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奚完全沒想到, 會在這裡見到徐浪。

自從貓毛醬事件結束後,他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過徐浪了,兩人一直是電話聯絡。

其實徐浪也同樣沒想到, 會見到連奚。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 徐浪下意識地猜測連奚或許也是為了明星鬼上身的事件而來。但隨即他看到連奚身旁站著的兩人。一身黑衣、神色冷峻的男人, 和一個看上去傻里傻氣的初中小男孩。

帶個成年男人還說得過去,但帶個小朋友出門抓鬼……

徐浪微笑道:“你們來旅遊的話, 可以報我的名字。我家公司在橫店影視城有一些投資, 所有景點都不用排隊。”

沒想到被對方誤認為是來旅遊的了。連奚嘴唇動了動, 本想反駁, 但他知道要是反駁的話, 又得和徐浪解釋自己既然不是旅遊, 那到底為什麼來到橫店。於是他選擇了預設:“謝謝。”

徐浪:“不用謝。那我還有事,先走了。”

似乎真的很忙,徐浪打了個招呼,轉身便走。

連奚望著他的背影,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他想起昨天晚上對方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難道徐浪說的那個出了事的明星就是狐小離喜歡的這個?

“等等。”

徐浪轉過身。

連奚深吸一口氣,做足心理準備,看了眼身旁一臉犯傻的無錫小鬼差,終於還是走過去:“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你還記得嗎?”

徐浪表情鬆動:“記得。”

連奚抬眸看他, 認真道:“如果可以,我們能聊聊這個話題麼。”

***

從蘇城跨省跑到橫店, 連奚三人當然不是坐高鐵來的,他特意租了一輛車,為的是到地方後辦事方便。但現在, 那輛車停在了橫店影視城的停車場,由徐浪專門派人看管。他們三人則坐上了徐浪的高階商務車,再加上徐浪的小助理。一行五人,逆著漸漸西垂的夕陽,離開影視城,駛向酒店。

徐浪的神情端肅鄭重:“出事的那個明星叫林思祺,是最近大火的當紅小生,你們或許也聽過他的名字。他是三天前出的事。”

車上,徐浪將明星林思祺的鬼上身事件,仔細地講述了一遍。

林思祺,也就是無錫黑無常狐小離最近在追的愛豆,今年剛二十三歲,前兩年憑藉一部仙俠片大紅,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火遍全國。

他最近在橫店拍攝一部民國抗戰片,飾演裡面的正義男主。

林思祺非常紅,公司也很看重他,他自然也是有一點小脾氣的。他對拍戲挺認真,就是對住的酒店要求比較特殊。普通的五星級酒店他住膩了,這次想住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這點小事劇組滿足了他,給他一個人專門在橫店隔壁的磐安縣某度假酒店定了間總統套房。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拍攝也很順利,直到三天前,林思祺突然撞邪了。

“他的撞邪,分為白天和晚上兩種。”徐浪臉色難看,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他白天的時候,會發高燒,昏迷,嘴裡亂念一些聽不懂的話。等到晚上,他就會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有攻擊性,好像徹底變了個人,就像鬼上身。”

無錫小鬼差插嘴問道:“他嘴裡念的是什麼話?”

這麼小的孩子突然插嘴大人的話題,徐浪奇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過轉念一想,連奚是那種很少見的真大師,那他身邊的朋友可能也不一般。人不可貌相,他仔細回答小鬼差的問題:“他白天說的那些話斷斷續續的,說得也很含糊,我們聽不懂。但是他晚上的時候,說話就會清晰很多,他經常重複的是四個字——

“不要說話!”

不要說話?

連奚與捩臣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鬼怪?

看著連奚三人茫然的神色,徐浪心裡咯噔一聲,看來這一次連他們也沒辦法了?

徐浪嘆了口氣:“現在林思祺的拍攝暫時停了,但是訊息還封鎖著,沒對外洩露。可是瞞不了多久。實不相瞞,連奚,公司已經找過幾個大師來看過,也送去醫院檢查過,都沒有效果。昨天晚上你拒絕了我的邀請後,我就派人去了山東曲阜,聽說那裡有一位有名的玄門大師,只可惜對方不在家,沒聯絡上。”

山東曲阜?連奚微微一愣:“你說的大師,是和孔家有關嗎?”

徐浪眼中閃過一抹驚色:“你居然知道這位大師?”看來真正的大師之間還是互相認識的。徐浪這下對連奚更有信心,也更加遺憾沒能請到山東的那位大師。

然而連奚卻搖頭道:“我不認識他,但我認識他的師侄。”

具體情況已經瞭解清楚,一切等到了酒店後,再做定論。

不過徐浪這麼一說,連奚再次想起好幾天沒聯絡過的室友。蘇驕已經失蹤很多天了,看樣子他的師叔也失蹤了。連奚眉頭緊蹙,他開啟手機,發了一條微信。

【連奚:你沒事吧,現在在哪兒?】

發完訊息,連奚就放下了手機,壓根沒想過得到回信。

誰料一分鐘後,對方立刻回覆。

【蘇驕:啊?我在老家呢,還沒回去。】

連奚:“???”

之前給你打過那麼多電話都沒人接,怎麼今天突然就出現了?

連奚趕忙噼裡啪啦打字,詢問情況。

【蘇驕:[嗚嗚嗚.jpg]別提了,老慘了,不是我師叔出事,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我們曲阜的黑白無常,其中那個白無常,就是當年被日本鬼子害死的那個,他出了點意外,我師叔之前去幫他所以失聯了。估計過兩天這事就能解決,我也能回蘇城,到時候和你當面說。】

【連奚:行。對了,這裡有個事,既然你還在曲阜,能幫忙諮詢下你師叔麼。】

【蘇驕:什麼事?】

連奚簡明扼要地概括了一下事情經過,並且把狐小離失蹤的事加了進去。

【蘇驕:啥玩意兒,明星鬼上身?行,我給你問問我師叔。】

半個小時後,蘇驕傳送了一長串語音訊息。

連奚點開,卻是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

“鬼上身一事,被上身者大多為女性。女子體陰,若陰寒侵體,致三魂六魄相離,周身太虛之氣破散,便會給陰邪之氣可乘之機,藉機上身。你與蘇驕說,被上身者是位男子,雖說少見,但也並非沒有。

“不過娛樂圈的事,我也瞭解一二。如果是明星鬼上身,可以先瞭解下這個明星是否飼養過小鬼。前年我接手過一個明星撞邪的事,她便是遭飼養的小鬼反噬,被吸乾了二十年的壽命。

“除此以外,無錫黑無常失蹤一事,她既然是百年道行的狐狸精,哪怕不敵厲鬼,也不該徹底失聯。此事頗為蹊蹺,我也沒有什麼好的建議。不過既然無錫白無常也在場,那我給你們一個方法,或許可以聯絡上她。”

連奚立刻點開第四段語音。

“這件事我也是經歷了近日的變故才知道的,同城鬼差之間,可以使用鬼差證進行聯絡。鬼差證是地府給陽間鬼差唯一的認可,只要鬼差證認主,無常就可以從中得到相應的法器。古往今來,所有鬼差的法器都是從鬼差證中獲取的。你可以請那位無錫白無常,將自己的法器送還到鬼差證裡,鬼差證便會指引出另一位無常的所在之地。”

聽到這,連奚有些詫異。

【連奚:孔大師,之前蘇城白無常失蹤了十幾年,如果有這個方法,前任黑無常怎麼沒找到他?】

蘇驕的師叔很快又發來訊息。

“此事應該算是個秘密,我也不清楚別的鬼差是否知道。而我們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曲阜白無常剛從地府逃回來,這是他從陰間聽來的秘密。”頓了頓,他又道:“對了,我不姓孔,我姓朱。”

不姓孔?連奚愣了愣,沒往心裡去,他更關心的是……

白無常從地府逃回來?

這是什麼意思?

連奚趕緊發消息去詢問。

這次是蘇驕回的。

【蘇驕:太複雜了,我們也一知半解的,白無常他自個兒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這還要忙,等過兩天我回蘇城跟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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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奚:好,等你回來。】

放下手機後,連奚思索片刻,問道:“那個明星有沒有接觸一些不該接觸的東西?”

徐浪眼皮一跳:“你是說,那些腌臢的東西?”

“對。”

“這肯定沒有,他一直挺乖的,也不犯事,他做什麼事他的助理都知道。”

你說沒有就沒有了?這可未必,還得到地方後親眼看一看。

這時,徐浪的小助理按下車窗,聲音響亮:“到了。”

聞言,眾人轉首看向右側窗外。

三山環抱,白水如練,一座清靜秀麗的度假酒店映入眼簾。

和那些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酒店不同,這座度假酒店坐落在群山之間,沒有城市的喧囂嘈雜。車子下了公路,駛進通往酒店的幽靜小道,便可聽到清脆鳥鳴。穿過一座石板橋,途徑一片高聳入雲的松柏林,大約五分鐘,眾人抵達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國慶黃金度假周,來酒店旅遊的遊客不少,停車場裡一大半的位子都停了車。

五人直接從專屬電梯上樓。

徐浪按下28層的按鈕,他轉過頭,叮囑道:“現在還是白天,問題應該不大。但馬上天就要黑了。連奚,還有你的兩位朋友請務必小心點,別傷到自己。”

連奚微微蹙眉:“有這麼嚴重?”

徐浪嚴肅道:“有。不過大多情況下還是可控的,只有第一天出現了傷人狀況。”電梯不斷上升,徐浪望著那變化跳動的數字,苦笑道:“希望能快點解決吧。否則,再過兩天,恐怕我們就要讓林思祺的家人送他去精神病院看看了。”

如果不是鬼上身,那能是什麼呢?

電梯裡,沒有人吭聲。

“叮咚——”

電梯穩穩停在28層。

這間度假酒店只有四星級的規模,但是為了招待高階客人,他們的頂樓28層,一整層都是一間總統套房,佔地500多平。

剛出電梯,就是房間大門。此時此刻,兩個穿著西裝的保鏢在門外守著,看到徐浪,他們齊齊點頭。

眾人走過去。

徐浪沉著聲:“現在情況怎麼樣。”

保鏢:“還在高燒昏迷說胡話。王醫生和李護士在裡面看著。”

徐浪:“好,我們進去。”

“是。”

兩個保鏢推開厚重的純木大門,霎時,暈黃的霞光從門縫間穿過,照耀在眾人的臉龐上。連奚不由眯起眼,等適應了強烈的光線後,他們走進屋,看清了屋裡的情況。

屋子很大,林思祺躺在主臥的床上,這房間三面都是落地窗,可以欣賞山水美景。

短短三天,這位帥氣英俊的當紅小生已經臉頰削瘦,不成人形。白天昏迷、晚上撞邪,這令他根本吃不了飯,只能靠葡萄糖吊瓶維持基本的進食需求。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守在他的床前,還有一個身材健壯的保鏢在旁邊看著。

看到徐浪來了,他們紛紛站起身。

“徐先生。”

徐浪點點頭:“情況怎麼樣。”

醫生搖首道:“還是那個情況。”

心情更加沉重,徐浪轉頭看向連奚,道:“連先生,馬上就要入夜了。等到夜晚,他就會突然清醒,做出有攻擊性的行為。你們是要趁現在檢視情況嗎?”

連奚:“他是等天黑了才會醒過來?”

“對,等天完全黑的時候。”

“好,那你們先出去吧,這邊我們看著就行。”

一旁的醫生驚訝道:“我們出去?”

徐浪沉思片刻:“行,那我們就先出去,這裡交給你們了,連先生。有什麼事您喊一聲就行,我們在外面客廳裡守著。等到天黑,我會讓保鏢過來值班。”

“好。”

大門咔嗒一聲關上。

人一走,小鬼差立刻道:“就是他,林思祺,我認識他,狐小離每次抓鬼的時候都要摸魚玩手機刷微博,看他的照片!我們現在是要看看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連奚:“別急。”

唐梓:“?”

連奚:“剛才我從朋友那兒知道了一個聯絡鬼差的方法,你試試。”

連奚把蘇驕師叔教的方法告訴給唐梓,唐梓詫異道:“還有這種法子?”

說幹就幹。唐梓從口袋裡取出一隻小巧精緻的銀白色不鏽鋼圓規,同時翻開自己的無常證。他一隻手拿著圓規,另一只手拿著無常證,疑惑地看了半天,最終決定拿圓規的針尖對準無常證,用力地戳了下去。

從來沒有鬼差會無緣無故拿自己的法器攻擊無常證,小鬼差這也是孤注一擲了。眼看針尖就要戳穿無常證的紙頁,剎那間,陰風四起,一陣森冷陰寒的氣息瞬間充斥整個房間!

只見銀白色的圓規法器觸碰到無常證的下一刻,它突兀地被吞噬進去,消失不見。同時,那股冰冷的氣息化為一道黑色陰氣,從書本上盤旋升起。黑色陰氣似乎想要指向某個方向,然而它一會兒指向左,一會兒指向右,最終突然調頭回到書中。

唐梓錯愕地看向連奚:“這是什麼情況?”

連奚也一頭霧水,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家同事:“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哈?捩臣理直氣壯地反問:“我看上去像知道的樣子嗎?”

連奚:“……”

不好意思,打擾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連奚給蘇驕發消息。過了一會兒,蘇驕回來訊息,又是個語音,是蘇驕的師叔。

“不好意思,這種法子也是我們此次才摸索出來的,未必奏效。”

敢情還不一定有用!

事情一下子又回到了起點。

唐梓癟著嘴將自己的法器從無常證裡取出來:“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連奚放下手機,他抬起頭,看向那個躺在床上的年輕男人。

“那麼,只能繼續從他身上入手了。”

***

寬敞明亮的客廳內,天色漸黑,醫生護士忙了一整天,進入次臥休息,保鏢也暫時去了洗手間。客廳裡只剩下徐浪和他的小助理兩個人。

看著窗外那漸漸西沉的太陽,小助理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剛抵達這裡時,看到的情景。

林思祺,小助理當然認識,這是現在最紅的大明星。

可是昨天晚上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林思祺!

他好像一個癲狂的瘋子,動作敏捷,到處亂撕,見人就咬,喉嚨裡響著讓人聽不懂的咕噥聲,那一句句的“不要說話”如同從靈魂深處嘶吼出來的一樣,震得他渾身發顫,頭皮發麻。

“徐哥,那幾個人真的有辦法嗎?”

徐浪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點上一根吸了口,緩緩吐出:“那是真的大師,和山東的那位一樣,不是江湖騙子。”

小助理吞了口口水:“可是他們還那麼年輕,裡頭還有個小孩……”

聞言,徐浪沉默片刻,道:“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那只能抱最後的希望,去山東再請那位大師了。”

小助理正要開口,忽然,房間內響起一陣重物落地聲。

徐浪和小助理臉色一變:“不好!”

徐浪:“去叫人!”

助理二話不說,衝到門口,喊上兩個在外面站崗的保鏢:“快進來!”

眾人一起衝向主臥。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用力推開,砸到牆上。

徐浪:“沒事吧!”

兩個保鏢也擼著袖子,準備幹活。然而他們一進門,看清裡面的情況,倏地愣住。

只見光線昏暗的房間內,俊美冷漠的黑衣男人一條腿壓在林思祺的背上,一隻手擒住他的雙臂捆在身後,另一只手拿著一本奇怪的金色冊頁,抵著林思祺的後腦,將他整個人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旁邊,一臉驚恐的小男孩癱坐在地上,睜大眼看著這一幕。

連奚走過去,將唐梓從地上拉了起來,問道:“沒事吧。”

小鬼差心有餘悸道:“沒、沒事……太突然了!剛才我們還在說話,他突然就竄了起來。這不是還沒天黑嗎,怎麼會這樣?”

連奚轉首看向徐浪:“天還沒黑,他就突然這樣,以前有過嗎?”

徐浪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他安排保鏢去制服發瘋的林思祺。然而兩個保鏢走到林思祺的身邊,單腿壓服他的黑衣男人卻沒有讓步。

兩個保鏢轉身看向徐浪。

徐浪:“連先生?”

溫暖的夕陽透過落地窗照進屋內,蘇城黑無常輕鬆制服這個不聽話的人類,用金色冊頁抵著他的後腦,挑眉道:“業績?”

“吼!”

林思祺掙扎著想跑,可他被捩臣鉗制得死死的。

連奚正想開口勸捩臣放了對方,但他還沒說話,捩臣突然自己主動起身。兩個保鏢趁機一人抓住林思祺一條胳膊,第三個保鏢這時也跑進屋,用注射器扎進林思祺的手臂。

很快,林思祺癱軟下去,保鏢們接住他,放回床上。

徐浪解釋道:“肌肉鬆弛劑,副作用很大,而且時效不長,我們很少用。連先生,具體是怎麼回事,您能說一下嗎?”

連奚沉著眸子,指向一旁的小鬼差:“剛才我們正在說話,突然,林思祺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去攻擊他,嘴裡還喊著那句‘不要說話’。但是直到現在,天還沒黑。”

徐浪歉疚道:“不好意思,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我們不敢用束縛帶捆住林思祺,他發瘋的時候完全不會顧及自己的身體,如果不能攻擊別人,他就會攻擊自己,前天他就把自己的舌頭咬了一塊肉下來。這樣,我請醫生進來給這位小朋友看看。”

唐梓搖搖頭:“不用,我沒事。”

“讓他們出去。”

連奚扭頭看向捩臣。

捩臣垂眸注視著他,語氣平靜,又重複了一遍:“讓他們出去。”

默了默,連奚道:“好。”接著,他轉首對徐浪道:“麻煩你們再出去一趟吧。”

徐浪:“這?”

連奚鄭重道:“沒事,大概情況我們已經瞭解了,或許可以解決。”

大門再次關上,房間裡只剩下連奚、捩臣、唐梓,還有昏迷不醒的林思祺四人。

三個鬼差,齊聚一堂,直勾勾盯著一個大活人。如果林思祺現在醒著,恐怕也能嚇得直接暈過去。有這種待遇的,只有將死之人。

唐梓至今還有點後怕。剛才林思祺突然跳起來抓他,那副撕心裂肺的表情,幾乎要從眼眶裡瞪出來的白眼珠,明明是活人,卻比鬼還恐怖。

連奚看向捩臣:“你有辦法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捩臣:“他身上那個,不是鬼。”

連奚和小鬼差疑惑地問道:“不是鬼?”

但隨即,他們便想通了。

唐梓:“剛才我檢視了他身上的陰氣,很濃郁,但沒有任何惡鬼的氣息。確實沒有鬼附著在他身上,除非這只鬼能同時瞞過我們三個人的眼睛。”

連奚也道:“不是鬼的話,這些就能解釋得通了。但如果不是鬼,那他身上這些是什麼?”

寬闊的大床上,林思祺沉沉睡著,安靜得如睡美人,誰也無法將他和剛才那個狂暴的瘋子聯絡在一起。

捩臣大步走到床前,手掌一翻,一隻晶瑩剔透的白玉印章出現在他的掌中。捩臣手持印章,用力向下,印向林思祺的命門。

然而就在印章即將觸碰到對方皮膚的那一刻,只見林思祺倏然睜開雙眼。碩大的眼眶裡,眼白徹底消失,變成森冷的漆黑。與此同時,窗外,太陽徹底沒入地平線下,化為濃烈的黑暗。

“不要說話!”

嘶吼般的聲音尖銳地響起,連玻璃都發出震顫的共鳴。

捩臣雙目一冷,沒有一絲遲疑,按印章的動作繼續無情地落下。

林思祺伸手抓向捩臣的手,黑無常冷笑一聲,金色冊頁飛懸於空,發出刺眼金光。如果是普通鬼魂被金光照射到,當即便會元氣大傷,無力反抗,只能癱倒在地,束手就擒。這樣的情況在過去時常發生,每當有一些非得完成雞毛蒜皮的執念、不肯投胎的孤魂野鬼,蘇城黑無常就會冷酷地用金色冊頁鎮壓,扔去投胎。

然而這一次,卻發生了意外。

捩臣的金光四射開來,整個房間裡一片金亮。眼看那金光即將照上林思祺的身體,一股奇異的氣息忽然出現,下一秒,便見另一道金光從林思祺的身上湧現。這金光很微弱,和捩臣的金光也截然不同。可就是這薄弱的金光,居然蓋住了金色冊頁的光輝!

黑無常冷峻淡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愕然的神情,沒等他回過神,那微弱的金光侵蝕到他握著白玉印章的指尖。

下一刻,連奚雙目圓整,驚呼:“捩臣!”

連奚一把抓住捩臣的手。他的身後,小鬼差反應慢了一拍,沒能抓住兩人。

房間裡,兩個大活人倏地消失不見。

小鬼差驚駭地喊出聲,隨即,他便把自己的嘴捂上。

屋外傳來徐浪的聲音。

“連奚,沒事吧?”

唐梓鬆開捂著嘴的手:“沒,沒事,不用擔心。”

徐浪:“好,有事就說。”

唐梓含含糊糊道:“嗯,知道了。”

朋友在我眼前失蹤,請問我該怎麼辦,線上等急!

對此,唐梓的選擇是——

拿出手機。

【唐梓:滴滴!在嗎?】

等了五分鐘,沒有回覆。

……果然就不應該有回覆好吧!

唐梓急壞了,這時他抬頭看向門外。

或許,真的得找人來幫忙?

同一時刻,連奚只感覺自己正在猛烈地下墜。如同罡風的恐怖陰氣不斷沖刷他的身體,細刀一樣割著他的臉頰。手腕上,青銅鈴鐺正要作響,一隻冰冷的手忽然反手握住了連奚的手。

鈴鐺停住,沒有再動。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捩臣一手攬住連奚的腰身,另一手扣著他的後腦,手指用力,將他的臉埋進自己的懷裡。

身體微微僵住,良久,連奚輕聲地問:“捩臣?”

“陰間的鬼來風,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猛烈的陰風從下方颳起,連奚趕忙伸手,雙臂環住了男人的腰。

捩臣身體一頓。

“沒事。”停頓半聲,黑無常淡定的聲音依舊和往常一樣,低沉好聽:“不怕。”

連奚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裡,心中莫名閃過“我不是怕陰風只是怕掉下去”的念頭,但嘴唇微動,終究沒有說出口。將臉龐緊緊貼在這個人的胸膛,連奚閉上眼,鼻間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冷的甜味。

很陌生的味道,他從沒和這個人這麼近過,所以從沒聞過這個味道。

黑無常的味道,居然是甜的。

捩臣:“你為什麼要拉住我。”

連奚:“為什麼?”

“嗯,為什麼。”

連奚愣了片刻,道:“沒有為什麼,下意識地就這麼做了。”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連奚忍不住喊他:“捩臣?”

或許是錯覺,連奚覺得腰上的手臂似乎環得更緊了些。他沒來得及細想,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知道了。”

短暫的緘默後,連奚問道:“你沒有心跳嗎。”

青年看不到的黑暗中,捩臣神色平靜,語氣淡淡:“你見過鬼有心跳的麼。”

說得好像也是。

正在此時,下墜驟然停止,沒有高空墜落的撞擊感,他們平緩地踩在了一片鬆軟的地上。

第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動彈,直到確定周圍沒其他變化。

連奚從同事懷裡掙開,倏地,他蹙起眉頭:“你聽到了嗎?”

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中,一陣微弱的哭聲從遠處傳來。

不用他說,捩臣直接看向黑暗中的一個方向,雙目眯起:“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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