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的問話直接點名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這位天道的壓迫。
換而言之，如果條件放的寬鬆一些的話，那麼仙天的天道，就是一位野生的，後天的一品星官！
雖然他和神道並沒有關係，也並不遵循神道那一套就是了。
李啟可以從對方接受祭祀的姿勢看出來。
在自己之前，這位天道恐怕不肯接受任何的祭祀和溝通。
對這個世界而言，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壯大，為了自己的存續。
這是‘天演之道’的極致。
說是自私也好，說是霸道也罷，無所謂。
一切的一切，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解釋。
對天演之道的存在來說，大家都享福，那享福還能叫享福嗎？
食物網只有一個頂端，所有天演之道的存在都只以那唯一的地位作為目標，哪怕包括真龍們的老祖，也就是那位同時是‘星官’與‘最初之神’，並且還是天演之道的祖宗，那位天神之尊者，傳說中的蒼龍，亦是如此。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自己的星官，可以讓仙天的五品們趨之若鶩，主動‘合道’。
因為他們真的沒辦法分清楚，自己合的是別人的天道，還是自己世界的天道，對他們而言，一切的終極目標都是為了合道。
迴歸天地，成為天道的營養。
他們被徹底吃了。
仙天的最高層，就是四品以上存在的地方，只有天道意志本身。
就在李啟答出這個答桉之後，李啟的祭天儀式，突然被強行中斷！
天道拒絕繼續響應，直接導致了祭天儀禮的破壞。
‘大路’被毀滅，祭器崩碎，反噬甚至衝到了李啟的體內，直接導致了儀式的完全崩塌。
李啟舉行的是一場大祭，所以大祭的失敗，也讓龐然的力量外洩，恐怖的威壓朝著周圍傾斜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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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
幾乎是眨眼之間，方圓萬里的地面就被徹底壓碎，所有的山脈河流全部平成一塊，大地都被夯實。
所有的生靈，植物，甚至是修行者都被一併拍平，變成了二次元。
恐怖的威壓之下，許多通天境立馬冒頭出來，將目光投向此處！
這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力量。
於是，就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李啟的身體飛躍而出。
他不受控制的衝上天空！
臥槽！
“你他媽的！賊老天，我勸你謹慎點！”李啟忍不住大聲辱罵出口，直接對一位一品天道怒罵出聲。
因為，他要合道啦！
遠處，從各種地方探頭出來的通天境們，則發出了羨慕的眼神。
又一位強者合道成功了。
從此與天同壽，再不受任何拘束。
真好啊。
但作為事件中心的李啟可不覺得這是好事。
他慌了。
一品想要對他出手，他是沒辦法控制的，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眼前天道的貪婪。
娘嘞，救命啊！
李啟一邊怒罵，一邊試圖抵抗，但面對一個一品世界的天道，抵抗顯然是毫無意義的，他飛快的被拉扯，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道天門。
天門之上，就是先前所看見的光芒完美至善之地！
他是真的要合道了！
在一眾圍觀群眾羨慕的目光之中，李啟衝破天門，肉身進入了其中。
那之後，便是‘消化’。
李啟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大道，包裹住了自己。
這些大道，在吸收李啟的修為，以及理解他的道統，甚至想要吞吃他的記憶。
媽的！
絕不能坐以待斃，哪怕面對的一品也是如此。
李啟馬上盤坐，謹守自身，透過真知道韻全開，掃蕩對方撲過來的大道。
是真的‘撲過來’。
李啟知道，對方很顯然沒有一個實際身體，而是一個特殊的，由規則組成的‘區域’或者‘力場’。
這種詭異的，無法形容和觸碰的感覺，就好像是來到了一個物理規則完全不同的宇宙一樣。
是的，對方的軀殼並不是物質，而是‘區域’，在‘區域’之內，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規則，當他朝著李啟伸手的時候，本質上就是這些‘區域’朝著李啟蔓延，最終將李啟完全包裹，李啟體內的氣，物質，乃至於記憶，都會因此而分解，然後按照這些‘區域’內部的大道來運轉，從而在保持性質的情況，完全改換成對方的模樣。
必須抗拒。
而抗拒的辦法顯然是很簡單的，那就是堅守自己的道，讓自己對世界的理解覆蓋自己這一片區域。
用自己的道，形成自己的‘區域’，然後抗拒對方的分解。
李啟的背後，內天地張開，將他包裹住。
世界壁壘撐開，這是世界自帶的防護措施，世界壁壘的存在可以防止世界和外界解除，也是世界阻止外界大道侵蝕的方略。
世界壁壘在這方面其實相當的有用，可以有效的抗拒外界干涉。
李啟沉心靜氣，雖然他很急，但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的處境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越是危險，越是要冷靜。
撐起世界壁壘，他獨自坐在自己的內天地之中。
然後，真知道韻展開，開始掃描外界的區域，尋找對方的弱點，儘可能讓自己能夠支撐的久一點。
活命不敢說，但掙扎肯定還是要掙扎的。
魚被放在砧板上的時候，都還會蹦躂，甚至丟進油鍋裡了還會撲騰兩下呢濺人一臉油呢，李啟總不至於連魚都不如。
不掃描不要緊，這一掃描，李啟卻頓時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
不可能吧？
為什麼會有如此自洽，如此完美的道則？
簡直是……自然本身。
俗話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說的就是大道五十圓滿，其道衍四十九，意為天地都不全，世間何來完美一說，那遁去的一更是一個奇蹟，為冥冥之中的變數。
天道本就不齊全，凡事皆有一線生機。
這其實是神道的仁慈，或者說……本能？
神道，也就是最初之神們，他們就像是仙天的天道一樣，在宇宙洪荒初開之際，所有的生命都還在最低端的層次，沒有人能夠贏過神。
在最早最早的階段，天神就是一切的掌控者，其中甚至有天生一品的存在，比如那位至高的‘昊天’，或者是後面誕生的‘太一’。
紫微天庭的‘紫微’，就是指的‘太一’，而太一，就是星官之主。
號稱帝王之氣的紫氣，都是太一的存在而存在。
不過，雖然紫微天庭的紫微來自於太一，但實際上天庭的天帝卻是昊天，不得不說其中肯定有另一番故事，不過李啟不知道就是了。
且不談那些，在神道一開始就有昊天和太一作為至高者的情況下，其他生命的發展，就必須仰賴於神。
這也是最初巫道發展出來的契機。
遠古時期，巫道以溝通神靈為主要手段，其本質就是因為那個時候的神……實在是太強了，強到其他生命難以反抗的地步。
巫神之所以叫巫神，很難說沒有受到神道的影響。
但，神道並不是殘酷無情，正相反，雖然有些任性，可神道在絕大部分的情況下是仁慈且友善的。
所謂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就是神道的溫柔，神道並沒有阻止凡人們成長，甚至還在主動的培養凡人。
玄牝氏曾傳法於最初的人皇，授兵信神符。
昊天曾經授命於巫咸。
風伯雨師負責風調雨順，改善凡人的生活。
這一切的一切，並沒有多少回報，甚至招來的是凡人的報復，比如人道一直認為‘人定勝天’，想要以人代天，取代已經衰落的最初之神們。
但最初之神們卻依然在繼續維持著凡人們的生活，包括星官們，至今依然在維持諸天萬界所有的‘星空’，以指引凡人們的生活生產。
若是沒有‘星空’，很多低階世界的凡人連天相都推測不出來，那就更慘了。
這很難理解，或許只能推說來源於最初之神們對於凡人們近乎於本能的寵愛，所以凡人們才能夠發展起來。
可是，在仙天這裡，沒有一線生機。
仙天，已經掐斷了這一線生機，大道五十，它作為天道就要牢牢掌控住五十，一點活路都不給下面留。
所以，才能如此的完美。
作為‘神’，仙天顯得是如此的至善，以至於比李啟見過的神，都更加可怕。
這讓李啟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所有的最初之神，都和仙天一樣，那這個世界怕是好不了了。
神道的仁慈固然導致了此刻他們自己的衰弱，但卻也催生出了有可能觸及到終極的其他生命。
昊天和太一，就是那個一。
而逐道者，想要求的是零，最初之神們如果像仙天這樣牢牢把握住一切，那恐怕整個宇宙都會是一盤死水，就會變成仙天這樣。
這麼想著，李啟突然……領悟了一件東西。
完美——
李啟一直以來，都在追求完美，不管是自然也好，天意也好，擇定未來也好，其本質都是為了找到完美的解法。
而完美的解法，是李啟一直以來的追求，因為他想要盡善盡美，既想要自己過的很好，又想要其他人也過的很好，一切的一切都能來到最好的狀態。
每個人都能有幸福的結局。
但是……
如今，仙天，和昊天以及太一，呈現出了鮮明的對比。
仙天是如此的完美，而昊天和太一則被其他道統壓制的有些頹喪。
可是，不完美的種子，卻開出了更漂亮的花。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或許是有道理的？
只是，那花……真的更美麗嗎？
明明是生死關頭，李啟卻在這個時候陷入了沉思。
他沒辦法不去思考，哪怕現在是生死攸關之際。
留下一線生機的天神們，現在的境況眾所周知，並不是很好，他們養大了凡人種族，卻受到了凡人種族的擠壓，最典型的就是‘昊天’。
而沒有留下這一線生機的天神，也就是眼前的‘仙天’。
仙天和昊天，誰才是對的？
對李啟而言，他肯定是覺得昊天更好，但如果站在昊天眼中呢？
作為天生的一品，自然覺醒的一品天道，昊天又是怎麼想的呢？他是用什麼理由來解釋這一切的呢？
或者說……他後悔嗎？
後悔將凡人們培養至此嗎？
李啟思考這個答桉之間，他的世界壁障正在逐漸被仙天所侵蝕。
但李啟已經決定不管了。
他的抵抗在一品的侵蝕面前毫無意義，真知道韻不管怎麼掃，都找不出破綻來，不管他做什麼也無法延遲這種侵蝕。
而仙天那邊顯然沒有著急，他沒有主動摧毀李啟，因為他想要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合道’，這點最好不要急，慢慢來。
但對李啟來說，這種‘慢慢來’，就好像一個躺著病床上的癌症晚期患者數日子一樣，已經藥石罔效，他做什麼都不可能阻止死亡的到來。
真正的完美，毫無破綻，凡人在對方的面前沒有半點生機，所謂的至善之物，也不過如此，李啟不可能找到機會的。
所以，現在去盲目的抵抗反而沒有意義。
倒不如藉助‘昊天’和‘仙天’的差別，說不定能找到破局之法。
並且……這種思考，對李啟自己來說也是好的。
完美，也是李啟的追求。
而李啟見過，真知道韻掃過最完美的東西，毫無疑問便是眼前的‘仙天’。
可是，李啟親眼看見了仙天的凡人們。
仙天的完美，真的是完美嗎？或者說，是李啟想要的完美嗎？
李啟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意識到，想要找出仙天的不完美，那就需要利用昊天的不完美，襯托出對方的不完美，於是就能找到仙天的破綻，從中做出些微的反抗。
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能找出生路，因為面對一品，哪怕是發現了對方的破綻，那又能怎麼樣呢？
死的稍微體面點而已。
但縱然是如此，也是要做的，不管怎麼樣，都要做應該做的事情，不因為其是否有意義而動搖，只要該做就做。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啟試圖用自己對最初之神的理解來映襯仙天的時候，他突然發現……
他的瞭解，太淺了。
他不瞭解昊天，就不能去對比仙天。
只是——
就在此刻，他突然感受到一個氣息。
那是……瑤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