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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嘎躺在青年軍發的皮氌,蓋著羊皮大氅,心思有些莫名的翻騰,想著剛剛那個人簡短的演講,怎麼也睡不著。二嘎是經過了一年的預備訓練後透過嚴酷的考試才加入青年軍,算起來還不到四個月,在這四個月裡總是聽隊裡的生活教員說著魁首給我們衣服穿,魁首給我們飯吃,但沒見過魁首。初見魁首,給二嘎的第一印象就是魁首講的話真好,能讓人,恩,先生說的哪個詞叫啥來著,二嘎敲了敲自己笨笨的腦袋,哦,對是崇拜,二嘎為自己能想出這麼一個文縐縐的詞而得意了一小下;當然啥是崇拜二嘎也無法更深層去解釋,他也講不出啥道理,可就是莫名的能懂今天魁首所講的話,能觸控到大家一起扯著嗓子瘋狂呼喊的那股勁。

王二嘎,熟悉他的人都稱他為傻二,為啥叫做傻二呢,因為在青年軍預備班裡個個都要求認字,每天都有固定一個時辰的文化課學習文化,可他卻怎麼教都教不會,從萬曆十二年進青年軍預備班到今天一年多的時間了,先生教的一千個字他忘了九百,每次文試都排在最末,要不是他弓箭能連珠三箭,箭無虛發,在季考時幫他加了不少武試分,恐怕他早就被斥退出青年軍了。

二嘎他爹是位流人,二嘎聽他爹說流人就是因為犯罪或是移民發配邊疆充填軍戶的人。他爹據說當年和俞將軍一起抗過倭,二嘎到現在也沒明白啥是倭,為啥要抗呢,難道和炕餅一樣麼?他問過隊裡的弟兄,弟兄們說倭他們也沒見過。但二嘎每次聽他爹談起以前抗倭的事情就感到老爹雙眼放光,佝僂的背努力挺的筆直,滿臉皺紋也被盪漾的笑容抹平一般,那副神情讓人看了心跳,可當他問爹爹既然和一名大將軍有聯關係怎麼會以流民的身份衝為軍戶的時候,他的爹爹沉默了,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這都是命。”二嘎哪直來直去的腦子裡是無法理解的,對於他來說做事情往往是直線條的,太玄幻的詞句讓他無法理解,命,這是啥東西。當然二嘎最大的好處就是想不明白的事從來就是擱置不想,因為以二嘎人生不多的經驗來看,今天想不通,以後肯定能想通的。本來二嘎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把給百戶老爺種田、喂馬、修房子的工作為一項終身事業幹下去,可他固執倔強的爹爹,為了交糧的問題和百戶老爺爭執了起來,結果老爹的瘦弱衰老怎麼能夠抵抗百戶老爺的粗壯肥大,不出意外被當場打的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二嘎哭著把爹背回了家,爹躺在炕上雙目茫然的看著破爛的草屋頂部,半天久久沒有說話,最後的彌留之際伸手緊緊的抓住二嘎的手嘶啞的說道:“逃,逃出去,要活的有尊嚴,尊嚴。。。。。”二嘎其實對老爹死前的話還是滿頭霧水的,沒明白啥叫尊嚴,但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百戶殺了他爹,他唯一的親人死了。二嘎當天晚上,潛入堡中殺了百戶,按照他爹的遺言踏上了尋找尊嚴的道路。

命運彷彿特別關照二嘎,總是喜歡反覆的作弄他的人生。他剛出關,就被女真人的捕奴隊圈了起來當成奴隸賣到了女真貴族的寨子中,天天吃的是樹根,喝的是野菜湯,幹的是最重的活,帶著木項圈,臉上刺著奴隸的紋飾,二嘎不知道這是不是老爹要自己去追求的尊嚴,他的腦子死勁的想啊想啊,終於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這裡比當初和老爹在一起的生活更加惡劣,哪時候沒有尊嚴,現在肯定也是沒有尊嚴。於是二嘎決定繼續踏上尋找尊嚴的道路,但命運依然沒有放過他,逃出寨子第二天就被女真貴人用馬套住雙腳抓了回來,接著抽打一百皮鞭,並且帶上沉重的木枷豎立在在寨子中心的場地上,用女真貴人的話說,為了警示逃奴要重枷他到死為止。

在烈日的照射下,缺水餓肚的二嘎神智漸漸失去,嘴裡還不停的唸叨:“尊嚴,爹爹我還沒找到尊嚴。”

當二嘎再次清醒,發現自己躺在女真貴人老爺的床上,身上裹著潔白的布,一陣陣藥香撲鼻而入,傷口清涼陣陣讓他舒服的不禁發出哼哼的聲音,他正疑惑著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走過來用漢話問他:“你怎麼樣了?”二嘎想說話,卻嗓子乾澀,無力言語,青年人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說道:“燒退了就好,很快你的身體就會好起來的,你在昏迷的時候不是老是喊著要尋找尊嚴麼?等你傷養好了我帶你去找尊嚴。”二嘎就這樣加入了這個叫青年軍的隊伍。

“王二嘎,出列”

“是”

“你在搞什麼怎麼走起佇列來同手同腳?”

“報告小隊長,啥叫同手同腳?”

“。。。。。。。。。。。。”

“王二嘎,你好厲害哦,居然箭射的這麼準,你的弓箭是怎麼學來的有什麼竅門麼?”

“啥叫竅門?”

“就是你的弓箭是怎麼學會的。”

“哦,這個啊,俺拿上弓就會了啊,就是看著教習的姿勢俺跟著照樣來就會了。”

“別騙人了,你第一次拿弓就這麼厲害,以前肯定練過。”

“俺真的沒射過,絕對是第一次射,騙你讓我晚上吃不到三寸膘的大肉。”

“第一次。。。。。。!”

“王二嘎,你把青年軍榮譽感背一遍。”

“軍規,就是聽話,嗯,誰敢惹咱們咱們就去抽他到服為止,嗯,嗯,還有,還有就是要像喜歡紅燒肉一樣去喜歡魁首,報告完畢。”

“。。。。出去圍繞營區跑十圈!你個楞二嘎,叫你二傻真的沒有喊錯,囊貨一個。”

二嘎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遺忘了好久的問題,現在過得生活,算不算是父親臨死前所說的有尊嚴的活著呢?二嘎有些迷茫,又有些對自己遺忘父親的遺言而感到慚愧,也對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遺忘父親的話而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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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一年多來,二嘎學習和訓練佔了他所有的時間,單純的腦袋沒法過多的去思考其他問題,每天不停的重複著學習、訓練、學習、訓練;想到這裡二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文化老師佈置的作業彷彿天書一般在眼前不停的晃悠。當然在雲字號的日子雖然苦和累,但是二嘎知道自己是快樂的。喜歡和弟兄們一起流汗,一起流血,一起流淚,一起搶肉,一起洗澡,一起面對該死的罰跑和關小黑屋,還有一起受痛徹心扉的軍棍,二嘎每每想起在雲字號中渡過的日子心裡就和舔了蜜糖般甜蜜,雖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啥叫有尊嚴的活著。

二嘎第二百三十七次翻身,正在做出征最後準備工作的風字大隊第二中隊第六小隊小隊長老戳悄悄移了過來拍了拍他問道:“傻二,咋了,睡不著?這可不像你啊,平時你倒下去不用一刻就睡的呼呼,哪鼾聲能把整個帳篷的人吵死,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第一次大隊人馬出征緊張了吧?按道理不應該啊,你們當時預備班考試不是十人一組去了遠東野人女真打了草谷麼,也是見了血的啊,我還聽說你一個人就提了十二個野女真的人頭回來。我說二嘎,這十個人和咱們一個大隊人活動都是一樣的沒啥好緊張,等會根據上面的命令叫你衝就衝,機靈點,這關外女真人的寨子裡連鐵都不多見幾塊,他們的武器和弓箭根本奈何不了我們的盔甲,知道麼。”

二嘎坐起身來搖搖頭糊塗的壓低嗓門說道:“俺不是緊張,老戳你知道啥叫尊嚴不?”

老戳聽著二嘎的話,一愣神“啪”一下對著王二嘎的頭打了下去:“果然是個傻二,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這些有的沒有的,他娘的,你要是睡不著起來幫我給幹活,我要多扎幾個木耙,到時候萬一弟兄們受傷了也能躺著舒服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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