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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帝沒有回答張誠的話語,而是走上前幾步,來到一位孩童面前站定身形,好奇的細細打量著對方。眼前的孩子用柴火棍粗細的胳膊微微顫抖著,捧住一只能涵蓋他整個頭的碩大海碗正吃的香甜。只見他不時前後如小雞啄米般聳動,還偶爾發出嗚嗚如小貓護食似的的努力吞嚥的聲音。眼前的孩子雖然整個面部都陷入到大碗之中看不到容貌,但是從身形上分辨最多只有八、九歲光景;全身衣衫襤褸,破陋的衣物中顯露出來的痕跡,可以看到弱小的身軀,瘦骨嶙峋,他的身上到處是灰黑色的泥巴,再看黑黢黢的一雙腳丫,其中一隻左腳穿著明顯有些大的開了口的布鞋,另外一隻居然什麼也沒穿,就這麼光著踩在地上。正是孩子的光禿禿的雙腳流露出了他此刻愉悅愜意的心情,時而併攏,時而歡快的左右擺動,時而用沒有鞋的那只光腳,搓=弄著另一只腳的後腿,他在用肢體語言告訴來往的人群,他異常滿意眼下大海碗中的食物。而過往的行人見到孩子如此模樣,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對於碗中的美食立時生出幾分嚮往之意,都暗自揣測碗裡面是不是什麼美味佳餚。

在一旁伺候的張誠見到萬曆帝站在孩子面前久久不肯離去,只是斜側個頭不時往大海碗裡瞄看著什麼,眼見皇上對碗中的食物產生了好奇之心。按張誠的心思,他卻是巴不得萬曆帝能夠逛一圈,立刻回宮,畢竟這白龍魚服的微服私訪並不是什麼正路,萬一要是皇上受了些什麼損傷倒黴的只會是自己,這份責任絕對沒有第二人為自己承擔。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想要引起眼前孩童的注意,可這孩子心無旁騖,對外界的聲響沒有絲毫的反應,依然在專心致志的對付碗中的食物。張誠有些不耐煩了,在他的眼裡什麼也沒有自家主子的安危重要,忍著噁心的感覺,上前用力的扯動了一下孩子的胳膊,嘴裡喊道:“這位童子且住慢食,我家主人有話問你。”

孩子被人打斷了進食,第一反應就是先把視若珍寶的大碗用雙手捧著向身後藏了藏,眼見是擔心自己的美味被人強走似的,然後嘴裡一邊繼續咀嚼著食物,回味食物的美味與甘甜,一邊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張誠,等待他的話語。原本張誠想要呵斥孩童兩句為什麼如此沒有禮貌,見到大人長輩也不行禮,可看到如此烏黑的小臉上,一雙純真的雙眼直視自己,這一瞬間的對視,彷彿觸動了張誠心裡某處早已冰封多年的柔軟,好像回到了幼年自己在老家挨餓受凍的日子,滿肚子的牢騷,剛才的不耐煩立時不翼而飛,化為烏有。

萬曆帝見眼前的孩童很是好玩,一時之間童心大起,故意伸了伸脖子向童兒藏在背後的碗裡面望去。這一望,萬曆帝看清楚了大碗裡面的食物,簡單的黃米,上面堆著些時令蔬菜,而最顯目的是放在碗沿邊上的兩塊厚厚的大肉,散發著熱氣騰騰的香味,甚是誘人,眼見最上面的一塊大肉上有些細微的缺口,由此可以推測出它是被人小心翼翼的咬了幾口,可見是孩子不捨得一口氣把美味的大肉吃下肚子裡面,只是稍微的咬了幾口就放在後面,將難得一嘗的美味留在最後,再細細品嚐其中滋味。

回頭看了看側面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的張誠,萬曆帝有些遲疑,但思慮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好奇之心,開口問道:“米是黃色的和我吃的不同。”

聽到這話語,張誠心裡唏噓了一下,這如同叫花子似的孩童吃的米糧,能同您的相比,皇上吃的米都是貢米,每一顆都是精挑細選,連大小都基本一樣才會送上餐桌,而眼前的孩童吃的,張誠咽了咽口水,彷彿又品嚐到了粟米的滋味,這種味道他已經隨著身份的改變有些淡忘,但是今天鐘鳴鼎食的他永遠忘記不了小時候吃過的唯一一頓飽飯,就是眼前的黃米飯,那味道是多麼的甘甜,美味。恭敬的低了低頭,張誠忍住心中的萬千思緒,開聲說道:“回老爺話,這叫粟米,也叫秈粟、硬粟,其味道普通,吃起來最是能喇嗓子,要是吃的太猛,容易讓人產生難以下嚥的感覺,自然不能同地方上孝敬的米糧相比,御膳。。。哦,家中的廚子不會把如此粗糙的食物送上您的面前。”

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萬曆帝並沒有打消自己的好奇,而是更進一步的在孩童面前蹲了下來,此時的萬曆帝彷彿放下了平時的面具,臉上的線條隨著心情變的生動了許多,嘴裡面也不再惜言如金,盯著眼前的孩童問道:“童兒,父母何在,如何會放你一個人在此。”

怕被人搶走食物,滿臉警惕之色的孩童,聽到萬曆帝的問話,迷茫了片刻,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搖了搖頭,童聲童氣的說道:“不知道啊,我從來就沒見過我的爹爹,我只有孃親。今天下午嘭的一聲,比天上的雷公的鳴叫聲還要響,家裡面搖晃的厲害,接著娘就帶著我出了門口,把我推了出來,等我回頭看的時候娘已經不見了,我等了好久都沒看到她出來,接著好熱好熱,好大好大的火,我現在還在等著她呢。”

說完用手指了指側面的一個方向。萬曆帝同張誠隨著孩童稚嫩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處已經是一片廢墟,黑烏烏的一片眼見是被大火肆虐過的痕跡,兩人的心中不由有些黯然,很明顯孩童的母親已經在這才災難中死去,可孩子在天真無知中,依然在這裡繼續等待母親的出現。此刻的萬曆帝心中對於匪徒的印象從原來抽象的道聽途說,直接上升到了感同身受的仇恨的情感之上,他恨不得立時把所有導致罪惡根源的魑魅魍魎用手中的權利殺個乾乾淨淨。萬曆帝站起身形,側眼望了望張誠,這次萬曆帝並沒有掩蓋自己情緒的波動,張誠感覺到眼前的帝王正在怒火中燒,他微微彎了彎腰,開聲說道:“老爺但請放心,奴才定然讓這幫匪徒不得好死,讓他們永遠後悔幹出如此喪良心的事情。”

這個時候孩童卻被萬曆帝剛才的話語勾起了原本被美食誘惑已經遺忘了的心思,眼睛紅彤彤的,用無邪的眼神看著萬曆帝,伸出手輕輕的扯了扯萬曆帝的衣襟問道:“大哥哥你知道我孃親到哪裡去了麼,我好想她哦,是不是我不乖,孃親不要我了,我一定乖乖的,我這裡還特意留了兩塊大肉給孃親吃呢,我和娘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肉了,我可是很努力努力才忍住的哦,大哥哥您能幫我找到我的孃親麼。”

看著碗裡面有著細微咬痕的兩塊大肉,萬曆帝同張誠此刻才知道這孩子原來並不是要把美味留在最後,而是具有最大的孝心,要把兩塊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大肉留給自己的母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也許前面只是觸動兩人心中柔軟的部分,但是當孩子說出了這番話語之後,讓二人徹底的被打動了。他們能夠面對多麼複雜的政治陰謀,能夠分清險惡的人心,但是面對孩子的這種天真的問題背後無意之中流露出來的悲苦,再加上一個弱小孩子失去了母親之後,按照自己內心世界對於母親離去,而劃出來的自己對於事情的分析解讀,讓他們無言以對,黯然、沉默只能是唯一的氣氛。

聽到孩子說吃肉是件艱難的事情,在萬曆帝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重未有過的念頭,過去他常常聽到朝臣說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自己饒舜禹湯的讚頌之詞,可當萬曆帝親臨賑濟現場,環視著周圍滿目蒼夷的狀況,心裡面第一次對自己有了懷疑,對大臣和錦衣衛、以及自己的所有耳目收集上來的資訊產生了想法,百姓們的生活似乎並沒有手底下的哪些官員們描述的安詳快樂,大明朝的盛世似乎並沒有隨著自己的親政而快速降臨於世間,那麼自己的親政、勤政和努力到底給這個王朝,這個時代帶來了什麼。

正當萬曆帝陰沉著臉思緒發散,糾結於自己心中突然產生的想法的時候,邊上有位身著灰布荊裙的胖大嬸,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坐在地上的孩童的頭,微笑著散發著良善的滋味,說道:“小七快吃,吃完了還有,大肉先不要留給你娘了,等會兒王大嬸給你娘留兩塊比這還要大的大肉,可好~!?”

孩子畢竟是孩子,尤其只是一個七八歲還未通世事的孩子,他的注意力是單純的,最容易被轉移,見平日裡熟悉的王大嬸如此說話,不由得重重點點頭,又端起了大海碗,夾起了已經有些涼的大肉,狠狠大口咬了下去,鮮美的肉汁順著唇邊流襲來,小七鼓著腮幫子努力咀嚼著,臉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神情,哦,似乎還透顯著絲絲的遺憾,也許他在遺憾孃親為什麼沒有在身邊,嚐嚐對於王公貴族們不屑一顧的肉塊,而對於他來說卻是天下無雙的美味吧。

在邊上看著王大嬸慈祥的神情,萬曆帝轉頭看了看張誠,示意他上前搭話。張誠心領神會,邁前一步,雙手作揖,口裡柔聲說道:“這位大嬸,我家主人剛才路過此處想問問,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如此多的百姓受難。”

長嘆一口氣,王大嬸撫摸了一下小七的頭頂,用哀傷的語氣,流利的說道:“這位老爺有所不知,也不知道我等是不是有了孽障,著了魔星,無緣無故坐在家中禍由天降。就在今天正午時分,我正在家中做飯,卻不曾想聽到外面一陣紛亂的喊叫聲,廝殺聲,我心裡就知道出事了,連忙跑帶門扉前透過門縫往外觀瞧。”說到這裡,王大嬸摸了摸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摸樣,煞白的臉繼續說道:“我這一看,才發現外面已經打成一片,一幫壯漢,各個手持鋼刀,凶神惡煞似的,圍著一小群人廝殺,屍體,鮮血,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哪場面就和寺裡面的長老所述的阿鼻地獄一般,讓人不寒而慄。我當時嚇的渾身發抖,心裡頭不停的暗念阿彌陀佛,禍事千萬別牽連到我的頭上,咱家小業小可承受不起如此災難,我正想著,就見從被圍住的一群人中間竄出一個人影,動若狡兔,行似游龍,手持雙刀,三五下就砍倒了外面圍殺的人群中的大人物,哪場面就好像,恩,就好像三國裡面的常山趙子龍,在敵陣裡面殺了個七進七出,任是英雄人物。”從王大嬸的這番話語裡面看的出她還是個評書迷,估摸著平日裡沒事就去茶樓聽人宣講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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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王大嬸如此說話,萬曆帝看了看邊上的張誠,淡淡的問了句:“匪人如此惡毒,官兵沒有來麼?”張誠此刻面上平靜,見萬曆帝問了句關鍵的話語,但在心裡立刻緊了起來,眼下就要看王大嬸如何回答了,如果王大嬸回答說沒來,以萬曆帝看到旁邊孩童小七後的心情,在得知張鯨等人的奏摺上面是滿紙的謊言,定然不會放過,要嚴加懲辦欺君者,如果說王大嬸說官兵來了,自然張鯨等人救援及時的名聲坐實了,肯定瀆職的罪名在萬曆帝這裡將不會再提,有時候往往大人物的命運就在不經意之間操縱在平凡的小人物手中。

王大嬸聽到萬曆皇帝的問話,神色自若的開口說道:“這位老爺問的有趣,怎麼會沒有人來呢,官兵早就來了,他們到了現場一陣攻殺這才把匪徒殺散,卻沒成想哪些惡人喪盡天良,居然為了逃離早早的就把火油淋到了街道的房子上,最後又是爆炸,又是放火,而官兵為了救活,救老百姓,這才沒有及時追擊匪徒,讓他們從容逃跑了。”

嘿嘿,張誠這個時候心裡如同明鏡一般,此王大嬸必然是託,她所說的這番話肯定是有人傳授的,要不然怎麼會完全幫著幾個衙門掩蓋事情的真相呢,想她一個愚婦同官府沒有絲毫瓜葛,為什麼要提官府說話,這個理由用屁股都能想到的,定然是被有心人收買。這個時候張誠轉身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端著碗還在努力奮鬥的小七,他的心裡又是一陣抽動,難道這孩子也是假的麼?不,張誠很快就以自己的人生經驗下了判斷,這個孩子的故事一定是真的,七八歲的孩子如果是做戲,無論如何都會流露出蛛絲馬跡,讓自己有所察覺。不管是從哪個方面,張誠都對自己的識人之明有所信心,畢竟自己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將,如果在深宮大內之中,沒有這份識人之明,恐怕自己的早就已經化為一堆枯骨孤墳了。

心裡面輕輕嘆了口氣,張誠清楚的知道,大明的官場風起一向如此,瞞上欺下已經成了各個大小衙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有的官員都把這種事情當做自己在執行政務裡面的行為準則,當然就是張誠自己也沒少幹這類事情。

萬曆帝聽完王大嬸的話語,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臉色似乎好看了許多,他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小七,搖了搖頭說道:“孩子以後怎麼辦,可憐。”

王大嬸聞聽這個橋段,臉上流露出了一絲不自然和緊張,萬曆帝眼睛注視著小七,沒有看到夫人臉上的神色,但是張誠在一邊卻是看得真切,心裡知道剛才萬曆帝的話語肯定沒有跟著有心人教授的劇本走,女人才有些怯場,張誠為了幫著張鯨等人開脫責任,想把話題引開,剛要開口,就聽到邊上有個沉穩的聲音說道:“這孩子我來管,今天所有受難的中產生的孤兒我全部收下了,我要養育他們成才。”

萬曆帝同張誠兩人聞聲轉頭看去,見一身著書生袍面色黝黑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皇帝身邊的大內侍衛立刻走了上前攔住書生前進,萬曆帝揮了揮手示意侍衛把書生放過來。張誠趁這個空擋看了王大嬸兩眼,發現她好似松了一口氣一般,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頓時心中有數,恐怕有心人就是這位黑麵書生了。

只見這位書生不亢不卑的向二人行了個平禮,侃侃而談:“雖然朝廷也有善堂之類的地方可以讓孤老、孩子得以妥善安置,但這件事情始終是因我同我的幾位結拜弟兄而引發的禍事,無論從責任,還是從義務上我都必須這麼去做,不如此不能讓我的良心得到安寧,不如此同樣不能讓死去的無辜之人的靈魂得到安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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