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刻的龍致遠並不是如同李雨柔、李重山所想象的那樣,根本無法掌控帳幕之中的動靜。而是恰恰相反,他正在全盤控制著這次前指會議的程序。屬下的這幫驕兵悍將們,各個都是有脾氣的主兒,同略顯稚嫩的參謀進行探討,有些人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做出一副以權壓人摸樣,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只要龍致遠的眼光看過去,對方的聲音就能小八度,情緒也能夠得到調整,這就是他作用,也是這種前指作戰會議發揮智慧光芒的地方。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各種方案講演討論完畢,龍致遠看著差不多了,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立刻帳幕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這位青年統帥,到了這個時候,李雨柔、李重山的心中才明白過來,龍致遠的不控制,來自於自己的自信。

正因為他自信能夠控制住場上的局勢,收發自如,這才是他真正放手讓在場的軍官和參謀自由發揮的根本原因。這才是真正的威勢,來自於根深蒂固之中的權威性,是無可替代的威望,也許自己的爺爺能夠達到如此的境界,但是卻是數十年才能達到的地位,而現在他還那麼年輕,又是怎麼做到的呢?李雨柔帶著些許痴迷的眼光,看著自己這個面目普通,只是眼睛精光畢露的丈夫,在這一刻,她真的很高興能夠擁有如此的男人成為自己終生的伴侶。

習慣性的揮了揮手,龍致遠不苟言笑的對在場的軍官們說道:“好了,想來大家都應清楚自己的部隊在戰場上面需要做些什麼,那麼我這方面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要提醒大家,咱們這一戰乃是擴軍以來,第一次對外作戰,將困難想的足一點,將情況想的壞一些沒有什麼壞處,希望你們能夠打出威風來,讓死去的戰友在天之靈能夠得到應有的安慰。”

“請魁首放心,我第一團必然本著瘋子團的作風,拿出敢打硬仗,能打硬仗的精神,第一個衝在前面,什麼狗屁數萬敵人,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土雞瓦狗之輩,算不得什麼,請其他兄弟團隊跟著我們後面就行了,我們包打所有的敵人。”劉震第一個跳出來向自己的魁首表明團裡面的態度,然後頗有些俾睨四方的情懷。

好麼,如此其他團隊自然不幹了,青年軍到了現在早就有了一種先天下的榮譽感。憑什麼你們一團就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摸樣,你們番號靠前,但是並不意味著你們就真的老子天下第一,還真的豬鼻子插大蔥,裝起大象來了。是,在過去魁首總是把你們風字隊當成主力部隊心肝寶貝,可那是過去,這次整編就是一次好機會,沒有誰喜歡當千年老二的不是?

新編二團團長朱非凡聽著劉震這話心裡面極度不爽。在過去,沒有改編之前,他們二大隊從來是守備部隊,老是被壓制在青年城之中,成為看家護院的大隊,每每看到劉震的風字隊吃肉,擔當主攻任務,都羨慕的不得了。

下面有些弟兄天天說怪話,說二大隊就是雖然號稱火字隊,其實不過是個看護大隊罷了,在這裡呆著只能噹噹看護的命,純粹是後孃養的孩子。當時聽著這話的朱非凡氣得要命,很多次到魁首哪裡去爭任務,表決心,可也不知道魁首怎麼考慮的,有任務就是不給二大隊,只是慣著一大隊,什麼好事都想著他們。

可現在不同了,情況變了,軍隊擴充,仗越打越大,自然自己冒頭的機會也就出現了。而能不能打翻身仗就看這一次了,如果自己打的好,能夠讓二團的功績超過一團,那麼自然這千年老二的帽子也能丟掉了,正所謂不蒸包子,爭口氣,他朱非凡和二團上下總是憋足了勁想要在這次戰鬥之中打一次翻身仗的。

不過麼,朱非凡這個人一貫在青年軍裡面有個笑面虎的綽號,哪怕再生氣,也喜怒不形於色,只是這個時候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開聲說道:“魁首,既然有人說了大話,而這次雖然主攻任務依然是一團的,又讓我們二團注重防守,但是我用生命向您保證,必然堅守住陣線,不讓任何一個敵人越過防線,要不然,您就他媽的切了我的腦袋當夜壺。”

在場的將領們見一貫溫文爾雅的朱非凡,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說起了髒話,不由得更是熱血翻湧起來,作為防守第二梯隊的第三團團長齊軍也按捺不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說道:“魁首,您放心,我們三團,雖然是預備大隊出身,但是也絕對不會丟青年軍的臉,有些不要臉的王八蛋,想要說大話,吹牛,哪是做不到的,我代表三團向您宣誓,哪裡有危險就衝向哪裡,但凡退縮一步,有半點畏懼,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劉震笑嘻嘻的看著其他兩個團的主管,眼睛之中噴出來的火焰,知道自己這把火點的不錯,讓大家燃起了戰意,對於對方哪話語之中含沙射影的髒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說句不好聽的,誰不知道誰呢?他同朱非凡、齊軍哪是一個小隊出來的弟兄,互相之間都熟悉彼此的秉性,更是大家都不知道欠著對方多少條性命呢,真正割頭換頸的血兄弟,怎麼會為這麼點小事兒就生氣呢,哪些不好的言辭就當放個屁直接出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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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雨柔、李重山二人看到這裡,同樣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他們沒有想到這屋子裡面的幾大團長如此好戰,敢戰。這在李家軍之中是不能想象的,明軍的將領由於私兵現象嚴重,所以保存實力才是王道,沒了私兵,就等於鳳凰沒了毛,哪就落魄不如雞。

因此大部分的將軍對於硬骨頭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像這樣主動請戰,敢戰,那完全是天方夜譚,不僅僅如此,哪怕上司分配下面任務的時候,就算李成梁如此威望的軍帥,也會面臨一些陰奉陽違的問題,何來如此群情激昂的表現。

也是,李雨柔、李重山這種舊式軍隊武將家庭出生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舊式的思維方式,他們怎麼能夠理解柳瑩用近代戰爭思想,所打造出來的軍隊表現出來的求戰慾望呢?所以當一支軍隊,弄懂了為誰而戰,搞明白了什麼叫榮譽,在賞罰分明的制度低下,怎麼可能不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精神動力,出現帳幕中如此表決心的一幕也就不足為奇了。

看到帳幕之中充滿激情的一幕,李重山不由得也感動不已,熱血上頭,不等別人說話,自己騰一聲站了起來,高聲喊道:“我們李家軍也不是孬種,我代表全軍上上下下兩千人向姐夫,哦,”說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稱呼龍致遠為姐夫,這是在軍中,連忙轉換語氣,敬了個青年軍的禮,轉口說道:“向魁首請戰,請放我們到第一線去,我們請求站在全軍的最前面。”

青年軍的軍官們哈哈一陣大笑,有哪作狹好開玩笑的軍官,在下面怪叫著說道:“嘿嘿,還李家軍站在第一線,哈哈,等我們這些青年軍都死絕了再說吧。別的不說,小子,你毛長齊了沒有,就敢口出狂言,當這裡的各位大哥們都是死人麼?老老實實帶著你的李家軍在後面呆著吧,會讓你看看青年軍的戰爭,和你們的所謂戰爭有什麼不同,別以為換了些裝備,就真的能同青年軍叫板了,呵呵,好好學著點兒吧。”

李重山聽到這話,面色立刻變的通紅,然後由通紅變成鐵青,一副怒火中燒被人侮辱的摸樣,少爺脾氣上來了,就要發作一番。在邊上的李雨柔一把將他拉住,要知道,如果單獨場合,李重山發發脾氣,也許龍致遠還能夠容讓三分;

但是在這種公開的會議場合,哪是愈發的會處理的更重些,他們二人因為即將大戰這才臨時取消了禁閉,可不想再次被關起來,進而錯過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要知道如此規模的合戰,可以說就是大明近十多年來也是沒有碰到過的。

龍致遠咳嗽一聲,用眼睛瞪了一眼剛才發話的軍官一團三營營長陳亮一眼,讓這位心腹悍將不由得腦袋一縮不敢再言語什麼。當然,對於青年軍來說,能夠保持這種傳統的榮譽感,能夠讓青年軍迸發出更大的力量,進行有益的互相競爭,對於他來說是非常歡迎的事情,只要這種競爭是良性的,是在規則之下進行的,他都歡迎,所以對於幾位團長的表態他沒有插言,直到陳亮的這番怪話,他才出聲打斷,就是不想會議朝著不好的方向前進。

青年軍這個集體,是一個相當有戰鬥力的集體,但同樣也是一個非常排外的集體,為什麼整編,改變軍制,龍致遠就是想打破這種帶有山頭主義色彩觀念。在他看來,母親的成功是在於包容,只有包容才能讓更多的力量融入到青年軍的這個集體之中,成為前進的動力。

李家軍的融入也是如此,如果真的能讓這些李成梁手下的老兵,成為自己這邊的一份子的話,對於促進整個青年軍的進步將會有相當大的作用。所以,讓李家軍參戰,對於李成梁這一層面來說,是政治意義,是相互試探,但是到了具體李家軍的個人呢,就是完成最後融合的契機,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在指揮權名正言順的歸於自己之後,下面就要打出感情牌。

曾經不是有人說過麼,人生四大鐵,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髒一起嫖過娼;當然這是現代的詞彙,但是道理卻是恆古不變的。龍致遠就是寄望利用這場極為宏大的合戰,讓李家軍的士卒們對青年軍產生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感,而將這種情感產生於一種血濃於水的歸屬感,進而真正融入到青年軍的集體中來。

因此他會審慎使用李家軍,但是並不等於他不會使用李家軍。站起來,看了看四周的將領,走到李重山的身邊,直接一把將他帶了下來,抓這這位小舅子的手,直接高高舉起,然後目視著一眾青年軍的軍官們,說道:“剛才有人說,我這位小舅子是毛孩子,不錯,他的確只有十六歲,但是這份勇氣,這份敢戰,想戰的作風是值得珍惜的,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對他的這份熱情而產生懷疑,甚至是恥笑。

陳亮,別以為你自己有過些許功勞就看不起李家軍,你知道不知道,遼東這些年來的安寧和李家軍的強盛有著直接的關係,沒有他們,也就沒有遼東百姓平靜安詳的日子。而現在李家軍能夠來到我們青年軍之中,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同我們同生共死,這本身就是一份值得珍惜的情誼,我們面對如此的朋友應該歡迎,而不是嘲笑;

所以陳亮,你必須向李家軍道歉,向我的小舅子道歉,我現在不是以青年城魁首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青年軍的一份子請求你,請你不要打擊兄弟部隊的血性,李家軍能夠來到這裡,就是我們的一份子,就是我們青年城的力量之一,一隻手五個指頭,只有捏成團才能形成力量,才能給敵人重重的打擊,團結使我們的根本。”

話說到這裡,陳亮不好意思起來,魁首字字句句書說到了他的心裡面,剛才自己的的確確是錯了,好在青年軍裡面都是心懷坦蕩的漢子,並沒有太多的彎彎繞在裡面,雖然之前是因為山頭主義作祟才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但是現在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之後,認錯也是毫不猶豫的,他沒有低頭,而是直接抬頭眼睛只是李重山,敬了個軍禮,說道:“對不起,李重山,是我陳亮輕浮了,軍人有軍人的道歉方式,我陳亮的方式就是用敵人的頭顱向你致歉的!”

李重山現在激動的全身都有些顫抖,他畢竟只是一名十六歲的孩子,哪裡經歷過這些事情,先是龍致遠將他拉了下來,講了一通李家誇耀的好話,然後再給他掛上了不少榮譽鏈條和美譽,讓這位少年心中一片空白,除了激動,就是只有效死的心情,別無他求,在這一刻,這位李家的三代大少爺,真正被龍致遠完全征服了。

今天的這番行為和姐夫的話語,讓李重山覺得這輩子跟著這麼一位姐夫走,沒有錯,也不會錯。如果龍致遠的這種拉攏手段換做李成梁的身上,恐怕哪年老成精的老狐狸一定是半點激情都不可能冒出來,但是李重山這種熱血沸騰的年輕人身上,自然是相當的奏效,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見到陳亮對自己道歉,剛才還氣的要命的李重山連連擺手,面上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說道:“陳,陳大哥,你別這樣,我,我沒有生氣,我也沒有姐夫說的那麼好啦,”說到這裡,還摸了摸透,那副有點孩子氣的樣子,讓在場的軍官們都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接著李重山面色一凝,也舉起手來學著青年軍的軍禮,向四方敬禮說道:“各位大哥,我李重山年紀輕,沒有什麼戰鬥經驗和資本,我們李家在過去二十多年裡面先後有六十多位前輩,與異族作戰之中陣亡,有的連屍首都找不回來,他們各個都是英雄好漢,我這個李家的後進小輩,身上也流著李家的血,浸著李家的骨氣,我不會做孬種的~!”

青年軍的一眾將領站了起來,齊齊為著李重山的態度而鼓掌,站在邊上的虎妞、李雨柔二人更是激動的連手掌都拍紅了,對於她們來說今天的一幕是難忘的她們二位女將第一次感受到了青年軍那種團結奮發的力量,這種情感將是永久的珍貴,銘刻在記憶之中永不褪色。

而龍致遠的目的達到了,這場作戰會議其實就是鼓勁會。作戰計劃早就已經下發到了各個團隊,有些問題也不過是枝蔓細節罷了,更為重要的是士氣,畢竟如此正面對敵,又是以少戰多,如果再不能將手下激得一個個成為老虎的摸樣,哪怕是他安排了後手算計敵人,也將很難應付下來,畢竟即將到來的戰鬥一定是一場相當艱苦的鬥爭。

接著,在大家齊唱青年軍軍歌之後,將氣氛再次推向高潮之後,也就四散下去。當然這還僅僅只是青年軍軍官的動員,他們回去之後又接著掀起了一浪浪的動員狂潮,從上到下對青年軍之中的所有士卒進行了戰鬥的總動員。

在一個夜晚之中,請戰書、效死書、甚至是血書,堆滿了龍致遠這個魁首的案頭,讓充當帶著李家軍充當龍致遠親兵護衛的李重山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從來沒有想到,青年軍的士卒居然能如此好戰,敢戰,軍官因為戰功,士兵為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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