔的成本極低。

而摩圖拉的歌手約中承諾的頂級製作人,頂級Sideman,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實際還是從他的唱片銷售收入裡面出的錢。

不過摩圖拉的提醒還是有些幫助的,可以讓他在接下來的談判中避免踩坑。

白奎因不知道未來自己能否保持創作力,沒法確定記憶碎片是一直會湧現,還是再也不來了,所以簽約時一定要注意“表現條款”,以免倒賠。

至於版權他的態度是,能把控在自己手上最好,萬一不行,保住應得版稅收入這個長期飯票就行。

“謝謝你的建議,摩圖拉先生!”

白奎因十分感動,真摯道謝,然而卻沒有絲毫改變想法的意思。

過一會,華特溜達回來了,大家草草結束了用餐。

白奎因表示將會和律師以及團隊商量一下,儘快給摩圖拉答覆。兩人熱情地擁抱,吻臉,告別離開。

摩圖拉很快就將和白奎因的談判作為一件小事給拋到一邊了,手頭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操心。

席琳迪翁將要在奧運會開幕式獻唱,擺脫了**案的MJ將要開展“歷史”全球巡迴演唱會,老婆瑪麗亞凱莉要在新專輯中嘗試新的音樂風格,聯邦貿易委員會針對音樂CD“最低廣告價格”的調查,還要策劃吃掉BMG在ROC的剩餘股份一舉成為最大的唱片公司……

樁樁件件都比簽下一個想成為歌手的動作演員重要。

……

白奎因回到洛杉磯之後,很快就和大衛格芬取得了共識。

大衛格芬取得了大機器唱片10%的股份,經過他從中運作,大機器唱片簽到了環球音樂的旗下。

由於大衛格芬的參與,叛亂不成被華納唱片掃地出門,卻成為環球音樂總裁的道格·莫里斯給予了大機器唱片比較優厚的待遇,依然是50%發行及宣發分成,但環球唱片僅僅索要了大機器唱片15%的股份。

正是由於摩圖拉的提醒,使得白奎因明白僅憑藉自己是無法和大唱片公司抗衡,他需要盟友。

而大衛格芬在和大唱片公司的博弈中,兩次全身而退,一次庇護所唱片,一次格芬唱片,身家積累到數十億美元,深諳其中的遊戲規則,正是盟友的最佳選擇。

“你讀懂了我的暗號,孩子!”

大衛格芬再次和白奎因商談,看到白奎因拿出的全新的合作方案之後,微笑著說了這句話。

大衛格芬在提供報價的時候,提出他個人參股大機器唱片,便是在提醒白奎因,他個人的影響力,超過了夢工場唱片這個廠牌,如果白奎因搞不定“六大”,可以“請”他來幫忙。

在律師們的幫助下,搞定了繁瑣的合同,白奎因需儘快開始首單的MTV錄製,根據和環球音樂簽訂的“表現條款”規定,三個月內他需要釋出首單,首專和首單的間隔不超過一年。

遠在紐約的摩圖拉接到白奎因親自打來的電話,笑著聊完,放下電話,給自己倒了一杯龍舌蘭,用辛辣的酒水遙祝老朋友大衛格芬未來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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