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見龍天羽面上如此激昂的神色,不覺也有些詫異。難道這位外表冷靜的便宜姐夫,其實內心是狂野奔放的?按照道理來說像龍天羽如此老成的人物,是不會這麼激動,除非真的是有什麼理由刺激到了他的某處柔軟的神經。當然想不明白也就算了,也許這是一個人的性格使然吧,總歸龍天羽是一個二十啷當的年輕人,不過眼前這位面色激動的龍天羽,雖然依然指點江山,顯得那麼的富有激情和渲染力,但卻更像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位老謀深算的陰謀家。如此到讓朱翊鏐從心裡面放鬆警惕,而不是提防感愈發強烈。朱翊鏐很快就來不及想這個問題,將之拋在腦後,他被龍天羽話裡面的另外一層意思所吸引,哪就是殖民。他沒有搞懂殖民是什麼意思,想要問問龍天羽,誰知道龍天羽隨後就給了解釋。

“什麼叫商業化殖民,其實說透了,很簡單,就是透過商業帶來的巨大動力,使我們能夠透過鼓勵民間的閒散力量和財富透過對外貿易的方式,進行對外征服,也就是說在朝廷控制過程的情況下對外進行領土擴張,按照我的設想,這裡面不需要朝廷出一分一毫,利用國人對於土地那種根深蒂固的渴望,人性的貪慾,再用標杆式的人物,就可以成功使殖民順利的推廣開來,讓國人能夠成為有牌照的掠奪者,如此不但能夠就把國內的矛盾轉嫁到國外,有效的緩解國內各種頑疾的存在,而且可以用掠奪來的財富對國內進行利益改革。那麼,要這麼做就必須有個可以超越的目標,也就是前面所說的旗杆式人物,這種從其中得到利益的榜樣式人物,必須有兩個存在,一個是現有既得利益的階層代表者,這就是潞王你,而另外一個必須是來自平民,讓他能夠透過海外拓荒獲得近似於大明權貴階層的權利和身份,如此一來,不管是基於名,還是利,又或是整個階層的某種利益獲取式的改變,都能讓大多數想闖海外,或是一無所有的人願意克服國人故土難離的心情,進而走出去,走向海洋,同時讓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們能夠清楚的明白這其中的利潤有多麼的龐大,進而也參與進來。”侃侃而談的龍天羽,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狂熱的神情,恢復到了老成少年的摸樣。其實要說起來,剛才龍天羽的激動有一半是訴說自己理想的激情,而另外一半則是故意流露出某種年輕人的特質,好讓朱翊鏐覺得自己並不是一位城府太深的年輕人,身上依然有著青年人的特性,如此兩人才能拉進彼此的距離。

朱翊鏐想象了一下如果到時候國人出海開拓的話,那麼自己真的能從開拓之中獲取某些地域,成為一個分封在外的王爺,不受管制,沒有束縛,如此雖然危險些,但是總比困守一地永遠成為圈養起來的種豬要好很多。要真是如此,朱翊鏐站起身來,有些激動的在室內來回度了幾步,心念一轉,帶著滿臉不肯定的神色,問出了這裡面所有既得利益者們都會關心的一個問題,開聲問道:“要是如此一來,那麼這些拓荒之人不是人人都要發放武器,朝廷還怎麼去控制這些海外之人呢?他們萬一造反了怎麼辦,不承認朝廷的權威了又怎麼辦?嘿嘿,我說便宜姐夫,你可是好算計啊,這些人既然出海了,可想而知,輸送血液的脈絡都控制在你的手上,控制了海貿,你就等於掐著他們的命脈,想他們生就生,想他們死就死,那麼對於你來說要說起來造反不是更加容易的事情麼?”

搖了搖頭,龍天羽用著某種輕視的神情,瞥了眼朱翊鏐,毫不客氣的斥責道:“剛說完你是個聰明人,就犯傻。為什麼要去控制呢?從根本上面看對於海外的殖民本身就是件危險的事情,你不給這些殖民拓荒者發放武器,他們又如何能保護到手的利益?給他們發放武器,這樣就能讓他們在海外保衛自己,去掠奪別人的財富。至於你說的他們造反的事情,這更加是不可能了。首先獲取封地必然是高門檻的,那麼當他們獲取了封地之後,對於本地的管理我們定下的制度更是掠奪式的,根本就沒有造反的基礎,我們是要利用他們來對朝廷輸送養分。封地的大小有限制,分封繼承制度有限制,而在每年獲得封地之後,要繳納的稅收是高昂的,用以保障土地獲得的身份,這就鼓勵哪些分封者們需要更快的去掠奪和開發自己的土地上的各種資源,使其能夠承擔起大量金錢和資源的責任,這時候他還有時間和能力去造反麼?中央朝廷得到了海外輸送的如此多的銀錢,難道還會出現幹弱枝強的情況麼?再說了,有了大量的銀錢,朝廷可以控制各家分封者們不允許建造多少多少石以上的戰船,而自己多造艦隊,控制了艦隊不就控制了整個海上的狀況麼?至於你說我麼,”呵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龍天羽看著朱翊鏐心想到,果然還是朱姓子孫,身上依然流著的是皇家的血脈,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想著如何維護皇權的利益,這是一種天性使然。龍天羽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我的海貿是獨家一個人做麼?肯定不是,今天我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要我一個人做,一輩子也不可能成為實現我心中的夢想。我所想要做的海貿,是一個能夠讓所有大明精英階層都能參與進來的活動,用共同的利益把所有的人團結起來,進而嘗試出一種不同的改革之路。所以首先在海貿裡面必須有一種主導的力量,哪就是朝廷的力量,因為不管是從武力、還是從財力、物力,尤其是權利和大義上面,只有朝廷才能有這個信用讓百姓們相信,或是願意接受闖海外獲利的這個事實,能夠讓這件事情推動起來,這也是為什麼我提出官督商辦的理由。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透過某種制度的輪換,讓所有的海貿參與者都輪流成為海貿的掌控者,而前一屆掌控者卸任之後,他和他的家族,絕對不允許再擔任第二任的掌控者,除非十年之後,才能再次輪迴參選,這樣能非常大的程度之上避免了一家獨大,如此,你還在擔心什麼?”

其實龍天羽同朱翊鏐所說的這些東西,只是非常膚淺的一些想法。還有更多更深刻的東西他都沒有表露出來,一則原本海貿並沒有開展起來,現在說的太多只能讓人有空子可鑽,二則和朱翊鏐說的過多沒有什麼好處,畢竟這只是兩人之間的初次見面。他只所以把很多事情都說透給朱翊鏐就是想要他在關鍵的時候站出來,能夠成為一面旗幟,也同樣在這裡面有龍天羽心裡面暗含著對抗朝廷和萬曆,防止他們卸磨殺驢的某種契機。

不過就這麼簡單的東西也讓朱翊鏐受到的衝擊非常大。今天龍天羽從另外一個角度闡述了治理國家的可能性,給了他自由生活的可能性之外,也讓他看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治國之道。當然在朱翊鏐的心中並不知道,恩,不但他不知道,可以說整個大明王朝除了龍天羽從他母親哪裡獲得的知識,讓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一個新興階層興起,它受到利益驅使必然會不斷衝擊固有階級的利益,那時候才真正的是一種不可控制得改朝換代,甚至是某種根本性的制度的變化和文化道德觀念上的重新洗牌,這是生產力水平發展的必然規律,這對於朱氏王朝會是毀滅性的打擊,新的階級產生將會是朱氏王朝真正的掘墓人。而現在在朱翊鏐的心裡面雖然對這一切將來可能發生的危機茫然無知,但卻真的對龍天羽有了絲絲佩服,為什麼說絲絲佩服呢?哪是因為朱翊鏐的心裡,哦,不這些受著皇族教育的孩子們,都是實用主義者,這點就如同,他們治理國家是披著儒家的衣服,骨子裡用的法家的構造一樣,朱翊鏐是要見到實際效果的,說都可以是天花亂墜,但做恐怕就是艱難萬分的事情,尤其是這麼一件偉大的,具有時代變革的事情,其中的艱難險阻,更是難以想象的多,和難以想象的複雜,可不是哪位動動嘴皮子就能夠實現的。

“那麼第一步,咱們應該怎麼做才能順利的讓事情啟動起來?這裡面又需要我做些什麼?你又如何能讓朝臣同意?”朱翊鏐現在已經完全動心了,如果說前面是種絕望,現在就是希望。不管最後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至少,朱翊鏐覺得自己不去拼搏一下,恐怕日後真的只有坐在封閉的牆壁之後仰望蒼穹,然後感嘆自己有機會沒有抓住。不,這並不符合朱翊鏐的性格,他是一個有著堅毅性格的人,從某種性格因子的成分上看,如果他要是當上帝王,也許他並不比他的哥哥萬曆帝要差。

“怎麼做?很簡單,就是要把船隊發展起來,讓海貿真正的動起來,賺出海量的銀錢,要讓參與進來的各大勢力從海貿之中得到甜頭,進而能夠推動建立起來一個全方位的港口,劃出一地作為特區,試驗田,簡單來說這就是我第一步的打算。從目前來說後黨、帝黨、北地權貴、以及北地邊閥,都已經或多,或少的參與進來,那麼太后也已經預設了事實的存在,如此說來就等最後一股東風,那就是皇上的旨意正式出臺了。現在正是科舉考試的時候,皇上之所以沒有立刻下旨,恐怕有在這件事情在科舉之前定下來,會惹起朝野震盪,所以緩行之。至於朝臣,哈哈哈,我就根本沒有打算要他們同意,說句不好聽的,這次我根本沒有想過要走朝臣路線,尤其是在南人當道的今天,哪些透過民間走私獲取了大量利益的海商們怎麼可能答應我們從他們的虎嘴裡奪食?這件事情拿到朝廷上面討論只能讓事情變的更加不可預測,所以我當初的打算就是用皇商的名義建立起來,這樣一不拿朝廷的銀錢,二能夠每年供給皇宮大量的金銀,如此朝臣中哪些南人的代表們能拿什麼理由來反對呢?更何況,我們第一步已經開始了,我同李洛、鄭國泰搞起來的航海俱樂部,就是一個試金石,這就是幾股勢力相互接觸,相互交流,並且能讓更多年輕人融入其中,引發探險和對海洋興趣的場所。”

是啊,也是這個正理,好算計,朱翊鏐不由得感嘆道,在他的心裡面對龍天羽升起了一種妖孽般的感覺,如此人物如果不被皇家所用,恐怕最終將成就大禍,不過他要是真心實意的能為朱家所用,那麼必然成為擎天保駕的肱骨之臣。他想了想,接著開口說道:“你又需要我怎麼做?別指望我能拿什麼銀錢出來,同你說雖然我有封地收入,但實際上這些錢不過是我親孃派的人在打理,切輪不到我動一分一毫,別看我有個藩王身份,其實說透了就是驢*糞*蛋*子兩面光而已,標準的窮人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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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龍天羽看著眼前的潞王,心裡想著果然是位聰明人,既想得到好處,又不願意付出代價,這恐怕是不行,哪裡那麼容易的事情,要是輕易就不讓你付出代價,那麼以後要真的發家了,恐怕你也不知道裡面的艱難,於是他輕描淡寫的搖了搖頭說道:“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這世界上的事情,還有能天上掉餡餅的麼?我倒覺得你可以做兩件事,第一件暗中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宗室對這方面有興趣,如果有,給我通風報信,你不要出面,我去和他們勾連,畢竟這裡面的事情綁進來的人是越多越好,人多力量大嘛;第二件事情,就是不付本錢沒問題,但是白條是要寫的,這時要從以後你的紅利裡面扣除,以及你擁有了封地之後進行還債所使用的憑證,這一切都是要計算利息的。”

聽完這話,朱翊鏐有些躊躇,前面那件事也就罷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不過是收收訊息,探探路而已,而後面的白條這個事情就有些丟臉,朱翊鏐長這麼大還沒有白條,而且這白條一打就代表自己參與進了海貿之中,也就說明了自己同龍天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這白條是具有象徵意義的。可轉念他又一想,自己現在還有什麼好期望的呢?自己身上本來就是汙水一大堆,再來件海貿上的又如何?就算最後事有不諧,自己最壞也就是乖乖去封地當個聽話王爺,難道萬曆還能把自己圈禁起來?再說了,雖然自己的母親考慮問題更多的是從政治上考量,但自己總是她的兒子,又能拿自己怎麼樣呢?所以想明白了道理的朱翊鏐沒有任何的猶豫,拿起邊上書臺上的紙幣,刷刷點點,速度的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龍天羽。

接過紙條,龍天羽仔細的上下觀瞧了一番,見沒有什麼問題,點了點頭剛想在說些什麼,門外有人開口嚷道:“大兄,大兄,你沒事吧,哪位胖子有沒有什麼事?”

聽到這個聲音,龍天羽知道是趙山他們過來了,他並沒有立即出聲,而是看了一眼朱翊鏐,就見朱翊鏐搖了搖頭,低聲用極快的語速道:“從現在的形式來看,我是不適合在明面之上參與到你的計劃中來,只能暗暗的進行。今天的事情一定會被有心人通報給我的母后和皇后哥哥聽,如果按我哪親哥哥的脾性,要是他知道我同你有所瓜葛,恐怕你的全盤計劃都要落空,所以現在你要做出一副同我苦大仇深的摸樣出來,哪怕是打我幾下都不要緊的,如此才能證明你我之間的是決裂的,而不是合作的,是疏遠的而不是親近的。”

龍天羽現在倒是很贊同他的苦肉計,於是也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恩,我看也必須這樣,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很痛苦的,不過受點罪恐怕是難免的。”接著兩人又約定了以後見面的地點,和接頭交流的方式,龍天羽快速的把朱翊鏐給綁了起來吊在房梁之上。

此時就聽見趙山等人同鐵衛發生爭執的話語,龍天羽知道沒有自己的命令鐵衛是不可能放這些人進來的,於是開啟房門,走了出去。此時朱翊鏐已經完全進入狀態,裝作一副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摸樣,立刻七情上面,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開口大罵道:“你個直娘賊,千刀萬剮的惡徒,還不把我放下來,今天咱們的仇結大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快放我下來,我的手都要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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