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人端了一杯奶茶,緩慢行走。

奶茶是熱的,在這冬天很暖手。

陳舒扭頭看著四周,時不時與清清小聲交流兩句,說著哪裡還是原先的樣子、哪裡卻又變了樣、記憶中某個年紀的自己常在哪裡玩耍之類的話。清清做一個安靜的旁聽者,倒也能理會到他心中澹然又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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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然是因為很久遠了,因為看開了,因為他性格的超脫。

複雜則是舊地重遊的感觸。

“嗬嗬嗬~”

陳舒端起奶茶看了一眼,已然見底了,他搖晃一下杯底,再咬住吸管一吸,底下剩餘的底料便詭異的自動的湊到了吸管前邊來,被他吸入嘴中。

“咣噹……”

奶茶杯子旋轉著飛進垃圾桶。

“嗝……”

陳舒打了個嗝:“都要吃飽了,現在的奶茶加的料越來越多了,喝一杯奶茶,約等於吃了碗稀飯。”

寧清低頭喝著,不回應他的蠢話。

“我以前讀高中的時候,高中就是十五到十八歲上的一個學制,相當於青學和才學的中間……”陳舒指著前面的一條河和跨河的橋說道,“那時候放假在家,就經常和同學們來河邊轉,散步,要麼早上要麼晚上。有時候通宵打了遊戲,早上也從這邊回家,或者去學校。”

“嗯……”

寧清抬眼看過去。

河邊有個廣場,立著一尊石像,有很多人在廣場上玩耍跳舞。

河邊擺滿桌椅,坐滿了喝茶的人。

“我們這裡是盆地氣候,天氣不是很好,尤其是冬天,大部分時候天都是陰沉沉的,下午跟黑了一樣,而這個世界調整天氣的能力又很差,所以出一次太陽好比過了個年,大家都會出來喝茶曬太陽,光合作用……這裡的人都很貪圖安逸,大大小小都是鹹魚。”

“打麻將……”

“嗯,很多人都愛打麻將,當年聖祖大機率也是個砌長城的好手。”

“你呢?”

“我不太喜歡。”

“總輸吧?”

寧清斜著眼睛瞄向他。

“手氣不好。”

陳舒倒也不辯解,樂呵呵的,指著河的上游:“走,我們沿著河走上去,那邊有家做兔兒的店,我以前就經常約同學們一起去吃。以前就開了很多年了,不曉得現在還在開沒有。”

“這裡好多做兔子的店。”

“吃兔大省了。”

“難怪你這麼愛做……”

“找到原因了吧!”

“嗯……”

寧清繼續喝著奶茶,往前走著。

廣場上人擠人,音樂聲混成一片。

既有跳廣場舞的動感舞曲,也有老年人在展示才藝、唱歌交友,甚至還有年輕人在跳街舞。

靠近河的地方則擺滿了摺疊桌椅,小到十幾歲的學生,大到六七十的老人,不同年紀的人聚集於此。每人都用扎啤杯泡著滿滿一大杯茶,或是打麻將打牌,或是單純的坐在一起聊天,嗑著免費的瓜子。原本寬闊的河邊步道被佔用得只能容一兩人堪堪走過,但是沒有人對此抱怨,所有人在這一刻達成了難得的和諧與包容,大家只是滿帶笑容的享受著這冬日裡的陽光,享受著與朋友相聚的清閒一天。

空氣中飄蕩著雜亂的聲音。

這裡是冬天,這裡沒有修行者,所有人都穿著過冬的衣服,兩人也入鄉隨俗了。

寧清穿了一條深灰的打底褲,一雙腿又直又長,踩著一雙雪地靴,上身則是一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一頭長髮散亂的披散在帶有毛絨的兜帽上,皮膚雪白無瑕,再精緻的妝容也比不過她。

陳舒的羽絨服和她同款,只是顏色換成了黑色,身高只比寧清高一點點。

陳舒給她買了一碗糖醋味的土豆,趁著她吃土豆的時候,接過她的奶茶喝了起來,眼睛左看右看的。

“怎麼?”

寧清用牙籤插起一塊土豆,斜著眼睛瞄著他:“找你的前女友……們?”

“!

陳舒立刻化身拳擊手,在她胳膊上打了兩拳。

這個女人,以她的性格,即使對這種事感興趣,也不太可能自找麻煩,純粹就是想調侃他。

“你沒穿越的話,現在多少歲了?”

“22歲,我一直22歲。”

“老男人……”

“老女人!”

“彭!”

“這不公平!”

“你剛打我兩下,我才打你一下。”寧清輕飄飄的說道,又瞥他一眼,“你前女友……們孩子都有了。”

“你好煩啊你!”

“?”

“……”

陳舒搖搖頭,懶得理她。

“喝茶嗎?”

“隨你。”

“去前面喝吧,這裡人太多了。”

“可以。”

“喝完去找那家特兒!希望沒倒閉!”

“別帶方言。”

“不,我就要。”

“……”

再往前走,遠離這個廣場,茶攤變得稀疏了一些,在喝茶的人中間多了一些垂釣者,雙方也和諧共處。

兩人找了個茶攤,陳舒要了一杯茉莉花茶,給清清要了一杯鐵觀音。

都是十塊錢一杯,無限續杯,提供無限續量的免費瓜子。

別管茶好不好,好的是陽光和清閒。

陳舒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扭頭看人垂釣。

有人揹著釣竿走過來,向一個長得還不錯、挺有成熟氣質的男子問道:“老周,到多久了啊?”

“剛到剛到……”

“昨天釣了幾條啊?”

“只是玩玩,不是為了魚。”

“前天呢?”

“前天倒是上了一條。”

“多重啊?”

“不到一斤。”

“劉老頭前天爆護了啊!”

“他?最多三條……”

陳舒在旁邊算是聽出來了,這老周還沒退休,但工作應該挺清閒的,天天都來釣魚,可惜技術不精,今天在這裡坐到現在一條都沒有釣到,昨天也一無所獲,前天倒是釣到一條,初步預計,三兩左右。

而且還酸別人……

這些釣魚老啊……

陳舒面上搖頭,心裡直樂呵。

喝完一杯茶,磕完了一盤瓜子,寧清也吃完她的糖醋土豆了,兩人結了賬,起身繼續沿著河邊往前走。

不知何處飄來了熟悉的音樂。

是陳舒曾唱過的《水中花》,一個女聲在唱,陳舒不由得跟著輕輕哼。

寧清靜靜聽著,嘴邊帶上笑意。

忽然想起了他們的讀書生涯。陳舒一直是一個很喜歡唱歌的人,在讀青學才學的時候就是如此,而他總是哼唱一些大家沒有聽過的歌,嘴裡也常常蹦出一些大家沒有聽過的詩詞,多半也有人會覺得他很有才華吧?多半也有一些無知的小迷妹是因為他這些莫須有的“才華”而迷戀他吧?

寧清有時也會因他唱的歌而感動,但是她顯然對他有足夠的瞭解,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即使沒有另一個寧清的記憶,即使是另一個寧清,也從未認為過這些歌曲與詩詞來自陳舒本人。當然,陳舒也從未試著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過。因此每當她露出會心的笑意時,都與他的“才華”沒有任何關係,僅僅只是感動於他的行為而已,這才是真正屬於他的。

因此這份感動和愛才更顯得純粹。

“這流水悠悠匆匆過……”

歌聲漸漸飄遠了,陳舒也停了下來。

寧清能感覺到他的腳步變得輕快了許多,略微走到了她前面一點,迎著太陽,伸著懶腰,似乎很自在。

寧清心情也變得愉悅了一些。

對於陳舒來說,每一步都是回憶,於是每走一步都會將那些回憶拾起,再次細細品味一番,回味悠長。而對寧清來說這亦是個更深入的瞭解陳舒的過程,過去即是來處,靜聽他的過去,便知道他從何而來了。

……

兩人在這座小城呆了幾天。

陳舒沒有逃避什麼,去走過了以前走過的路,去吃了以前吃過的美食,也去看了以前的家人和朋友。

但是他也沒有自找麻煩,現在的他從這個世界消失已經快十年了,說不定早就已經被燒掉了,而他註定是要離開這裡回到大益的,徒增煩惱沒有必要,應該豁達一些。

還是回去擁抱陳教授和魏律師吧,去擁抱瀟瀟吧,去擁抱姜兄和孟兄吧,去擁抱張……

這個算了。

總而言之,此行是來了卻心願、了卻執念的,而不是自找麻煩,與過去道了別,也就該離開了。

……

陳舒和寧清回到了春明,回到了站長大人為接待時空旅客和打發時間而開的那家小旅館。相處過幾天,最近也常常用微信和站長大人聊天的他,已與這位管理者很熟悉了,笑著打招呼:

“站長大人,我們回來了!”

“房間還留著呢。”

“多謝站長。”陳舒頓了一下,“我的水晶和木珠還要多久才能充能完畢?”

“水晶中本身有80%左右的能量,估計還要半個月吧。木珠充能速度比水晶快,應該來自於一個更成熟的節點空間或時空主宰,但是你們來的時候把它用光了,估計得一個月左右。”

“這麼快啊?”

“在節點空間裡充能本身就很快,加上我用了一點自己摸索出來的小手段,加速了這個過程。”

“多謝。”

陳舒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應該就是禮物所帶來的好處了。

宇宙也是人情世故啊。

“你們急著回去?”

“倒不是……”

陳舒搖了搖頭,對站長大人說:“我要先在這個宇宙找一顆適合生命居住、但又沒有文明的星球,我的水晶裡面帶了一個已經毀滅的文明的火種,我要把它放下去。”

“聽起來很神奇……”

“這關乎我們那個位面“神靈”之間長達幾萬年的戰爭,勝者存續,敗者滅亡,我慢慢給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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