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說啊……

怎麼坦白?

李啟也陷入了沉思。

好在,和他剛才的反應一樣,凌霄花神也沒催他。

思考斟酌還是很重要的。

李啟也確實需要斟酌,因為他不想告訴凌霄花神自己的目的主要是藉助對方重回唐國的聲勢,一次加入唐國的高階社交圈。

畢竟凌霄國主又不是傻子,大家互相利用,天秤上的東西要平等,李啟的主要目的暴露後,她就沒必要多付出一部分人情來請那些大和尚。

豐德寺又不是她開的,說動和尚迎接李啟,以及檢視佛凋,消耗的是她的人情。

所以李啟不說,借對方聲勢重回社交圈這件事就等於是白嫖了。

過了一會,李啟抬起頭說道:“此事確實不好直言,不過可以說的是,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想要尋找至少是天眼通級別的術法,如此才有可能幫我度過這個難關。”

“這件事有我的老師插手,不過他只給了我一些提點,給我講了一堂課,沒有親自出手幫我,但就這些提點就差點讓我腦子爆掉了,就在我糾結之際,遇到了一個小和尚。”

“那小和尚有天眼通的雛形,於是我便來看看,只想知道個清楚,看看能不能用在我麻煩上面。”

“至於這麻煩是什麼……請恕我不能如實告知了,如果告訴你的話,除非凌霄國主和我一樣,背後有一個強大的老師護著。”李啟如此說道。

“這樣嗎……”凌霄國主完整的聽完了李啟的話。

接著,兩人再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一次,足足有一個時辰。

李啟在這個時間裡也沒有閒著,他觀察著凌霄國主的神色,推測著她的心理,然後試圖能用更有力的語言說服她。

李啟是真想知道那玩意兒是個啥,看看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要知道,按照李啟已有的知識,想要學習天眼通,至少也得是五品往上,才有資格承載這種術法。

否則以這個術法的復雜程度,強度不夠的人身小天地,根本沒辦法頂得住。

那小和尚能夠以八品的修為就開啟天眼通的雛形,就說明如果李啟能拿到這個秘密,說不定他也可以在七品的時候開啟天眼通的一部分,然後就有對抗天魔的一點點籌碼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李啟不想輕易放棄。

根據李啟對凌霄花神在這一個時辰內的觀察,她……估計也不想放棄李啟帶來的這個機會。

李啟推測,凌霄花神是想藉助凌霄國積攢底蘊,然後某一天捲土重來。

當然,這個捲土重來不是指殺回去。

殺回去?做夢呢,她打得過誰啊?就算再修行一萬年,面對當初那位寫詩抨擊她的名士,也會被一指頭摁死。

對方可是和柳東河其名的人,一方大儒,具體修為李啟不清楚,但柳東河可是儒家四品,而且是四品中特別特別強的那種,只要想,隨時可以接任高品官位。

能和柳東河齊名,可見弱也不會弱太多。

所以,李啟是認為,她的捲土重來,大概是用實際行動證明凌霄花不是攀附之輩,讓當初那位寫詩的人發現自己走眼了,給她道歉。

說實話,這種選擇有點丟人,被對方折辱,還要去證明給對方看。

以凌霄花神的性格,估計挺難接受的。

雖然實際上也不是那麼難接受吧。

因為,儒家能到三品,怎麼說也算是個正直的人,這可不是什麼酸儒腐儒能到的地步,對方如果意識到自己錯了之後,是真的會道歉的。

如此才算得上儒家之中的‘誠’。

若是連這都做不到,那說明對方這三品,要麼是個假貨,要麼已經道途斷絕心性大變,肯定算不上‘名士’。

修行修行,修,歸根結底是要落到‘行’上的,不可能出現和自己道途違逆的人,能在人道儒家走的那麼遠,說明他一定很契合儒家的思想,而且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人選道途,道途也選人。

如果你真是思想特異,無法契合這些已有的路,那就自己開一條路,反正不可能做什麼陰一套陽一套的事情。

功法不會規定人的行事方式,但道統會,而且不需要監督,只要你違背了你所遵循,所信仰的道,你自然會付出代價。

李啟做側寫的能力足夠讓他在凡間成為一名捕快,或者叫偵探,而且還是非常頂級的那種。

不過現在他已經七品了,這種本事自然也就拿不上檯面了。

經過李啟的推算,找個人和當初那個名士打擂臺,然後徹徹底底的擊敗他,最符合凌霄花神的性格,也是‘有可能’這個限制條件下,最好的結果了。

凌霄花神或許會拒絕,但拒絕的原因肯定不是‘不喜歡’,‘不能接受’。

所以,成的機會很大。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多一點之後,凌霄花神終於做出了反應。

她認真的看向李啟,嘴唇先是抿緊,然後又放開。

明明她才是佔據優勢的五品,但現在反而不如李啟放鬆,看得出來,她越來越緊張了。

其原因,凌霄花神認為也很簡單。

李啟沒有任何危險。

他是巫神山公子,在百越地界,沒有人敢對他做什麼,他只要輕輕呼喊一聲他老師的名字,就會有恐怖的力量從天而降,瞬間摧毀一切敵人。

就算沒有老師,他身邊也一定會有一位隱藏在黑暗中的護道人,為他們保駕護航,避免這些天才夭折在半道上。

哪怕是在唐國,也沒有人敢要他的命,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他真的做了什麼壞事,得到的也不過是一頓責罵,他有悔改的機會。

他的底線就是巫道的底線,而巫道對善惡是沒有要求的。

所以李啟做這些事情,最多是不成功,浪費一點時間,但絕不會有其他額外的損失。

而凌霄花神不一樣。

她如果失敗了,會輸的很慘。

本來她就已經很慘了,已經從唐國被趕到了百越,但如此這一次輸了,她會更慘,而且說不定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

在賭桌上,壓上了重注,和沒押注的人,心態是不一樣的。

李啟可以從容的分析利弊,閱讀情報,但她哪怕修為高得多,也不得不受情緒影響。

她帶著嫉妒和粗重的呼吸凝視著李啟。

李啟也在看她。

李啟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他一直在試圖瞭解凌霄花神,雖然只有幾個時辰的時間。

當然,她其實不知道……

李啟押注比她更多,面對的東西比她更恐怖。

她面對的不過是一個大儒名士,而李啟面對的,是他化自在天魔。

而且,呼喚祝鳳丹的名字不僅不會有任何反應,甚至連護道人都叫不出來,李啟壓根就沒有護道人。

不過無論如何,李啟注意到,她的修為都有些散亂了,散發出了強烈的壓迫感,幾乎讓李啟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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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上的窒息。

至於心理上的窒息感……說實話,五品還不夠,雖然五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李啟,但李啟見過的大老太多,所以在心理上已經建立了足夠的優勢。

瞭解到了這點,李啟強迫自己長舒一口氣。

這很難做到,因為在對方散亂出來的氣勢裡,李啟的喉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一眼,他不得不鼓動修為才能完成一次嘆氣。

於是,面對著緊繃麵皮,不發一言的凌霄花神,李啟繼續鼓動修為,拉扯著聲帶說道:“別把我當成催命符,國主,我是來幫你的,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

“我們之間不一定非得是交易,而是互相幫助,你幫我解決麻煩,我也幫你解決麻煩,這樣可以少掉很多麻煩,而什麼都不會損失。”

李啟規勸道。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儘可能用語言解決問題。

畢竟,天眼通的秘密對他來說很重要,而重返唐國,對凌霄花神來說也很重要。

“那這樣吧。”凌霄花神似乎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收起了自己無意散發出來的氣勢,穩固了一下修為,重新恢復了平靜。

她恢復平靜之後,說道“我會帶你去見尊佛山豐德寺的高僧,向他們引薦給你,但能不能問出緣由,那就得看你了。”

“同樣的,你要給我傳信,能不能成,我也不指望你,那是我的造化,公子以為如何?”

“妙極,那就如此吧,大家只是舉手之勞,誰也不礙著什麼。”李啟立刻點頭。

凌霄花神隨即說道:“那就這樣吧,你先去尊佛山,然後我們一起去長安,互相不問對方境況,只做約定好的事情。”

“好,不過……”李啟伸手。

“憑證在此,去尊佛山,他們自然認得。”凌霄花神從自己拔下一支簪子,遞給李啟。

簪子是木質,似乎是花木之莖所製成。

“多謝國主,那我最多七日便回,屆時我會帶你去尋柳參之。”李啟點頭,也不耽擱,直接走出了門。

只是,就在出門的剎那,李啟目光一凜。

他不做停留,飛快的去馬倌那裡領走了正在大吃特吃的老馬,迅速離開了萼州,朝著尊佛山趕去。

一直到離開萼州,李啟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有詐,凌霄花神早就知道我來……”李啟騎著老馬,在內心裡自言自語。

凌霄花神,糾結的太久了,掙扎的也太久了。

這很不正常。

因為,這件事不值得她擺出一副押上身家性命的模樣。

此事不成,無非也就是被趕回百越,那位當初寫詩抨擊她的名士還能追殺她不成?

她做出那副樣子,肯定有別的原因。

李啟有兩個猜測。

第一個,那一個多時辰的猜想,不過是故作姿態。

如此這般,還要裝作思考的模樣,說明她早就下定了決心,只是要拖延一二,這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事情,背後肯定還有別的東西在指使,只是做給自己看而已。

第二個,就是那種糾結和斟酌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怕,真的覺得自己押上了很多東西。

那就說明,她押上了自己不知道的賭注,遠比李啟看見的多得多,多到足夠讓她身為五品都心驚膽戰。

反正,在李啟看來,就現在賭上桌的東西,遠遠不夠他露出這副模樣。

老馬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反正李啟讓往哪兒去,他就往哪兒跑,只留下李啟一個人坐在馬背上冥思苦想。

不過線索有限,再怎麼思考,也得不出多少結論。

當前的資訊,能得到的結論就是,天眼通這件事,應該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安排給自己的。

果然,巧合的奇遇這種事,只有那些沒人在意的草根才能遇到。

自己身為巫神山公子,是碰不到巧合的。

好的奇遇,是長輩安排的。

壞的奇遇,是對手安排的。

怎麼可能會讓不知真假不知底細的所謂‘奇遇’撞在自己臉上來……

不過,再怎麼說,這天眼通,總是要去看看。

因為不知道這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在事情揭曉之前,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這麼想著,很快,李啟就到了尊佛山。

沒多遠,走了不到一天。

以老馬現在一日萬裡的速度,他想要遊遍凌霄國所有的州城,也只需要幾天時間而已,想當初只要兩千裡就能走出一州,很快的。

尊佛山距離萼州有段距離,但也不過不到一天一夜就到了。

尊佛山,從外面看去,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頭,有千米來高,方圓四五十裡佔地,其中並不幽深,反而住滿了人。

這一圈,全是村子,鎮子,方圓四五十裡,卻有好幾百萬人聚集在這裡,已經形成了一個都市圈了。

李啟剛來的時候也覺得好奇,所以下去問了這些當地居民。

原因很簡單。

無他,住在別處,危險多的很,搞不好就遇到什麼山精水怪,妖魔餓鬼給吃乾淨了,哪怕村子裡有巫婆神漢也難免有失手的時候。

但尊佛山附近,有那些大和尚在,沒什麼妖魔膽敢在這附近作祟,就算真有膽大無腦的,多半也沒什麼好下場。

大和尚們不殺生,所以捉到這種妖魔也不會殺死,而是將其留在山中,以緊箍束頭,讓他們在寺廟中做些苦力,迎客,農活之類的事情,日夜除了幹活便是做功課,學佛法,用這種方法促使他們改邪歸正。

這樣還真有效果,所以寺中護法有妖有魔,有鬼有怪,皆虔心向佛。

如此一來,山下居民對佛法也尊崇無比,日夜香火不斷,還時常湊錢為寺內豎起金身,修繕廟宇,倒也算得上禮尚往來。

而在搞清楚這些時候,也準備登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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