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的覺得這件事情裡面貓膩太多,水太深,太混的聶三,那裡還敢留在這裡,見丁四開口讓自己走,還不快跑,於是連忙說道:“大人您說的是,小的這就去辦,一切定要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絕不打半點折扣。”

聽到這話,丁四冷哼一聲,面容一拉,用饒有深意的眼神注視著聶三,言到:“什麼叫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你要尊重事實,尊重真相,尊重客觀和公正,我說了什麼?我什麼也沒有說,一切都要你自己去調查,去親眼判斷,這才是最符合實際情況的調查嘛,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覺不干涉,明白麼。”

此時的聶三嗓子裡面如同被塞進了一個大蘋果,噎得喘不過氣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是變臉高手了,但是面對丁四,這才真正是小巫見大巫,前一秒的話和後一秒的話完全自相矛盾,但是其中的深意卻讓人頗要費些心力琢磨,什麼叫厲害,這就叫厲害。

眼下這種狀況,聶三腦袋都是大的,只是想著趕快將龍致遠的意思傳給府尊大人才是,反正自己腦袋小,戴不起如此大的帽子。在心中計較半天,哼哼唧唧一陣之後,聶三才接著丁四的話茬,面帶苦澀的講道:”是,大人您說的是,小人這就去調查,等瞭解了真實狀況之後,再來回稟大人~!”

做出一副不耐煩的申請,丁四揮了揮手,言到:“我家大人日理萬機,哪裡有這等空閒去理你的閒事。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屬於地方管轄的範疇,同我家大人無關,今天也是碰巧碰上了這個十惡不赦的騙子,才出手一管,之後的一切都要看你家知府的判斷和解讀,就不必要再將情況回稟了。”

唯唯諾諾的聶三如同接了個燙手山芋,轉身離去,先是裝模作樣的將一眾無賴子同曾六金帶到一旁,就地詢問了一番,然後將結果通報給巡撫標營的把總石鴻,接著大公無私的將一眾無賴子和曾六金押解回知府衙門進行審訊。

丁四根本就不理會對面依然保持著對峙狀態的石鴻等巡撫標營的人馬,在他眼中這夥人兒不過是些銀燭鑞槍頭罷了,別看人數眾多,事實上,還不夠自己手下的鐵衛一個衝鋒的,更何況這次鐵衛營為了保障魁首的安全,全營八百人全部開了過來;

眼下,跟著魁首的只有五十人,但是實際上,在大明軍營之中早就已經駐紮了其他七百五十人的部隊,時時刻刻保持著戒備,只要煙花訊號一起,片刻之間就能從城南兵營之中趕到遼陽城內任何地點進行支援,所以丁四根本沒有將對方的這百把人放在眼裡。

回頭稍微叮囑屬下之後,他回頭進了鋪頭,見到了大馬金刀坐在那裡的魁首,不由自主的抱怨道:“魁首,寧這可是趕鴨子上架~!剛才面對捕頭聶三的那副醜態,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種角色以後您可別讓我再幹了,我受不了~!”

眼睛之中含著幾分笑意,龍致遠言到:“適應不了,就慢慢適應~!這個人哪,活在這個社會之中,什麼都要用得上,什麼人都要觸碰,要將不利因素轉化成有利因素,這才是上位者需要做到的,王五以前也想不通,可是隨著時日的延續,接觸的人群和受眾的面積慢慢增加,所以現在的他靈活了許多;

我知道,聶三不是什麼好東西,品格,個性都算不上是一個好人,甚至可以說是個壞人~!但是那又如何?對於我們來說,不能單單的用個人的喜好去評判一個人的好壞,而是要用戰略的,發展的眼光去看問題,要去搞清楚到底這個人有什麼優點是能夠讓我們得益的;

如果單純的用好壞去判斷問題的話,恐怕今天的我們是無法用大氣的,全新的眼光去審視自己的力量,審視周邊對我們有益處想要想我們靠攏的力量,這樣才能團結更多的人,將他們傳化為我們前進的動力,因此,你也不要覺得受不了,這是命令,是你必須去接受的~!”

丁四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什麼。魁首的這番話語其實同王五上次所說的意思差不多,自己真的要不斷改變自己的定位了,眼下青年軍在擴大,青年城的規模在壯大,各種成分也日益複雜,那麼自己作為魁首的第一信任親衛營的統領,必然要經歷各種複雜的狀況和局面,所以更加要挑戰自我,與時俱進才是正理,要不然恐怕最終是要被淘汰的。

就在丁四審視自己不足的時候,對面的石鴻正滿面的憤憤不平之意。這份憤怒是針對丁四的不屑和傲慢,可是偏偏他這個巡撫的標營把總卻不敢做何種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曾六金雙眼之中流露著哀求之意被遼陽府的本地捕快推推搡搡的給帶走了,他這位巡撫標營的把總完全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地步。

石鴻不是傻子,從開始到現在,報信的人進去了很久都沒有出來,這說明什麼,說明巡撫大人並不是不知情,而是不好知情,不能表露出自己知情的摸樣。也就同時更是說明了巡撫大人對於對面這群拿下了曾六金的漢子懷著相當的顧忌之意;

既然巡撫大人都有顧忌之意,他這個巡撫大人的狗,自然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只能等著自己主子的命令,更何況如果動強,估摸著對面那些殺氣騰騰的大漢可不是吃素的主兒,自己身邊的這些少爺兵們,真心不夠瞧,一個回合都不要就要被人吃個乾乾淨淨,渣都不剩。

但是如果就這樣灰溜溜的退回去?估摸著等會兒回去,自己在巡撫老爺面前沒有交代,曾六金被人活生生的從面前帶走,自己沒有任何作為著實落了巡撫老爺的威風和面子,到時候老大人會怎麼看?肯定對自己會加上不堪重用幾個字的評語,到時候必然沒了前程。

這個時候的石鴻就如同在熱鍋上烤的螞蟻,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卻不知道同他一樣的還有別人,正是那賴以依靠的曾山,曾巡撫此時也陷入了坐蠟的境地之中。早先得到了通報的曾山以為曾六金與人發生衝突,不過是不開眼的小民肆意妄為,所以也沒有擺在心上,反而為底下的人為這麼一點小事情打擾自己睡眠不開心,要知道最近他可是很勞心勞力的。

勞心勞力什麼?勞心勞力這遼東的局勢怎麼掌控。原來在濟南,作為山東首府的的知府,被布政使、巡撫壓制著原本就小心翼翼的過著生活,好麼,後來因為龍致遠的出現,總算讓這位知府大人揚眉吐氣了一把,將布政使、巡撫大人都給推倒,踩在腳底,成為了自己上位的階梯,然後獨攬整個山東的戡亂民政大權數月,嘗到了手中權力甜美誘人的滋味。

因此曾山從那個時候就暗暗發誓,自己以後當官一定不能當再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官,手中必須要有權,而且是要能夠掌控地方局勢的權利,不能在被人選擇性忽視自己的存在了,要做拿掌握別人命運的,而不是成為被別人掌握命運的主兒。

不過好在,皇帝陛下聖明將他選擇為遼東巡撫,這個差事雖然是全國十三省兩京巡撫之中最差的,但是卻傳說是權柄最盛的一處,因為它地處邊疆,處於隨時隨地遭受外敵威脅的狀態下,因此軍政大權是一人獨攬,這種差事絕對符合曾山心中的理想,可以說他今夜做夢也會笑,對這個差事是百分之兩百的滿意。

在上任之前,他禮節性的拜會過同他一起進京述職的前任遼東巡撫,現任山東巡撫顧養謙,也就是過去他的同年,同榜進士,兩人之間雖然算不上有多少交情的老友,但總算是有點頭之交,更何況一個是前輩,一個是後進,兩者之間的相會交流,也算是正常。

大出曾山所料,顧養謙根本沒有同他擺什麼官場的彎彎繞繞,很直接的開頭將自己到遼東任職大半年,關於遼東方方面面的局勢,都談了一遍,談的很深入,很細緻,讓曾山受益良多,很受啟發,也同時頗有些感觸,但心中不免也存在著半信半疑的思緒。

在顧養謙的話語之中,遼東最大的問題不在於民,不在於外敵,不在於豪強,不在於窮困之類的弊病,而在於兩個問題,一個是李成梁,一個是昌盛號,這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依託,已經成為了巡撫控制遼東最大的障礙。

他說到這個問題,滿面惆悵很慚愧的同他說,自己在遼東半年多的時間,最終卻是一事無成,無能為力打破這兩者之間對於遼東的統治力,因為作為前輩同僚,他有義務提醒曾山,如果想要在遼東有所作為,能夠做出一些成績,要麼你就同他們這兩方合流,要麼就是將他們鬥垮;當然如果你不想有什麼作為,只想著和光同塵,自然你也可以稀裡糊塗的過,自己在這個顯赫權勢的職位上,好處少不了你的,壞處也不會招惹你,人是要給你些面子的。

說真心的,顧養謙這番話語,讓曾山半信半疑。為什麼半信半疑呢?其實很簡單,顧養謙作為一名宦場老手,雖然同自己有著同年的關係,但是彼此之間關係並不算親密,這次上門不過是禮節性的對於前任的尊重拜訪罷了,怎麼就扯到了如此深入的地步?這並不像顧養謙的一貫風格,正所謂反常即妖,裡面必有緣由。

顧養謙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忠狗,乃是文官集團的中堅力量,正是因為如此,才被文官集團提拔起來,去遼東清除張居正在遼東軍中形成的某些不良影響和山頭主意的心態,說白了,上面派他去遼東當巡撫,就是為了對付李成梁的,防止張居正勢力死灰復燃,反攻倒篡。

而自己呢?就是貴妃黨的新貴,又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這種狀況不管是在任何文官集團大佬的眼睛裡面看自己都必然是文官集團的叛徒,皇帝陛下的忠實走狗,甚至可能還有人冠以自己挑起宮廷糾紛的倖進之徒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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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些顧養謙都不知道?肯定不可能,作為一名官員,一名有著相當級別的官員政治家來說,對這類站隊的分別,是最清晰的,因為在中國的歷史框架下,你的作為正確不正確不在於你是不是有道理,是不是佔據了真理,而是在於你的屁股坐在哪裡,坐在何方~!

如果你坐的端正,那麼你沒有道理也變成了道理,而且這個道理甚至能夠形成真理的範疇,如果你坐的不端正,哪怕你有天下的大道理,掌控著自高無上的真理,那麼,對不起,你也是錯的,不斷你錯了,你的所有道理也是錯的,這就是屁股和腦袋的關係,沒有任何妥協,沒有任何讓步,只有赤裸裸的拼死之間的利益鬥爭,這就是中國千百年來的政治哲學,在晚明時期到達了最高的巔峰狀態,在朝廷之中形成了,只問政治派系不問對錯是非的鐵律。

雖然現在不是晚明,還沒有到大明王朝的末世,但是在萬曆年間,皇帝陛下將自己的偶像打倒,認為能夠從中獲得皇權威嚴的錯誤做法,讓一眾文官看出了皇帝陛下政治上的不成熟之處,進而不再畏懼皇權的威嚴,導致這種只問派別,不問是非的風氣愈演愈烈。

而這個時候,自己乃是保皇派,嗯,更加進一步的說是貴妃黨,而對方是文官集團的中流砥柱,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交集,可以用道不同不相為謀而作為詮釋,但眼下對方卻並不把自己當成外人看,交淺言深的直接就竹筒倒豆子倒了個底掉,這讓曾山怎麼能對這位同年所說的話打上幾分折扣呢?

當然,不管顧養謙怎麼說,曾山此時在心裡面對於龍致遠還是心存感激的。要知道自己能夠越級升職,說到底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人龍致遠的功勞,要不是他能夠將濟南的形式掌控住,把布政使、巡撫大人掀翻,恐怕自己絕對沒有絲毫的上位機會,最後估摸著幾年流轉任職之後,只能灰溜溜的離任乞骸骨回家養老,過著田舍翁的生活,哪裡會像現在一樣居然剩人了朝廷的從三品大員,起居八面,甚至有了衝擊中央部級官員和閣老首輔位置的資本。

但是隨著鄭貴妃叫鄭承憲同他見面,這心中的感激之情逐漸轉化成了莫名的擔憂和提防。因為這位尊貴的國丈大人雖然沒有就明說,但是也同樣暗含著要他去遼東必須掌控局勢,將遼東打造成牢固的貴妃黨前進基地的意味,更加有在這種大前提之下,必須要對昌盛號、龍致遠的行為作出是適當的監控和敲打。

固然貴妃的這種做法用著權勢運用的防患於未然的用意,並不等同於就是說現在的龍致遠已經不可靠,屬於必須警惕或是剷除的對手,但是曾山心中卻有了異樣的想法,正所謂三人成虎,不是一個人在他的面前提到了必須多龍致遠這個毛頭小子進行提防,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龍致遠在遼東必然是很有辦法,擁有相當勢力的人。

說真心話,龍致遠又沒有本事,可以說這上上下下的大明王庭,沒有一個人有他曾山瞭解。透過濟南事件,可以用膽大心細,心狠手辣八個字來概括,如此有本事的年輕人,行事毫無顧忌,再加上朝廷之中對於君王的利用價值,能夠賺取大筆利潤的手段,還有遼東本地的勢力,這方方面面加起來,自然而然就讓曾山的頭開始疼起來了,從剛剛接任遼東巡撫的喜悅之中清醒過來,開始認真的思考如何面對這個年輕人的問題。

如果說曾山今年有六、七十歲,可能他最多不過是如同顧養謙所說,弄些銀錢回家養老也就是,可是今年的他不過才四十出頭,當了這一塊區域的封疆大吏,不免功名利祿之心打起,甚至想著自己有沒有可能更進一步位居閣臣的可能。

人麼,就是如此,得隴望蜀的心態。在當初濟南知府位置上,曾山不過是想著盤算著能夠等到自己流轉年限到了的時候,去江南的富庶之地就任一任知府,然後老老實實的退休就算頂了天的富貴,可就這麼幾個月的功夫,人進京一趟,眼界開闊,早就已經從濟南哪巴掌大的地方,轉到了天下間的大明上去了,現在的曾山也算是胸懷社稷的主兒。

那麼想要進閣臣,必然要有功績,要有功績,就必須掌控住遼東的狀況,將上上下下的權利抓在手上,經營的滴水不漏,這才能給貴妃娘娘一個滿意的答案,才能讓皇帝陛下滿意自己的功勞,所以問題又回到了遠點,遼東到底能不能被自己掌控,在一眾人的警告、提醒之下,很明顯,曾山迷茫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迷惘之中的曾山,愈發的對遼東這塊即將赴任的沃土感到撲朔迷離起來,所以他先期派了人直接去遼東進行實地調查,想從細微的方向瞭解,這遼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勢,到底自己去了之後應該如何面對李成梁、龍致遠二人之間的聯盟。

僕人派出去了沒多久,調查報告還沒有回來,皇帝陛下召喚覲見的命令就傳達了過來。當曾山趕去之後,皇帝陛下只有一個要求,要他立刻啟程去遼東調查開原兵備道彈劾沈有容、龍致遠圖謀不軌一案,要求他秉公辦理,不偏不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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